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莫名
几缕阳光斜斜照进宽敞的楼梯间，将这昏暗的角落照亮，伴随着几分明显的暖意。
两人沉默站着，陈戚恩的手还在半空中举着。
林知绘深深望进她的眼里，半晌，伸出手接过那份有重量的资料。
“谢谢。”
陈戚恩笑了笑，先她一步快速轻盈地踩着楼梯上去，只留下她还站在原地。
远处渐渐传来走动的声音，不少人午休过后要回教室了，林知绘拿着资料的手收紧，缓缓上楼。
之前余岁口中所说的陈戚恩说她装并非假话，也并非完全如她们所理解的那样。
当时陈戚恩说的是：“林知绘，你这么装着就不累吗？”
林知绘心里清楚这句话并非是骂她清高做作的意思，陈戚恩是想问她，一直伪装自己正常不累吗？
要问她累不累，她不知道。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可否认，当时的林知绘的确因为这句话被触动，却是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她害怕别人看穿自己所有的伪装，还会笑着往她心里再戳一刀。
每个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伪装自己，以此作为保护自己的工具。
陈戚恩说她装，陈戚恩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又到了期中考。
考试之前，陈戚恩总是跑来跑去问她有没有看那些学霸笔记，问得她都有些烦了，只好拿来翻看了几遍。
也许是陈戚恩给的那堆资料起了作用，林知绘这次的成绩排名提高了一点。
在她看来，提高的幅度几乎没什么变化，因为试卷出得简单，很多人的分数也提高了。
江宁一倒是进步显著。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长时间坚持下来，改掉了以前的习惯，专注于听课学习，对身外事置之不理。
还很喜欢拉着林知绘一起学习，看见她上课打瞌睡就拍醒她，问她各种历史事件政治理论和天文地理的问题。
林知绘明里暗里拒绝过很多次她的好意，无果后也就由着她去了。
二中是在周六那天放学。
一中和二中的大小周放学时间不太一致，导致林知绘和常宜并不是每周都能一起放学回家，偶尔大小周撞上了才会提前打电话告知对方。
这周常宜放的是大周，周五就回家了，而她这周是小周，只好自己回家。
最后一节课稍微被老师拖了会，林知绘随着一大波往外涌动的学生缓缓走出校门。
学校外边有一条街的路边摊，很多学生放学后会去买些吃的，大片的蓝白色校服还有些许墨蓝色校服的学生都站立在各个摊位前。
林知绘刚走出校门，远远就看见了江其桢。
只因为在四周人潮涌动的身影中，只有他是静默站在一中门口的。他上半身穿着黑色短袖，下面套着墨蓝色校裤，只是简单的衣着就让周边经过的人忍不住回头偷看。
林知绘不由地停下脚步，看着远处模糊的身影，忽然发现一中和二中的高二级放学时间不合，倒是一中的高三级和她的放学时间撞上了。
江其桢刚好放大周，而她刚好放小周。
不然她怎么总是会碰上江其桢？
江其桢原本站得久，有些累就稍微懒散地靠着校门口边，盯着对面校门出来的人一个个看过去，直到看见林知绘慢悠悠地走出来才站直了，她似乎也发现了他，站着没有动。
其实一中的放学时间比二中的要提前一点，江其桢早就出来了，只是在知道了对面的放学时间后，索性站在门口等着了。
江其桢穿过人群走向她，所有人都在往外走，只有他逆着大片的蓝白色向她走来。
在他看到自己并抬步走来的时候，林知绘十分确定江其桢是在等她。
只是不知道，他等她干什么？
林知绘疑惑地看着江其桢走到自己面前，发现他似乎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干脆也收回疑惑不问他。
两人缓缓在小吃街行走，一路都能闻到不一样的香味，江其桢忽然开口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知绘摇头：“没有。”
她肠胃不好，一般不会去吃路边摊，怕卫生问题不过关。以前她跟常宜吃过路边摊，她回到家腹泻不止，常宜就没事，开始还不知道是因为吃了路边摊，后来试验了几回才知道。
所以哪怕味道闻着多香，她也不会随便吃。
这条路是放学的必经之路，林知绘每周都会经过这里，对这里的每个摊铺都很眼熟，几乎每个摊铺都有学生光顾，唯独街道尽头的角落里有一个摊位没什么人过去。
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目光投向那处。
