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失刀

乌云彻底散开，明月未曾攀上树梢，演武别院青石擂台上一滩积水边，安静的躺着一把黑刀，在它不远处，是它的主人。

田莫取看着没有声响的张顺天，管不得他的死活，既然出手，就已经有了觉悟，眼中的悔恨立马被坚定所代替，看着跌落在不远处的长刀，抬步正要过去拿，忽然心头一紧！眼角白光闪过，一声脆响，一记耳光重重抽在他的脸上，田莫取还不曾察觉何事，只觉脑袋一沉就横飞了出去，砰得一声，重重摔在擂台底下，被打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擂台上，一袭白袍的年长风，身影渐渐清晰，见是年长风，人群一阵骚乱，从刚开始稀稀拉拉的“院长好”，到后面整整齐齐的问候声响彻别院。

        “院长大人好！”

        年长风挥挥手示意不用行礼，而后不带一丝神情，盯着挣扎起身的田莫取，道：“田莫取，你胆子好大！”语气虽然平静，可也掩盖不了极力压制的藏在声音中的愤怒。

独自艰难起身的田莫取看着站在擂台上的年长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神色慌张，道：“院长大人，我···我···”不知如何解释的田莫取忽然伸手指向昏迷的张顺天，狡辩道：“是这秦州张家贼子扰乱课堂，不服管教，我正要教训却遭遇抵抗，为了不破坏演武学社规矩，才来这擂台处理此子！”说完，看向四周的学员，伸手抓住刚才第一个站出来要求惩处张顺天的女子的肩膀，紧紧捏住，状若疯癫，道：“你说是不是？啊？说啊！哑巴了！是你说要处死秦家贼子的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们呢？你们说是不是？”

        女子肩膀疼痛犹如钻心，可还是咬着嘴唇，吭都没吭一声。田莫取踉跄转身看着一个个低下头颅的学员，神色悲怆，嘴角苦笑，终于明白，这些人不是真的主持正义，而是选择支持强者。他现在成为弱者，他们一个个变成秃鹫，盘旋在他的周围，直到他发臭腐朽，他们才急不可耐的冲向他，利用他最后的价值。

趋于强者是本性，可如果这强者总是恃强凌弱，那他本来就是伪装成强者的弱者，支持这些假强者的人是弱者中的失败者。

“哎！”年长风身后一声叹息，糟老头子缓缓走来，看着田莫取，摇头道：“你，好自为之。”说着又看了眼年长风，道：“这孩子没有事儿，没伤着骨头，倒是经脉被一掌震得乱七八糟，好在他那诡异的刀挡了一挡，不然啊，这一掌直接就没这个人了，即使这样，以后的话···”糟老头子忽然停住，一脸疲惫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张顺天，最终还是道了一句，“以后怕是修炼不了内家功法，练也只能练一练外家拳脚了。”眼见年长风不发一言，糟老头子深深叹息道：“你先处理此事，我帮他调理一番，唤他醒来。”

年长风仰天无语，心中暗暗侥幸，半晌，眼神锐利，直刺田莫取，冷声说道：“田莫取，出手偷袭学院学生，其罪当诛，死罪。”

不等田莫取求饶，年长风全身泛起白光，高高跃起，右手五指成拳，乳白色真元纠缠在拳头之上，看似缓慢的动作却瞬间到田莫取眼前。田莫取看着逐渐放大的拳头，脑海中只有一道声音：“炼虚化神！”

轰！！！

一阵气浪掀起，年长风翻身稳稳落在擂台上。擂台下，田莫取如死狗一般趴在不远处的别院墙边，而他的前面是一位身穿青衫，留着山羊胡的精神清矍的老者。老者身上闪着淡淡青光，护住自己和身后的田莫取。

年长风看着来人，眯起眼睛，不再动手，负手而立，淡淡道：“葛长老，你要庇佑他？”

山羊胡老者收了青光，对着年长风行了个礼，道：“院长大人，不是我要庇佑他，而是田莫取加入了长老会，长老会在庇佑他。”

年长风眼皮一跳，道：“哦？长老会好大的威风，你以为长老会能庇佑我年长风要杀的人？”

