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做给你心疼的人
本是好天色，张顺天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手中拿着串钥匙有些拘谨。
昨晚夜深不眠时，张顺天起来出过门一次，本想着看看外面烟火，在兰城时也许久没有见过，路过李流凤门口时，便见她屋内灯火通明，概是睡不着吧！
后来张顺天进门时干脆虚掩上房门，也不让李流凤那边听见动静，自己却足不沾丝缕，时不时蹑手蹑脚到外面看看李流凤房内的灯灭了没有。
直到黎明时分，李流凤屋内橘黄色的灯光才黯去，而张顺天也才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此时张顺天就好比昨夜，手脚局促，可李流凤却洒脱无比，她展颜一笑道：“你也不用在意文老师的言语，他性格使然。”
张顺天倒真正是个呆子，想了一会儿愣是憋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家世显赫，回家应该高兴才是。”
李流凤扬起眉头，道：“你张家难道不是家世显赫？你回去高不高兴？”
这话算是问在张顺天的心坎儿上，偌大的张家唯一挂念他的就是老管家，而他挂念的人也只有老管家、张紫衫两人，算上物件儿，顶多加一个杨兰亲手种下的树，细细一想，在长安不开心，回兰城也不开心。
张顺天被问的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李流凤也不咄咄逼人，撩起鬓角青丝，道：“学院和听雨苑关系错综复杂，可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用担心我，我回听雨苑也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不必介怀。”
话虽如此，张顺天怎会听不出这是李流凤安慰之言。
当初听吴一一说过听雨苑的事，回头想来也只有利字当头，唯有两点值得称道。
一是通过利益将一众大族捆绑在一起，不至于发生混乱，每家都有利可图。
二是从论诗会选拔人才，抛些好处给那些手握笔杆子的读书人，让他们为了富贵挣个头破血流，而不是闲来无事作文写诗说听雨苑的坏话，这些个读书人最能愚弄百姓，抛个小萝卜头都能肝脑涂地，好利用得很。
用如此手段，听雨苑内不乏雄才大略之人，李流凤身为李家嫡长女，说不得有多少敌人在暗地虎视眈眈，这些人都想着啃一啃李家的骨头，或者说借着小字辈的手打压打压当朝李辅宰。
张顺天明事理，这才深深为李流凤的处境担忧，何况是因为自己她才去的听雨苑，他不想关心以前种种，只想现在有所弥补。
“怎么才能让你重新做你喜欢做的事？”
李流凤轻笑，移步屋外，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天际，张顺天跟在身后，看着眼前背影窈窕的人儿，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
“张顺天，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李流凤问。
张顺天往前两步，到李流凤身边，也趴在栏杆上，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回道：“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你就挺喜欢。”
李流凤自嘲道：“是啊！当初我以为我能有一番作为，可现在才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好好的客栈眼看就要倒闭，这一次借你的事儿，也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然家里那边会拿我这开不下去的小小客栈说事儿。”
张顺天沉默，他顺着李流凤的目光也没有看出远方天际有什么，只是觉得眼睛生痛。
李流凤转头，张顺天的侧脸映着清晨的太阳，一瞬间的安静冲进眼眶，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这么多了吧！”
张顺天伸手，手中的大串钥匙发出清脆响声，他对李流凤道：“怎么才能让你从那里出来。”
入了听雨苑，要出来哪儿有那么容易，李流凤苦笑摇头，道：“要好多好多钱，多到我都记不住有多少钱。总觉得听雨苑的人是卖身，现在就连我自己都一样。”
张顺天转头，语气平缓，目光坚定，看着李流凤，道：“我会替你赚到钱，是我欠你的！”
眼前之人的眼神像一把刀子，扎进李流凤的胸口，让她心口抑制不住一阵抽搐，或许这就是有人在乎吧！
李流凤扬起嘴角，此时正巧微风拂过，吹动她的头发和她蓝色衣裙，她伸出右手，翘起小拇指，皱了皱鼻子，道：“这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拉勾！”
赤血酒醉什么人！此时笑意盈盈的李流凤为世间一等佳酿，看着醉人，闻着醉人。
张顺天呆呆伸出左手小拇指，与李流凤轻轻勾在一起。
