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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冤魂作祟


临近黄昏终于来到了石泉镇,他们边走边访沿路打听。

        出邪祟闹出人命的是镇子上的富户姓范,祖上是做扎纸生意的,甚为红火,几年下来日子过得越发殷实。

        两天前范员外在整理账目时被害身亡,府中一丫鬟半夜起来如厕,瞥了眼仍掌灯未熄的书房,月光下竟是见一魔物从屋中穿墙而出,它的眼睛亮如明镜,炯炯摄人,立时吓得丫鬟昏死了过去。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范员外被害后,先是夫人从高台上失足滚下,摔断了一条腿,而后范公子好好一个青年才俊,竟骤然得了失心疯,每天嘻笑怒骂疯疯癫癫。

        范府中的曹管家苍老的面上,一片愁云惨雾,这几日往来奔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左等右等也不见上面来人处理此事,只得临时从白眉观请来一位威望不错的道人——王半仙。

        王半仙整了整破道袍,在香案前举着一把没刃带锈的剑,对着蹭光瓦亮的脑门拍了三下,又喝了一口水乱喷一阵,这才胡诌乱画了几张符,命曹管家贴在各房各屋的门窗上。

        只是这符尚未贴完,院内突然起了一阵风,将先前贴的符刮了下来,还飘到了王半仙脚下。

        王半仙责备曹管家:“你打的面糊不稠,都刮了下来。”

        曹管家道:“哪有这种事,我都粘牢了。”

        “本仙说你的错,就是你的错,怎可顶撞本仙。”王半仙一着急,忘了自己手持的剑尖冲下,手上用力一贯,正扎在自个的脚面上。

        “哎呦。”王半仙扔了剑,抬起自己的脚面,疼得呲牙咧嘴。

        弘文三人一进府门,就看到这么一出,笑得快岔气了。

        曹管家听影衣报了来路,高兴之余拉着影衣大倒一番苦水。

        影衣倒也不在意,好脾气的静静聆听。

        曹管家先引着三人穿廊过径到了府中的后院,范员外的尸体就停放在后院的杂物间内。

        曹管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影衣三人随行在后,妘落一进屋便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毛骨悚然。

        这间屋子里全是丧葬用的纸人纸马,纸轿灵屋,童男童女摆满屋堂。沈家做得是纸扎手艺,平时将扎好之物暂时放进这杂物间里。

        妘落发现纸人里面揣的揎草,外面用纸糊成,衣着配色鲜亮,描绘的樱红齿白,却没有画眼睛。

        妘落觉得奇怪,小声嘀咕了出来,曹管家贴心的为她答疑解惑。

        原来扎纸匠这一行忌讳颇多,点睛也叫开眼。开了眼的纸人才能通阴路,只能在祭拜的当天着墨绘出。

        众人来到屋子中央的地方,那里停放着一口棺材。影衣上前打开棺盖,范员外静静躺在里面,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尸体衣冠齐楚,全身上下无半点血迹,只有尸身的脖颈间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

        范夫人听闻来了除祟高人,噌地从榻上弹起,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一步一颠的跑至后院,捉住陇袖斜椅门边的弘文,哭诉道:“救命……救命,她来了,她来报仇了。”

        弘文被情绪失控的范夫人抓的一惊,又听她话里有话,蹙眉道:“谁来了。”

        范夫人睁大双眼,满脸恐惧的用手捂头,惊恐的张望四周:“她来了,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这时府中伺候范夫人的丫鬟赶了过来,连托带哄的将人带走了。

        曹管家唉声叹气目送范夫人离去,转身时弘文三人已站在他面前。

        刚才范夫人一番言语,很显然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

        果然,曹管家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可毕竟已出了人命,他叹了口气把事情述了个原委。

        原来范员外十年前曾纳过一个小妾,名为小柔,是沿路逃荒至石泉镇的。两人喜结连理以来,相敬如宾感情甚好。

        这范夫人看在眼里,嫉心愈加日重,总是趁着范员外外出,恶语相加苛待刻薄,最后竟买通了常来府中挑担卖油的小厮,冤她与其私通,想将小柔赶出范府。

        小柔受不得这屈辱,撞廊柱上死了。范员外回府后心里纵然万般狐疑,但奈何范夫人做的滴水不漏,人证物证俱在,况且小柔已死,伤心欲绝之下便由着范夫人处理,不再过问此事。

        这范夫人把人逼死还不算,还不许小柔的尸身入祖坟进宗庙,可怜冥冥阴灵连个牌位都未立。

        曹管家来范府时,小柔已去世二年,他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此事。

        影衣听得忿恨不平,五内惧沸。真是青蛇竹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股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妘落一蹦三丈高:“这不是草菅人命吗?简直岂有此理。”

