第8章 同路却殊途
“淮仙师真厉害啊，能与鲛人如此近的接触。”
孙伯今天也陪他们来了，看前面无事，跟林绻搭话，林绻虽然盯着淮古白那边，也能分出心来应对。
“鲛人很难接触吗？看古白这么容易我还以为他们也是亲人的魔族呢。”
林绻有点惊讶，要是鲛人真的胆小，怎么会和其他种族传出那么多爱情故事。
“算不上不亲人，只是他们对修行人和看起来强一些的人都会害怕，会躲得远远地，毕竟鲛人全身都是宝嘛。”
淮古白明显不是弱者，所以孙伯觉得淮古白有厉害之处。
“相比之下魔界更不讲道理吧，他们就不怕？把血统看的也太重要了。”林绻苦笑，这些鱼脑袋也看出身。
“并不是的，鲛人的歌声对一些魔物有治愈作用，魔物精神总是容易狂躁，因为要仰仗鲛人，把鲛人放在较高的位置，一般不会伤害他们。”孙伯和他解释。
“鲛人也不是为谁都唱歌，我家养过鲛人，一整天哭丧着脸，长的再好也惹人烦。”
林渊欣见他们聊天，也插进来。“不过孙伯，你可真了解，这些东西不和鲛人接触不知道吧。”
“我前些年倒卖鲛绡……”孙伯还没说完，海面便传来一阵异动。
林绻连忙跑出门，林渊欣见他跑了，也跟了过去，那鲛人在怨气出来后不久就爆动起来，嘴里发出一阵怪异尖锐的叫声。
林绻御剑去的飞快，在鲛人异动的刹那便将淮古白用灵力笼罩，药箱被鲛人抓撒在水中，药材所剩无几。
鲛人身体柔弱，歌声就是他们最大的武器，怨气就像被发现的蚂蟥，在离体前激发小鲛人最大的挣扎。
林渊欣早御承影剑向鲛人本体斩去，鲛人在水中分外灵活，承影泛着寒气，劈斩间将水面冻结，又被鲛人的声浪震开，花月等鲛人躲在一边不知所措，却没被吓得跑掉。
细针震掉，又被淮古白打入两只，归墨护着淮古白吸引魔气。林渊欣的剑意冷静又精准，毫不留情，鲛人身上渐有血光，林渊欣也不好过，音浪大部分是冲着他去的，虽然挡住部分没有失去意识，脑内却像热油翻滚，他眼底逐渐泛红，更是剑剑取鲛人要害。
眼看要刺中鲛人心脏，远处传来鲛人幽怨的歌声，小鲛人又垂死挣扎，林渊欣只觉得脑内像扎了根毒针，忙低身凝气御在前方，抵御小鲛人的声浪。
料想中的音浪却没有袭来，林渊欣忽然觉得有一点清明，远处幽怨的歌声也停止，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见小鲛人安静的躺在浅水处，身体被莲藕中细细的银线束缚，动弹不得，头上贴着一张符篆。林绻的手按在自己的头上，林渊欣抬眼，看见他白色内衬里的半截胳膊。
“怎么样，可有受伤？”林绻关切的问他，林渊欣拨开林绻的手，林绻还不放心，拿出莲君木中的几株草药给他用。
“凝霜草？别了，这草也不好找，我没什么事，用不着。”
站起来揉了下头，林绻刚要抚慰，就见承影剑在前，林渊欣在后，向银丝束缚的小鲛人劈去。林绻忙用寰宁挡住，身形一闪，拉住林渊欣。林渊欣被他拽了一个趔趄。
“师尊，那个半死不活的鲛人，杀了就是，您还捆它做什么？”
林渊欣站稳了，承影剑被收回身侧，看起来颇有微词，眼中有一丝戾气，。
“怨气剥离完再做定夺吧，暴动也不是他的本意，还罪不至死。”
林绻如实表达他的想法，这些被怨气寄生的精怪也是无辜，且怨气剥离完就无害了，这样让他们死了，林绻不情愿。
“罪不至死？师尊，魔物就得动武力才能服从，不只他，藏着的那些鲛人也不分好坏，要不是我修行过几年，不知要被他们弄死几次了，您还护着他们？”
林渊欣脑子嗡嗡作响，无论家里还是宗内都告诫要对魔物斩草除根，他现在只想弄死那个暴动的鲛人，但拦着他的是林绻，他愿意听几句解释。
“这里鲛人至少有二三十个，刚才暴动又来了不少，渊欣，杀了他就是与这些鲛人宣战，即使我们能对付，也难以保证镇子的安全，得不偿失。”
林绻小声与他说，还是探了他的神识，还好，没什么大碍。
“今晚尚可如此，等怨气的事处理完，师尊不要再拖才是。”
林渊欣脸上不好看，还是收承影剑在背后，不离林绻周围，防卫着远处的鲛人。
林绻又拿出那株凝霜草，往林渊欣手里塞。
“鲛人声浪有损神识，你还是用了吧，以防万一。”
“用不上，这种东西我从小到大见多了，家里有的是，柳峰主特意给您的，您自己留着吧。”
林渊欣摆手推脱，又说让林绻好好留着，林绻看他确实无碍，就收回了草药。
回想起林渊欣对魔物的态度，林绻觉得有些不解，他来到的这段时间，所见魔物都相对温和，他便觉得魔物如飞禽走兽，只要互不侵犯，就也可相安无事，看孙伯的态度，附近的居民也是如此。
可到林渊欣，柳散，他们觉得有伤人危险的魔物就该斩杀，这个世界中对魔物的态度很微妙，而林绻与身边人对魔物的态度，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林绻一时说不准要不要杀了这个鲛人，心里却偏向放了他，毕竟他是被怨气所害。