山羊胡老者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浑身又泛起青光，道：“我不过登堂入室巅峰，哪里会是院长大人的对手，可这人，我们不得不保。”

年长风转头看了眼别院门口，道：“所以，你以为再加上胡长老和孙长老就行了？”

        话音落下，别院门口就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哈哈！可喜可贺，院长大人登临第四境，成这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只见门口缓缓进来两人，一人满脸胡，体型高大，刚才说话的就是此人，也就是年长风口中的胡长老，还有一人较为苍老，穿着羊皮袄子，手中还拿着个烟锅，此人是孙长老。

        站在一旁的演武学社人员虽听见院长是第四境界的高手，可此时气氛肃杀，谁都不敢高声欢呼，皆默契十足的选择安静。

刚进来的两人到葛长老身边，三人并肩而立，互相交换眼神，而后手拿烟锅的孙长老磕磕巴巴道：“老朽一把年纪，不敢以身犯险与炼虚化神的高手过招，可这道理得说一说，说完之后呢，田莫取的命是取是留我们再做决定，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们学院也不能为了一个张家罪人同室操戈。”

年长风冷哼，定定站着，他倒要听听这老头要说什么道理。

孙长老磕了磕烟锅，道：“这田莫取偷袭学员，致其重伤不能习武，确实是该死，可是他出手的对象是学院罪人。”说完，看了眼四周学员，继续道：“你们都知道，这张家少年初来乍到，逞手中凶器之威能，全然不顾我学院脸面，居然挥刀坏我学院自建立以来就矗立在那儿的正门，其罪本就当死。”

孙长老话落，人群中不乏对张顺天指指点点之人，因为他们知道，眼前长老说的是实情。

年长风道：“那是张顺天与王老切磋造成的，你以为他是故意的吗？”

孙长老不急不缓，继续道：“那就听听他怎么说。”言罢，朝着门口挥了挥手，只见王老头慢慢走了过来。

王老头走擂台底下，对着年长风行了一礼，道：“院长大人，那日我和此子切磋，只因此子不依不饶要进入学院，所以我才逼不得已，想以武力逼退，可他不识好歹，才造成学院脸面有损之事，凭院长大人责罚！”

此时站在年长风身边的施救结束的糟老头子说话了，“那你的意思就是你逼着他动手了？”

王老头忽然觉得不对劲，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道：“不，不是这···”不待他说完，手拿烟锅的孙长老眼中凶光大盛，道：“坏我铁血门面者死罪！”一道黑光闪过，王老头胸口透出一根烟锅，鲜血顺着烟锅汩汩流出。

王老头到死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血腥味散开，看着变成尸体的王老头，人群中不少女子，低头呕吐起来。老者面无表情看着同样神色寡然的年长风，挥手隔空将烟锅抓回，烟锅到老者手上时，不见一丝血迹。

        做完这一切，孙长老从羊皮袄子里掏出一撮烟丝按到烟锅中，又拿出火折子，将其点燃，而后深深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睛，语气平静，道：“这不是嫌弃自己活的太长了吗？何必呢？”

        年长风看着吧嗒吧嗒抽烟锅的孙长老，道：“孙长老果真心狠，我不如你。”

        孙长老道：“过奖了，此刻一名凶手已经服诛，另一名凶手受了田莫取一掌，这事儿也算过去了。只不过那刀……得留下。”

        年长风清楚，从王老头开始参与这件事时就注定活王老头活不久，他只不过是双方互相妥协的牺牲品。年长风包下了张顺天，一众长老保下了田莫取，至于黑刀，此时到最难处理。无奈之下，年长风深深看了眼张顺天，隔空拿来长刀，走到擂台最中心位置，噌的一声，其手中长刀狠狠没入青石中，只露出三分之一的刀身。做完这些，年长风朗声道：“此物先留于此处，等学院大考之时，他二人若能分个胜负，谁胜谁就拿走。”

        隐于青烟中的孙长老满眼诧异看着年长风，终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而是招呼了其余两人，架着田莫取走了。

        一弯清月不复满月皎洁，漫天星辰也因此铺满天空。黑刀孤独的插在擂台中央，静静等待他的主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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