        弘文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也挂了一层寒霜,他冷笑一声矛头却是指向范员外:“我看这范老头死的一点也不冤,这男女婚配,只该一夫一妇处室,娶妻纳宠,若是嫡妻贤德,许能相安无事,若是心存不忿,自然要招致这百般欺凌,千般谋害。”

        曹管家听弘文这番言语颇觉另类,毕竟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理,可细细品来又十分有道理。

        弘文道:“那毒妇为何断言是小柔所为。”

        “毒妇”这样的称谓,倒也实至名归,曹管家说不出维护的话,攢眉一脸苦相。

        半个月前,小柔撞死的那根廊柱上突然从内向外渗出几行血渍来,之后公子便如发了疯般,用头撞向廊柱,当时便撞的头破血流,可他似无知无觉仍兀自往廊柱上撞。

        所幸事发时旁边有个机灵的家仆,见势不对忙上前将公子制服,这才将人救下。

        之后为防不测,范公子一直捆在寝室的床榻上,以免再出意外。

        而石泉镇另一个受害者是衙门当差的仵作老马,跟沈员外的年纪差不多,几人一起去了老马的宅院,影衣验过尸体发现他与范员外死因一样,都是勒颈而亡。

        回到范府后,曹管家引着众人来到了当年小柔撞得那根廊柱旁,猩红的鲜血赫然挂在上面,已干涩凝固,但任凭众人想尽办法,使尽全力那血就是擦不掉。

        影衣拿过一张符箓贴在那廊柱上,廊柱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声,紧接着,一团黑雾游上屋檐顶端,沿着檐边急窜而去。

        影衣当即追了过去,那黑雾从门缝内渡入,钻进了一间寝室内。

        众人跟在身后迅速赶到,曹管家平日的身体本就不佳,一路跑来呼喘如牛:“这……这……这不是少爷的房间吗?”

        影衣与弘文对视一眼,踹门闪了进去,目光急扫几下,落在房间的床榻上,因为那黑雾飘进了床上躺着的人身体里。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五花大绑在床上,影衣猜测这人就是范公子了。他身上黑气缭绕,眼睛像沾了血浆的玻璃球,散发着诡异的红光,脸上的表情几近疯狂,发了癫似的挣扎。

        眼见被捆手脚的粗绳已有松动的迹象,影衣一抬手从袖间窜出一串真眛火符,数张符箓首尾相接,犹如一条吐信的长蛇,游着灵动的身形裹缠住了范公子。

        那符箓一上身,范公子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中慢慢褪去了血色,之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曹管家也顾不得有什么危险,忙上前用手帕擦了擦范公子额头上的汗。又见公子两腮瘪瘦,面色黑暗,光彩全无,哪还有以往的那股意气风发少年貌,心中又是悲恸,又是难过:“公子你怎么了,哎呦,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妘落看了眼沈公子:“这东西邪气好重,该不会真的是小柔吧!”

        弘文道:“是与不是,探一下自见分晓。”

        影衣走到榻前,左手覆在沈公子眉心处,右手伸两指放在自己的额间,他的眼睛一闭,神识便进入了某个空间。

        一片漆黑中,两只通红布血的眼球出现在上方,怨恨的盯着影衣,良久这亡灵的身形才浮现出来。

        她披头散发,满脸戾气,在影衣周身盘绕:“你竟敢坏我的好事,简直岂有此理。”

        影衣面无波澜:“你是小柔吧!”

        闻言,那亡灵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好半天才喃喃道:“小柔?她已经死了。”

        影衣原本还有些不确定,听她这么说,无声叹了口气:“小柔,我知你死的冤枉,可范员外既被你所害,这冤结已解,你何必赶尽杀绝连他儿子都不放过。”

        小柔发出一声狰狞的长啸:“我当然是要那个老妖婆生不如死,让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子死于非命,哈哈哈……”

        小柔笑着笑着猛地看向影衣:“而你,既知我冤死,缘何还要帮他们,这世间果真没有天理可言。”

        影衣这才明白,害死小柔的明明是沈夫人,为何死得是沈员外,遭殃的是沈公子,原来小柔想一点点折磨沈夫人,看她痛不欲生的样子。

        影衣道:“那你觉得把这怨恨迁怒到沈公子身上,对他来说公平吗?”