但林渊欣的事也要给个交代，林绻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因为息事宁人而受一点委屈。
那边淮古白也快完成，几人弄了大半夜，事后小鲛人一奄奄一息，林绻把莲藕化成坠子吊在他颈上，留下个记号，便把他放回海里，离去后，小鲛人就被远处的同伴带走。
回去的路上，林渊欣一言不发，几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很沉默，孙伯把他们带回安置的院子，林渊欣便要去睡觉。
“渊欣……”
“师尊要是想与我讨论魔物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开口了。”
“不是这事，只是今天看你用《长平谱》已经很熟练了，想及时告诉你，我觉得你聪明刻苦，未来可期，如此下去必定前途无量。”
林渊欣听后，站了一会，夜色下看不清神情，不知道他想什么，让师尊好好休息后，他也回到了房间。
淮古白也要走，被林绻叫住。
“古白，收集怨气的莲蓬交给我吧，你累了一晚上，别被它伤到。”
“师尊还是放在我这，离宗前洛峰主嘱咐了我，您体质特殊，容易被他影响。”
淮古白的神色温和又带着点疲倦，从小修仙的人总是根骨上佳，有漫长的生命容许心智缓慢成长，而淮古白好像比那个年纪的人要成熟几分。
他看来即听话，又会照顾人，简直过分懂事，林绻不禁想，他的过去是怎样的呢，是顾云春口中的，或是洛梦所言的，在他自己娓娓道来时，会不会避重就轻的隐瞒些让他残忍长大的回忆呢？
脑中童年与现在淮古白的画面交错，背负着难言过往的孩子总是往林绻的心疼点上撞，林绻想，淮古白大抵也是个细腻的人吧。
点头同意，给了他几张符篆，又嘱咐了几句，便回房去。
海边湿气重，林绻就不爱穿衣服，只穿条下装，撂下帐子。一缕怨气在他体内，异物感极强。
若真有什么放不下的旧事，便请托梦与我听吧。
湿热的帐内，林绻翻来覆去的想着书上写过的魔物，几种暴躁，几种温和，几种与修士有着恩恩怨怨，一切故事似乎只有在魔界凤灰山才能看的真切，昏昏沉沉时，林绻想，将来偷着去一趟凤灰山吧。
有韵律的潮水声，林绻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轮中天满月，与月下礁石上鲜活的鲛人。
鲛人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散发出华彩，发丝遮蔽了半个身体，能依稀看见她圆润的肩膀，纤细的腰肢，身下一条青蓝色鱼尾，修长有力，她全身的线条像缓缓流动的水，没有棱角，满是柔和，用最稳的手与最滑的笔也难以描摹。
“那个……最近茗香楼新做了些点心，顺便给你带来一些，你可以吃吗？要不要尝尝？”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拿着些草药与银子，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叠油纸包。
“谢……，绡，给你。”鲛人似乎有些口吃，抱着鲛绡给男人，男人轻柔的安抚她，给她讲镇上的趣事，又问她主人的伤势如何，神态间满是关切。
少有男子能说出的温柔语气，看来用情至深。林绻心想。
鲛人回到居所，她没住在海里，而是在海边一个木屋，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女人，没有五官，甚至身体也只是轮廓。
“你又去与人换了鲛绡。”
“主人……药，花饼。”鲛人的尾部有力，但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在她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动作倒有些娇憨。
枯瘦女人喝过药，拿着鲛人递来的花饼，半晌没说话，末了叹了口气。
“花梓，你喜欢那个男人吗？”
花梓被问得说不出话，她开了灵智，灵智却像她说话一样迟钝，她即不明白爱，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叹气，只是神色有些黯然。
“算了，祸福相依，不是我能管的。”枯瘦女人把花饼放在桌子上，转身睡去，花梓见她睡熟时，便爬出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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