李流凤俏脸一红，微微低头不敢看张顺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自己哭个大花脸，这呆子就是不解风情，现在怎么还知道安慰人，哪怕她知道这仅仅是安慰人。
张顺天勾着手指头看得有些呆了，李流凤赶紧埋怨道：“还不松手？”
“哦！对不起！”
张顺天尴尬回神，手忙脚乱地趴在栏杆上，向着远方望过去，害怕李流凤发现他的窘迫。
正值加冠出头的男女，哪怕背负山海，可哪个不是有所期盼。
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李流凤撩起鬓角，低声道：“文老师的院子你知道怎么走吗？”
张顺天苦笑，举起钥匙道：“不知道，还想着今天和一一出去看看，就不知道这文老师葫芦里卖药。”
糟老头子临走时提过一嘴张招，而年长风当初也说过张招也曾在书院有过求学经历，怕是当年糟老头子和张招有过什么交集，不然也不会如此慷慨对他。
李流凤道：“文老师或许觉得是我和你在一起吧，因为我知道他的那处院。离这里不是特别远，待会儿我带你过去吧。”
此时此刻再拒绝佳人确实有些不识抬举，张顺天倒也识趣，点点头，嘴里一声嗯，答应特别坚定。
转头却问吴一一的情况，“一一呢？”
今日一大早张顺天就没看见吴一一，何况糟老头子给自己院子的钥匙，总感觉这事儿和吴一一脱不开干系，于是张顺天打算问一问李流凤看知不知晓情况。
李流凤也不恼，沉吟一番，道：“文老师刚来时就打发他去学院了，至于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估计你的事情也是他给文老师说的吧！”
张顺天点头，吴一一被叫到学院去做何时他不清楚，可清楚学院该是器重他，就凭吴一一是登堂入室高手这一条就值得学院如此，因为他知道偌大的演武学社，最厉害者也不过第二境巅峰，吴一一为登堂入室，甩了他们不知多少，自然是受器重的材料。
可吴一一去学院还惦记着张顺天，这一条让他深受感激，暗暗记着下次里面得当面道一声谢。
不过张顺天也误会了学院，第三境的学生不是没有，就好比年长风口中的韩非道就是第三境，可是学院第三境的学生似乎都有使命完成，都不在学院中罢了。
张顺天转头冲李流凤笑道：“一一自有他的造化，也不担心，不过这刚起床，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李流凤微愣，若不是这一笑，她还真以为张顺天是呆头呆脑的呆子。
“好啊，稍微等会儿厨子就来了，他有拿手的小吃，待会儿你尝尝？”
等厨子来那得等多久，张顺天卷起袖子，豪气道：“不用，我也有拿手的早饭，我去做。”
张顺天确实会做一手早饭，是当初兰城时老管家手把手教他做的，他记得当时老管家笑着堆起一脸褶子，对他说过，“这张家小老爷还是心疼少爷的，可他就是冲昏了头脑，少爷别去怪他，我这早饭也是从兰小姐手里学来的，此时教给你，若你遇到能心疼的人，就做给她。”
念及此处，张顺天居然有点儿微微脸红，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做自己吃，这次怕是第一次给别人吃那心疼人的早餐吧！
李流凤听着张顺天的话欣喜不已，笑着调侃道：“我见过的男人会做饭的一般都是从事厨子，可今天才清楚这会做饭的还有世子殿下。”
张顺天本来被自己的回忆带得脸红，此时确实更加不堪了，当即急了个大红脸，帝国以夫为纲，家里哪儿会让男人煮菜，一般都是女人下厨。
“我现在可不是世子殿下，你还想不想吃？”张顺天恼羞成怒。
“好好好，要吃，厨房就在下面我陪你去。”李流凤指了指下面厨房，而后掩嘴而笑。
张顺天哪里还待得住，他只不过想着李流凤为自己没少操心，今日看她心情爽朗，自己也恰好会点儿小伎俩，做一个早饭感谢一下李流凤，顺带算宽慰自己一番，当即雄赳赳气昂昂大步下楼去。
厨子的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刀具码放得整整齐齐，张顺天何时见过眼前的情景。
灶台上三口锅，一口比一口大一点儿，最小的如同脸盆般大，最大的就是比井口都不小。
张顺天选了中等大小的锅，他掀起锅盖，探头看了看，心中暗道，和自己兰城的那口锅差不了多少。
李流凤跟在张顺天身后，看着张顺天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兴致勃勃，就是忘了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于是出声，道：“你是来参观厨子的厨房的？”
张顺天回头，道：“第一次见如此齐全的厨具，有些失态了。你到外面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做好。”
李流凤白了张顺天一眼，道：“那好，那我就等世子殿下大显身手了。”说着冲张顺天伸手。
张顺天一愣，看着伸出来的白皙手掌有些不明所以，李流凤愤愤跺脚，变掌为指，指着张顺天手中钥匙道：“我帮你拿着啊！难不成你还得拿着它做菜啊！”
张顺天恍然大悟，憨憨将手中钥匙安心递了过去。
钥匙到手的李流凤白了一眼张顺天，转身出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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