        “公平?”小柔冷笑:“谁要他不幸做了那个老妖婆的儿子,这是他的命,要怪就去怪他那个人面兽心的娘吧。”

        影衣见小柔越说越激动,转了话锋:“小柔,范员外已经死了,你的仇也算报了,别再难沈公子了,不然你会永世不得超生的。”

        他想让小柔放下执念,放下怨恨,这样她才能解脱,重回轮回道。小柔附在沈公子身上已是折了他的阳气之火,这样下去恐性命不保,若是能劝说度化,自然皆大欢喜。

        不然,只能将小柔的元神打散,灰飞烟灭,这是他不愿见到了。

        周围突然黑风狂窜,尖啸连连:“你以为我怕了你不成,沈公子的命我是取定了,识趣的赶紧滚出范府。”

        影衣还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被一股冲天戾气,扼住了神识,这戾气强横霸道,瞬间让人瑟缩战栗。

        影衣睁开眼,额头已沁出一层冷汗。

        妘落见他脸色不好,上前扶过:“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弘文道:“怎么样?是不是小柔?”

        影衣点了点头:“她怨气太重,执念又深,我本想劝她放下前尘往事,免得魂飞魄散,终是无望。”

        曹管家拿着帕巾连擦额头,又急又骇道:“这可如何是好?”

        影衣忙安抚道:“曹管家不必担心,有我们在沈公子不会有事。”

        曹管家吃了定心丸,总算松了一口气。

        弘文问影衣:“你可探出小柔是何修为?”

        影衣眉头不由皱起,虽然案卷上对整个事件大致陈述了一遍,但影衣还想在确认一下,他突然问曹管家:“那仵作老马是什么时候死的,是在范公子撞廊柱之前还是之后。”

        曹管家见影衣这般郑重,想了想道:“之后。”

        影衣道:“那这件事就奇怪了,小柔只是个怨灵,法力低微,一旦附在人身上,除非靠符箓强行驱离,亦或是心中仇释怨消,否则不可能自行脱离人身,那么仵作老马难道是他物所害。”

        弘文道:“范员外与仵作老马的死因、手法皆一样,若非不是小柔所为,那她为何要承认。”

        曹管家见一时无法解决此事,便将众人安排到书房,书房内雕窗绣幕,壁间瑶琴古画,雅韵十足。

        曹管家命人给他们奉了茶,上了糕点,也坐在了旁边。

        影衣心知弘文比自己更有识见,这也是为什么他邀弘文同来的原因,便问弘文:“弘文,你有什么想法?”

        弘文没有立刻回答,顿了顿道:“那先不管这仵作老马是谁所害,这两个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点。”

        妘落咬了一口糕点,自告奋勇:“这我知道,他们都是被勒死的。”

        弘文摇头:“我并非指的这个。”

        影衣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眼:“你是说他们都是捞阴钱的人。”

        不管是沈员外还是老马所谋营生与死人息息相关,这似乎并非巧合。

        妘落疑惑:“啥是捞阴钱?”

        弘文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提议道:“不如招个阴神来问问。”

        影衣觉得一时也理不出个眉目,这法子可行,点头表示同意。

        阴神是当地镇子或村落里的祭祀神,这种神一般只在此村此镇,不去他处。

        石泉镇的祭祀神被供奉在镇子东坡的福来庙,传说此神前生乃是一个海鬼。石泉镇一面临海,盛产鱼虾河蟹。

        从前有个渔夫去海钓,见鱼咬钩,拉起一看,钩上却挂着一个骷髅头,一惊之下赶紧扔进海里,重新择地开钓,结果又钓上了这颗骷髅头,几次三番下来,渔夫甚感邪门,思量半晌莫不是这骷髅头有求于己,才故弄这玄虚。

        于是他便将这骷髅头带上岸,选了个山间野林将其安葬。这骷髅头感念其恩托梦渔夫,若能帮他立个牌位供奉,定保恩人一世平安。

        这海鬼倒也不曾失言,他的恩人一生还算平顺,未曾有什么大灾横祸,九十六寿终正寝。

        后来恩人的后人将这海鬼安置在镇子上的福来庙,供奉的人越来越多,这海鬼渐得正道脱了鬼籍,位列水阙仙班,便成了现在的祭祀神,只道是本欲渡世人,反被世人渡。

        曹管家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个什么章程,只管听之任之依着影衣所需取来了文房四宝。

        影衣随手拿出一张黄符燃尽,将符灰搀进墨砚里,用狼毫笔略沾墨汁置放在笔架上,而后将一张洁白的宣纸铺展在案上。

        做完这一切,影衣行了一套指诀,那狼毫笔便动了起来。

        曹管家大开眼界之余,不由啧啧称奇。那笔歪了歪笔杆,向众人施礼。看来招来的阴神还是位有礼貌重仪态的阴神。

        曹管家有些受宠若惊的连连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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