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920
章懿第二天一早送苏墨去青玉中学临时教学部，并顺便去自己公司一趟。
“分公司经理已经给员工派过开门红包了，我今天再去派一次。”章懿漫不经心地说，“每人派个888，讨个好彩头。”
苏墨眨了眨眼睛，轻声问：“派红包？”
“对了，我还没给我老婆新年红包，等我去买个最特别的红包补上。”章懿说。
苏墨仍旧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公司开门要派红包。
他一脸单纯的模样看得章懿一笑，拉过去狠狠亲了一口。
“那我要给青玉的学生们派红包么？”苏墨挣扎着推开他，问了句。
章懿：“……”
苏墨仍在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章懿问：“你们学校大概多少学生？”
苏墨想了想：“一共是四十五个班级，每个班大概五十人。”
章懿：“那就是2000多人，学生花销小，每人如果派500元红包的话，倒也不算多。”
苏墨看着章懿，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你抢了张校长的活儿，他会不会不高兴？”章懿轻轻捏了一下苏墨的下巴。
苏墨认真考虑过后，恍然大悟：“对，张校长应该会派红包的吧。”
“乖，你先进去吧，中午我过来陪你吃饭。”章懿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苏墨下了车，背着双肩包往里走。
章懿靠着座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低声一笑。
开学发红包，倒是闻所未闻。
他老婆也太可爱了。
青玉中学的学生已经陆续由大巴车送到临时教学部。
一些家长放心不下，开着私家车把自己孩子送过来。
苏墨没走几步就被各种车子挡住了，不得不绕到侧门进去。
学校保安也重新上班了，站在正门和侧门维持秩序。
苏墨要往里进的时候被保安拦住了。
“哪个班的学生？新学期要穿校服，没带么？”保安问。
苏墨抬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衣西裤。
他说：“我不是——”
保安大叔穿着军大衣，朝他挥了挥手：“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点儿，赶紧进去吧，下次记得带校服。”
苏墨单薄的身体就这么被他一巴掌呼了进去。
苏墨往前踉跄两步，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叫他：“苏老师，新年好呀！”
他回头看到教务处小王老师笑意盈盈的脸。
他笑着回她一句：“新年好，小王老师。”
小王老师显然不是刚来，她手里拿着一堆工具，脚步匆匆。
“小王老师，你需要帮忙吗？”苏墨连忙跟了上去。
“我有几个玻璃夹要送到宣传栏，就在东门旁边，张校长找人新做的宣传栏。”小王老师停下脚步，“我还得去大礼堂，那儿需要布置开学仪式，麻烦你跑一趟了，苏老师。”
“没问题。”苏墨点头接过那几只玻璃夹。
尽管临时教学部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器材都完备。
青玉中学的学生们都喜欢新鲜地方，在这栋楼里找教室就像逛迷宫似的，四处都可以听到他们散落的笑声。
苏墨快步走到宣传栏旁边，那儿站着几个神穿校服的学生，正对着宣传栏比划着。
他背着一只黑色的双肩包，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衣，和旁边的学生看起来差不多大，装扮却很引人注目。
在这温度清冷的春日，他的装扮看得人一哆嗦。
其实苏墨的背包里还塞了一件针织开衫，是章懿非要他带上的。
他觉得没必要穿，于是塞包里了。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你是谁啊？怎么不去上课？我们是学生会的在做活动，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墨背影纤瘦，长发及腰，被一只细小的浅色发圈轻轻挽了起来，再加上身材比较娇小，身后的少年紧接着又问了句：
“难道，你是我们学校的——新同学？”
少年以为面前是一位秀气的女生，事实上他看到苏墨把脸转过来，也依旧没有怀疑。
还是个容颜极美的女生，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
不施脂粉，却眉眼如画，气质柔和温润。
苏墨轻声开口：“我不是学生。”
少年原本微微羞涩的表情就突然裂开了。
“你是男的？”他惊讶地问。
虽然苏墨的声音宛如清泉一般好听，但怎么听也不像是女生的声音。
“你看不出来么？”苏墨淡淡地问。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在生气，少年也依旧羞愧难当，恨不得以头抢地了。