江其桢察觉到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打量着她的神色，低声说：“想吃那家吗？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
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身上穿着被洗得褪色的旧衣，一双破烂的回力鞋都是缝缝补补的痕迹。他看见两个学生向这里走来，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两人站在摊位跟前才惊喜地站起身来。
他热情地问：“孩子，随便挑挑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老爷爷卖的是钵仔糕，五颜六色的钵仔糕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看上去什么口味的都有。
林知绘随手拿了几个，江其桢也拿了几个，她正要掏出现金付钱，旁边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老爷爷很快找回零钱给江其桢，他看了几眼林知绘，笑眯眯地把两个钵仔糕放进她的打包盒里。
林知绘以为老爷爷眼花放多了两个，刚想要开口阻止就听见他说：“小姑娘我认得你，平时我这摊位没什么人来，来过的学生我都记着呢，难得你喜欢吃，我就多送你几个。”
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只好接过打包盒：“谢谢。”
“不用不用，回家慢慢吃，好吃就再来！”
两人接着走，林知绘掏出现金想给江其桢，他把她的手推了回去：“不用给我，这些钵仔糕不贵，如果真想还我，下次你请我吃吧。”
林知绘只好把钱收回。
江其桢问：“之前似乎没有见过你在小吃街买东西吃，是没有喜欢的吗？”
“不是。”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肠胃不好，不能乱吃东西。”
“因为平时饮食不规律？”
林知绘脚步微滞，平静的眼眸有几许异样闪过，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简短地说：“不是。”
江其桢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而是抬起手扫了两眼打包盒里颜色不一的钵仔糕。
“你之前吃过这家钵仔糕？”
她说：“嗯，买过两次。”
江其桢微微侧头：“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人去这家买。”
“可能刚来吧。”林知绘说的确实不假，她知道钵仔糕爷爷刚来不久，没什么人光顾，除了学生们不爱吃，还因为这钵仔糕没什么味道。
每次她经过那里，周边的摊位烟熏火燎，生意十分红火，只有老爷爷有些落寞地坐在自己的摊位上，精心摆放的钵仔糕没人多看一眼。
她不喜欢吃钵仔糕，却还是买了几次。
只是没想到，老爷爷居然能够认出她。
林知绘对上江其桢的眼神，想到他刚刚也跟着买了几个钵仔糕，犹豫地说：“这家的钵仔糕你可能会吃不惯，要不把你的给我吧。”
江其桢勾起嘴角，声音温和清润：“没关系，我会吃完的。”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林知绘的意料，原以为他可能会嫌弃这卖相不佳的钵仔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两人并肩站在马路边等绿灯，一时之间又恢复了安静的模样。
江其桢看着林知绘恬静的侧颜，想起了刚刚的那幕。
林知绘一看就是不会吃路边摊小吃的人，他之前遇到过她几次都没有见她买过，所以他在看到林知绘的目光投向钵仔糕爷爷时，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那位老爷爷看着生活条件不好，靠卖钵仔糕谋生，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无人靠近。
她大概是看不得别人如此可怜寂寥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
哪怕自己不喜欢吃，还是去买了。
两人过了斑马线，没走多久很快就到了燕云苑，林知绘原本想往常那样直接向前走，听见他跟她道别，却莫名回头，也对着江其桢说了声“再见。”
