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邪门
章懿放下电话，眉头依旧拧紧，似乎对刚才听到的那个消息无法理解。
“出什么事了么？”苏墨抬头看向他。
“贺鸿才出事了。”章懿保持沉思的表情，心不在焉地回答。
苏墨：“？”
“走，我们先去餐厅，”章懿拉着他上了车，“我还得先弄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假新闻。”
但他们一到餐厅，就看到贺鸿才的名字在大厅的液晶电视墙上正循环播放。
新闻主播称：“今晨九点，冬城商业开发商贺某在中心大道遭遇意外，当场身亡，相关案情仍在调查当中。”
从道路监控以及贺鸿才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显示，贺鸿才当时坐在副驾座上，司机是他的助理，他们在等红灯的时候，贺鸿才忽然停止了呼吸。
助理马上拨打了120急救热线，医院救护车来得很快，但贺鸿才已经停止呼吸心跳十余分钟，无从抢救。
贺鸿才的助理接受警察询问时一脸惊恐，他慌张地说：“我真的什么也没做，等红灯的时候老板在看手机，我甚至没跟他说话，他就突然，突然脑袋一歪，呼吸都没有了！”
警察让他回忆当时的所有细节，他拧紧眉头想了许久，才又补充：
“对了，我听到他很小声的求救，他说他不能呼吸了，快要窒息了！但是我只看到他抓着自己脖子，没有看到其他东西！”
苏墨站在电视墙前方，眉头皱了起来。
贺鸿才的脸被打上马赛克，生前窒息的一幕在液晶屏幕里被播放了一次又一次。
其他人只觉得场面残忍，不忍心盯着看。
苏墨却盯住了贺鸿才抓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
在其他人眼里，贺鸿才只是抓住了自己空空的脖子。
苏墨却能看到，贺鸿才的脖子上绑满了树枝。
树枝弯曲着围绕在贺鸿才的脖子上，并且一再箍紧，直到贺鸿才严重缺氧，停止了呼吸。
在贺鸿才闭上眼睛的同时，那些树枝悄无声息地从车窗飘了出去，消失了踪影。
苏墨在吃饭的时候一直走神。
章懿和其他人发了一阵消息，放下手机才发觉，他老婆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了。
“还在想电视里刚才播的新闻？”章懿低声说，“赶快把那些画面忘掉，太血腥了。”
虽然章懿形容为血腥，但刚才电视里的贺鸿才却一滴血也没有掉。
这是没有血的血腥画面。
苏墨端起碗，魂不守舍地夹起一粒饭往自己嘴里塞，看起来像是心慌意乱。
章懿看得一阵心疼，给他舀了一碗汤，又给他夹了几块排骨。
“怪我，刚才电视里出现贺鸿才的时候我就应该遮住你的眼睛，万一我老婆看了之后做噩梦可就糟了。”章懿说。
苏墨：“……”
他忘了告诉章懿，他的胆子应该比大多数人都大。
并且，他几乎感受不到害怕的情绪。
可是就算他说了，章懿大概也是不会相信的。
苏墨只能无奈地笑笑，说：“我不会做噩梦。”
“从现在开始你时刻提醒自己，那些画面你根本没有看到，这样就能尽快忘掉了。”章懿仍旧执着地劝说。
苏墨没说话。
他是不可能忘掉的。
并且，他一定要弄清楚贺鸿才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这又得要瞒着章懿了。
下午两点，苏墨要上高一年级这个学期的第一节美术课。
为避免苏墨第一次上课时紧张，一位年长的美术老师会坐在教室后排旁听。
也就是说，苏墨没理由请假，即使他心急如焚，迫切想要出去。
苏墨在踏进教室的前一秒钟还在想电视里循环播放的那个画面。
踏进教室，他忽然有了主意。
这个高一三班正是陶择雨所在的班级。
他们班所有同学都被他宣传过了，他们年级的新任美术老师长得极为漂亮。
甚至可以和活在他们学校建校传说里的“仙人”相媲美。
因此，苏墨的到来备受关注。
他人还没到，同学们就已经在翘首以盼了。
他一走进教室，就收获了高一三班有史以来最热烈的掌声。
但这位老师有些高冷。
这是高一三班全体学生此刻的心声。
连和苏墨见过一面的陶择雨也心里直纳闷，苏墨怎么在课堂上冷冰冰的呢？
虽然仍旧美得不可方物，大概也没办法用画笔描绘出来，但苏墨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声音也毫无起伏，仿佛是一个无情的上课机器。
明明上午才见了面，那会儿苏墨还挺爱笑的，声音也很温柔。
苏墨站在白板前，用极其漂亮的字体写下：中国古代雕塑鉴赏。
接着他声音不疾不徐地说了段故事，都关于历史悠久的一些雕塑。
他一开始讲故事，学生们就很快听入了迷。
他们都能听得出来，苏墨并没有照本宣科，尽管说的是美术书上的主题，却全然不是书里教的那些。
更生动，也更有趣。
之后自由提问环节，很多同学都踊跃发言。
哪怕苏墨喜怒不形于色，就冲苏墨这把好听的声音，他们也愿意多提问，让苏墨回答几句。
他们发现，每次提问的时候，苏墨都会短暂地停顿几秒。
就像是——卡壳了。
苏墨的确卡壳了。
他只留了个身体的傀儡和半个灵魂在教室。
因此到了后期提问的时候，他不得不分出些心神放在教室里，以便自己那半边灵魂卡壳的时候，他可以及时回去救场。