他旁边另几个学生都目睹了他闯的这个乌龙，转头闷笑起来。
还有个小男生放起了马后炮：“他哪儿像女孩子了，你不要看人家长得漂亮就说人家是女的。”
少年走到苏墨跟前。
他发现苏墨看上去身材娇弱，其实跟自己差不多高。
他也基本到一七五了，在高一年级里算是个高个子。
少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认错了，我叫陶择雨，是青玉中学高一的学生，同时也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成员，你呢？”
他非常自然地就想要套出苏墨的个人信息。
实不相瞒，他还有点想拿出手机偷偷给对方拍张照片，再跟人炫耀他们学校终于有个能称得上漂亮的同学了。
但是苏墨始终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叫苏墨，”苏墨说，“是高一年级美术老师。”
“什么？你是老师？”陶择雨惊讶得大喊。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招进来这么一位仙女一样的老师了。”陶择雨嘟囔了一句，“而且你才多大啊，怎么能到高中当老师？”
苏墨眉梢轻挑，沉默地看着他。
陶择雨连连摆手：“我不是说你像女的，但是除了仙女，我也找不出其他形容词了，可能我语文水平太差了……”
一旁另几个学生拍了拍陶择雨：“该干活了吧？我们在开学仪式之前做不完可就惨了。”
苏墨这时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把玻璃夹拿出来，递给他们。
“这是教务处小王老师让我拿过来的。”他说。
陶择雨接过玻璃夹，放在手里闻了一下，惊讶地说：“老师，你喷香水了吗？”
苏墨：“……没有。”
他没想好要怎么和一个高中生解释自己身上的异香。
好在陶择雨也没打算追问，他忙着把宣传栏贴上各种公告和照片，把玻璃挡板推开之后就和另几个同学扎了进去。
“需要我帮忙吗？”苏墨轻声问。
陶择雨头也不回，把手里这个照片递给他：“苏老师，麻烦你把这几张照片贴到右边，我们一会把标注文字写上去，谢谢啦。”
苏墨点头说好，接着一手拿胶水，一手拿着照片，把照片一张张稳稳地粘了上去。
他无意间看了一眼照片里的人，似乎都是合影。
前几张是张校长和几位领导的合影。
甚至有一张照片里出现了章懿。
苏墨看着照片里章懿冷酷的表情，唇角一扬，把照片仔仔细细地贴在白纸上。
再往后翻，照片的年月似乎就久了，站在领导身旁的人也不再是张校长。
苏墨看着那些照片，眼神越来越柔和。
最后一张大概是最早的，照片右下角印着：1920年冬。
照片里的人穿着打扮和如今也大不相同，大都穿着长袍，表情肃穆。
苏墨看着这张照片发起呆来。
陶择雨大概是忙完了，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照片，笑着说：“谢谢你帮忙，苏老师，改天我请你喝奶茶。”
苏墨回过神，笑笑说：“不用谢，我先回办公室了。”
他朝外走过去，脚步很轻但非常快，差点就要离开地面轻轻飘起来了。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身在校园里，才抑制住这种不小心飞扬起来的情绪，用正常步速走进办公楼。
陶择雨依旧和另几个同学挤在宣传栏前，将最后一张照片贴了上去。
书法特长生王玫亦则在照片底下题字：【1920年，青玉中学建校纪念。】
陶择雨紧盯着照片，眼神逐渐变得疑惑。
他看着照片里的某个不太清晰的人影，又回头看向办公楼的方向：
“怎么感觉这个人有点像……苏老师？”
章懿中午来找苏墨吃饭，苏墨还待在校园里舍不得出来。
“今天开始上课了吗？”章懿问。
苏墨说：“其他老师上午都有课，我要等到下午。”
章懿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外走：“那就更要好好吃饭了，否则下午怎么有力气讲课？”
苏墨：“……”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路过篮球场，那儿正有一个班级的体育课宣布下课。
体育老师正是许老师。
同学们接收到中午放学的消息，顿时如同鸟雀散，欢呼着往外飞奔。
在这一大片纷乱的身影里，许老师站在原地静止不动，沉默地看着苏墨。
然而还没等苏墨出声和他打招呼，他便拿着篮球一脸冷漠地转身走开了。
章懿看得奇怪，总觉得这个许老师对他老婆的态度很反常。
他打算一会儿在吃饭时和苏墨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但他们还没走到餐厅，章懿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贺鸿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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