她很快转过身，脚步不自觉加快，脑袋里却在想着，她刚刚在回头的瞬间似乎看见了江其桢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知绘压下心底的莫名，快步走回家。
-
燕云苑和她所住的亭月苑距离不远，林知绘很快就到家了。
她坐在玄关处换鞋，在客厅看电视的奶奶听到门口的声响便高声喊她：“回来啦？”
“嗯，回来了。”
林知绘换好拖鞋，拿起刚被搁置在旁边的钵仔糕走到客厅，看见奶奶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
她一坐下，奶奶就端过另一个茶杯给她，温热的茶水冉冉浮起几缕热气，刚好她有些口渴，林知绘轻轻吹着茶杯，问：“这是什么茶？”
奶奶笑着说：“你喜欢的红茶。”
林知绘不仅在饭菜方面挑食，对茶也很挑，她不怎么喜欢喝茶，这么多茶叶只有红茶是喝得下的，还不能是浓茶，只喝淡一点的。
奶奶特意把这红茶煮得淡一些，刚好是她能接受的味道。
奶奶瞅见旁边茶几放着的打包盒，好奇问：“这是什么？”
“钵仔糕，在学校门口买的。”林知绘喝了几口茶就放下了，拿过钵仔糕打开包装，“奶奶您要吃吗？”
“吃，给我留一个吧，我待会就着茶慢慢吃。”
林知绘特意在里面挑了个浅黄色桂花味道的放在奶奶面前，她挑的还是最小的那个，因为奶奶的牙口不太好，不能吃太多这种粘牙的糕点。
既然奶奶想吃，她就挑一个小一点的钵仔糕。
林知绘陪着奶奶坐了会就回房间了，她打开手机后所有信息一窝蜂地弹出来，干脆放在桌上等消息加载完。
听到手机没了声响，她才拿起手机翻看，一眼就看到微信右上角那鲜红的1，她先点进了微信，果不其然是江其桢给她发了消息，发送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
7：「到家了吗？」
林知绘敲下键盘回复：「到了。」
很快又弹出一条消息，对面几乎是秒回。
7:「现在才到吗？」
piao：「不是，早就到了。」
7：「嗯，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对面又发了一条。
7:「味道还不错。」
林知绘知道他说的是钵仔糕，发了个「嗯」过去。
她拿起一个钵仔糕吃，下意识按到加号点进红包界面想发钱给他，想起江其桢说过的那番话，又按下了取消键。
7：「作业写完了吗？」
piao：「没有。」
7：「不会写的话可以发给我，我教你。」
林知绘的手指停住，定定地盯着屏幕上的对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所了解的高三生不应该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吗，为什么他还能有心思关心别人的学习？还是说，成绩好的人都很得闲吗？
piao：「你不忙吗？」
7：「有点，但能应付，你的作业我也能解决。」
piao：「我晚点再发你吧。」
说实话，她的作业动都没动过，哪里知道什么题目是会做的还是不会做的，看见江其桢这么说，原本想偷懒到明天再写的，又怕耽误他时间，只好现在就拿作业出来写。
林知绘发现她的拖延症碰上江其桢，似乎有点好转的迹象。
起码会因为害怕麻烦别人而不得不提前开始做作业了。
她按照惯例把擅长的几科先做了，剩下数学和地理放到最后再做。她难得在家能够静下心来认真地写作业，从白天写到傍晚，直到房间的光线暗淡下来，她才回神。
林知绘伸了个懒腰，出去泡了杯阿华田，回房间继续写，她在家很少会吃晚饭，经常吃些小零食作数，奶奶为此说过她几次，后来见她改不掉就由着去了。
写到不会做的数学题目，林知绘犹豫片刻，还是给江其桢拍照发过去了。
几分钟后，江其桢也发来了一张图片，是一张白色草稿纸，里面写的是这道题的解题过程。
林知绘还没点开图片看，就看见他又发了一条消息。
7：「这么晚喝咖啡，待会可能会睡不着。」
咖啡？什么咖啡？
林知绘疑惑，很快想到了桌子上的阿华田，她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往上翻，点开自己刚刚拍照问他题目的那张照片，发现这杯阿华田确实入了镜。
piao：「不是咖啡，这是阿华田。」
7：「阿华田？」
林知绘以为他不知道阿华田是什么，难得给他解释。
piao：「是冲泡饮料。」
7：「我知道，听过没喝过，你喜欢喝？」
piao：「嗯，我喜欢再加上炼奶泡着喝。」
7：「那我改天试试。」
林知绘有些莫名，喝了一口阿华田，半晌，才回了个“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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