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不是你的缘法

清晨，乌云散去，雨疏风骤。

        正月的兰城可不会像长安一样来一场雨，而会迎一场大雪。相邻却不同风，有一些学究将其原因归结于帝国第一高山秦山横亘两地之间。帝国诸般神秘都来自于秦山，莫说其它，帝国两大水系，渭水和神河就起源于秦山。古老相传，秦山藏有上古幸密，成仙之法。这些也仅仅是世人猜测，不可信服，也许只有那些行走在世间的神使才知道关于秦山的幸密。

        张顺天并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庙内光头吵醒的。

        昨夜，张顺天不知自己何时入睡，也不知光头何时休息。早晨醒来光头已经嘴里念念有词，旁边的衣服也彻底干了，火堆尚有余烬，加点儿干草就能燃起来。

        张顺天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了声光头早，道：“大师，你这么早起来啊？”

        光头回身，眯眼笑道：“贫僧昨夜无法入眠，倒是施主起来得很早啊。”

        张顺天利索的穿好衣服，脸色不大自然，回道：“大师昨夜未睡？”

光头依旧笑着，道：“阿弥陀佛，贫僧向来有缘法临身时便喜不自禁，不能入睡。”

光头说的缘法什么，张顺天不懂，倒是眼前这光头一夜未眠还能神采奕奕，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想必也是有佛法的高僧吧，张顺天想着。然后笑道：“大师佛法精深。至于我起的早实属无奈，昨天只吃了一餐，夜里风雨交加，没有吃东西，这不，这会儿被饿醒了。”

        光头为之愕然，摇头笑道：“施主可真是洒脱人，困了便睡，饿了便起。”

        张顺天起身跺脚，伸了伸懒腰，道：“不是我洒脱，而是世人本该如此。即已来世，不求虚幻未来，不恼昨日，今朝之事今朝了，问心无愧，得之一字，方心安。”

        光头歪着脑袋想张顺天说的话，一会儿，对着张顺天行了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与佛有缘啊！”

        张顺天连连摆手，笑道：“不不不，佛者心系芸芸众生，我嘛，半个人，一个人都不是，只想自己，不敢与佛有缘。那些话是一个叫杨兰的人说给我听的。”

        光头道：“杨施主慧根不浅，不知有缘能否见到。至于我和施主有缘就是有缘，下次再见你就知道了。”光头说完，认真看了张顺天一会儿，嘴角含笑道：“贫僧察觉，这次下山的缘法已经找到。”

张顺天喟叹，道：“杨兰啊，大师见不到了，她去了往生极乐。”

光头听见张顺天的话，双手合十，闭目，“阿弥陀佛。”

张顺天苦笑，往生不往生还是另说，自己这极乐二字，可真是痴人说梦。

停了一会儿，张顺天伸手指了指自己，摇头失笑，道：“我洁身一人，现在连下一顿饭在哪儿吃都不知道，见一次大师就是幸事怎么可能还有下次，也怎么可能是大师的缘法。”说话间，摸了摸揣在胸口的钱袋子，神色黯然，再叹息一声。

光头笑着看张顺天手放在胸口，亦听见他叹息之声，口诵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自扰，世人纷纷，扰扰皆来于自身，放下则可得自在。”

张顺天苦笑，背起黑刀，拿起放在草堆上的包袱，自嘲道：“我嘛，俗人一个，扰就扰了，不妨事。来此佛祖庇佑之地借宿一宿，也用大师火堆取暖，我先谢过了，也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光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自便。”

张顺天行了一礼，道：“大师保重。”大步出了破庙。

外面乌云退去又来，明晃晃的天空下还是有雨点划落，最烦人的是阵阵刺骨清风。张顺天的兽皮落在了永安当，此时身上就一件从兰城出来时的衣服，走在路上稍微显得冷清。

张顺天此行要去聚散客栈拿一壶酒，而后就是去学院。这酒是答应学院内糟老头子的酒，哪怕他多不想去此生入长安的第一家客栈，也得去。

想起聚散，张顺天的脑海中会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叫李流凤的女子。她没有郑秀秀那种惊艳世间的美貌，但却有难以言喻的气质，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灵动和高处不胜寒的孤傲。张顺天在内心深处对那个轰她出客栈的女子有些愤恨，可是现在将要去见之时，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期待。

天色始终不见好，雨始终不见停。

快要正午，空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张顺天刚赶到客栈门口。

张顺天看着不大的客栈，内心感概万千，抖了抖衣服，将包袱提在手中，迈步走了进去。

客栈小二此时清闲，天色不好没多少人出来闲逛，也就没多少人来客栈喝酒用餐。他坐在客栈内长凳上百无聊赖之际，见门口一带刀带包袱的人走了进来。

小二知道来了生意，立马起身，甩了甩手中的毛巾，拉长嗓子，道：“客官里面儿请！你打尖儿还是住店？”可当他看见来人就愣住了，此人他极为熟悉。前两日此人衣衫褴褛来客栈吃饭，因吃相不雅，被那孙家公子冷嘲热讽，最终是让自家老板请了出去，原本以为他此生是不会再来，不曾想这过了两天，人就又来了。

张顺天看着发愣的店小二，道：“吃点儿东西，见一人。”

店小二此时才反应过来，立马接过张顺天手中的长刀和包袱，瞥眼偷偷打量了一下张顺天。只见张顺天身穿墨色袍子，材质上佳，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垂于身后，不说英俊，可换一身行头与前两日判若两人。他有所不知的是，张顺天只不过洗了洗衣服，没在腰间系个兽皮。

店小二不清楚眼前之人口中的见人到底是见何人，也不关心，只关心他今天吃什么，“客官要吃点儿什么？”

张顺天想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随后还是道：“一斤牛肉，半斤烧酒。”

店小二麻利收拾了一下桌子，将张顺天的行李放下，跑到客栈后门，往里喊了句：“一斤牛肉！半斤烧酒！”又回头对张顺天说了句：“客栈你稍等，菜一会儿就好，我先给你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张顺天没有反对。今早迎着冷风走了一早上，身子冻得发硬，喝杯茶暖暖再好不过。

店小二拿过来一壶茶和茶杯，给张顺天满上一杯。

        张顺天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拿起茶杯，试了试温度，感觉不太烫，喝了一口。刚放下茶杯，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厉喝，“小二，叫你们老板来！这是人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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