好在，他虽然卡，倒是都答上来了。
苏墨真正的躯体却正赶往冬城和医院停尸间。
他先去了冬城。
电视里说，贺鸿才是从冬城出发，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意外。
那么极有可能事件的源头就在冬城。
苏墨走进冬城，发现一地狼籍。
之前他见过的几个冬城员工正在打扫地面。
地上全是残枝和破碎的树叶。
那几个员工一边扫地一边说：“老板早晨感觉发疯了一样让我们把这些树都砍了，结果他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意外，你说，他会不会是遭报应了——”
另一个员工马上嘘了一声：“别乱说，这事太邪门了，当心惹祸上身。”
苏墨眉眼一动。
他走进去，那几个员工马上发现了他。
其中就有不久前在房子门前烧纸钱的那几人。
他们看到他，宛如看到了鬼，将扫帚一扔就想四处逃窜。
由于过度恐慌，他们还当场表演了一个平地摔，抱着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带着哭腔说：
“鬼啊，鬼来找我们了，说不定就是他害死老板的！”
苏墨缓缓走到他们面前，低头看着他们慌乱的脸。
“你说谁是鬼？”他轻声问。
几个员工已经是极度恐慌，牙齿都开始发颤，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话来。
苏墨笑了笑，朝他们伸出手，问了句：“我扶你们起来吧？”
却被他们用更惊恐的眼神看着。
于是他没再发出询问，而是直接将他们拉了起来。
几个员工都发现苏墨手指上有温度，明显是活生生的人的身体。
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迷茫。
“我会查清楚贺老板的死因，”苏墨平静地看着他们，“但是，请你们把早晨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可以么？”
苏墨接着去了停尸房。
以那些员工的说法，贺鸿才只不过是要求他们把树都砍了，并且一把火将那面绿植墙烧了，为的是给章懿添堵。
但这极有可能就是贺鸿才得罪树妖的原因。
他干扰了树木生存的权利，并且破坏了树木原本的生存空间。
贺鸿才的遗体正静静地躺在停尸房里。
外面是阴沉的清冷空气，停尸房里的温度更是低了几度。
贺鸿才被一张白布盖着，身边无人探望，也没来得及让遗体化妆师为他装扮遗体。
苏墨是直接穿门进入的。
他盯着贺鸿才的脸，哪怕不掀开白布，他也能清楚看到贺鸿才一张因窒息而涨得青紫的脸，以及脖子上紫色的印痕。
在视频里只看到贺鸿才抓着自己的脖子，这时他的脖子却明显出现了手指以外的痕迹。
如果警察介入，基本会产生怀疑。
苏墨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贺鸿才是被树妖所害。
绞死贺鸿才的树显然不是他平常所见的那些心底存善安于本分的树木。
会怀有明显报复念头的，如果不是被其他东西所控制，便只能是树妖所为。
他原想在停尸房多停留一会儿，借助贺鸿才的尸体寻找更多线索。
这时他发现他留在青玉中学的傀儡似乎遭遇了难以解决的事情。
“你说话啊，苏老师。”
“你怎么不说话了？”
一个人正杵在办公室门口，对着苏墨连番发问。
苏墨一瞬间回到青玉中学，身体猛地一晃，还将对方吓了一跳。
对方连忙抓住他的手臂：“苏老师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从刚才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了。”
苏墨这才发现，拦住他的人是许老师。
“我没事。”苏墨轻声说，“许老师，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发觉苏墨并不是突发不适，而只是走神了，许老师明显不悦，板起了脸。
“不重要，苏老师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吧。”他转身进了办公室。
许老师大概是生气了。
苏墨这么想着，但也无能为力。
他背靠着门框，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确定他的额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这才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备课。
下午下班，苏墨想着要找个借口把章懿支开，再去一趟冬城才行。
结果他还没有走出学校就接到了章懿的电话。
章懿在电话里说：“我听我的律师说，薛午一家人下午闹着要出院，这时已经从医院失踪了，他们联系过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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