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片落叶
清籁岛被雷元素环绕，传说中，它那终年闪着耀眼紫光的顶端处盘踞着的，是一只暴怒雷鸟的魂灵。
之前，或许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稻妻其实还有一个大岛屿，叫做鹤观。
鹤观崇尚祭祀，巫祝之风盛行，不知怎么惹了这暴躁的雷鸟，令它一怒之下在一夜之间杀死了整座岛屿的人类。
灭世的紫光铺天盖地，最后还是将军大人亲自出手将这罪孽深重的妖鸟杀灭。雷鸟的残魂躲进天云峠的雷电漩涡顶端养伤，从此化为了清籁岛永恒的紫色太阳。
浓郁的雷元素影响了整个清籁岛的生态系统，从此，这里几乎成了人类禁区，长期居住在此会极大影响普通人的寿命和健康，除了拥有神之眼的人。
拥有神之眼的人天生对元素亲和，特别是雷系神之眼。他们可以接引空气中的雷元素淬炼身体，从而可以拥有更加强健的体魄。
我去这个地方的目标是引雷淬炼身体，清水一贵却不止于此。他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眼睛简直要冒出兴奋的红光来。
他问我：“万叶，如果我攀登上那紫色太阳之上，你说我与那雷鸟比，胜算几何？”
“你？”我哑然失笑。
我知道，若是旁人听了我们的谈话可能会以为清水一贵在跟我开玩笑，但是我知道他绝对是认真的。正如此时此刻，我也在认认真真地回答他一样。
“那传说中的雷鸟虽然强悍非凡，但现在终究只是一抹残魂。你钻研剑意，实力高深，只要抓住它的破绽，未尝不可能战胜它。依我看来，五五开吧。但是，失败的代价可是生命，实在凶险。”
清水一贵狂喜：“竟然概率这么高吗，你说得我更加得去试试看了。”
“……”
“我虽然崇拜将军大人却并不盲目，我崇拜她的剑意，更期待亲自超越她的剑意！有朝一日。如果我连她的手下败将都无法战胜，何谈超越将军大人呢？”
“……”
清水一贵轻笑出声：“那雷鸟残魂说是盘踞，不如说是被困住更加恰当。连自己的存在都只能凭借环境里的雷电网络勉力支持，它的真实实力肯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吹了一声口哨，抽出腰间的太刀抡了几下，仿佛已经在提前演练同雷鸟残魂战斗的招式了。
“看我无往不利万雷斩！直接取它首级，欻欻！哈——嘿！吃我一招！”
趴在他肩膀上半眯着眼睛打盹的幸运被他这一通剑舞惊吓得怒火万丈，爪起痕落，直接赏了他一巴掌，不料被经验满满的清水一贵轻巧地躲过，又气急败坏地跳到了我的怀里继续休憩。
我揉着怀里乖顺地趴好的小猫咪洁白的毛发，有些无奈。我很多次都觉得，在某些方面清水一贵明明年长于我却比我更加幼稚，可是，我还挺欣赏他的这种幼稚。只有这样，他才算是我认识的那个清水一贵。
小猫咪的手感软软的，温温热热。我很喜欢揉搓幸运，它也很大度地任我摆布，它出人意料地亲近我，这甚至引起了清水一贵的嫉妒。
他和幸运面对面地坐在草地上，凉风拂动他两都微长的发丝。他正色道：幸运小朋友，我们有必要谈一下我在你心里的地位问题。
当然，这种争论往往都是无疾而终，因为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幸运都只会瞪着水灵灵的蓝宝石般的大眼睛撒娇般地“喵”四声——要知道，无论是“清水一贵”还是“枫原万叶”，可都是一样的字数。
想他们了啊，虽然才刚刚分别。
我睁开了眼睛，阳光分外刺眼，眼球躲闪不及接触到这强光，眨巴几下竟然泛出了泪花。若是让清水一贵看见了，准是又要伸出手来擦拭几滴送到我的眼前，再不着调地调侃几句。
睡得很沉，记忆就纷至沓来。
说不上是算美梦还是折磨，只是思念确实像缠藤，慢慢将我束紧。
“小公子……”许久没有人叫我这个称呼了，乍一听恍若隔世。
我定了定神看向来人，却是一个陌生面孔。
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船夫，并非我所熟识的任何一个人。
我又自然而然地朝他展露我标准客套而又不失礼节的笑容：枫原家的日子虽然离我远去了，但我体内被它塑造过后的根骨伫立在我的脊梁间，无形而有神。
他歉然地拱手，带着点怯意地瞄了一眼我腰间别着的太刀，解释道：“清籁岛被将军下令封锁了，我们船队去不了了。”
我一愣“为什么”卡在咽喉，出口却换了更加委婉的措辞：“……可否告知缘由，万叶感激不尽。”
船夫原本缩着脖子，但从我的好言好语中汲取了点点勇气，抬起了头。默了默，又指了指挂在我后脖颈，壮着胆子道：“我告诉你缘由，小公子你待会可以帮我去告知那群浪人吗？他们的身上血腥味实在是太重。”
“……好。”我应下来了。
船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凑了过来，附在我的耳边：“将军大人前几日颁布了眼狩令，要缉拿所有拥有神之眼的人。强制性地上缴国内所有的神之眼。清籁岛作为拥有神之眼的能人们引雷淬炼体魄的最佳去处，已经犹如蛇潭虎穴，是官府瓮中捉鳖的陷阱了。”
我表面古井无波，这番话其实却在我耳边如同惊雷炸响。一石激起千层浪，白色的浮沫残酷地被渴死在沙滩之上。
“这……是真的吗？”
话出口了却发现我的声音艰涩异常，又很渴。
想找水喝却找不到，手边没有。
我突然烦躁，又凭空滋生出恐惧。我不知道这心悸感从何而来，我只是不安。
——本能的不安。
武士的第六感是不可以忽略的。它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第六感而已，其实确是你的大脑在接受驳杂数据，联系起种种细节，计算出各种结果而给你的直观反馈，只是你自己反应不过来这个过程，只觉得它是无端产生的。
我的第六感在我流浪期间救了很多次我的命。
这是一件大事，很大的事情，毫无疑问。
“是的，已经有反抗军出现了，在海祈岛方向。”船夫又指了指我的神之眼，风系的，此时此刻正闪着莹莹的淡雅绿光，“小公子，不要怪我多嘴，你最好还是把你的神之眼收起来……举报……也是有赏金可得的。”
思绪缠绕在一起，乱糟糟的。
“您看……这帮忙通知他们……”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我现在只想要安静地自己一个人呆一段时间，“……谢谢你。”
我突然抬眼，怅然若失地看向东方。那是我和清水一贵分别的地方，是我们来时的路。
月亮升起来了。
这时的我还不曾想过，那个空空荡荡又莫名奇妙的清晨，竟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好好相处。
在缘分将尽未尽之时，我们没来得及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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