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平原则
第二章最重要的一条行事准则就是公平。
早上八点五十，神经风公司的大楼已经热闹起来。
乔思刷脸经过门禁。正式上班的时间是九点，还有十分钟，于她而言刚好足够。
大多数人这时候已经在工位上，所以此刻电梯内只有乔思一人。
神经风公司以前是没有早到的传统的。
直到几个月前，最擅长溜须拍马的策划部，在部长带领下率先做出双休日全员留宿公司加班的壮举。这一行为被高层大肆夸奖，后来各个部门就在加班时长这件事上竞争起来，早到晚退几乎成了未被写入公司章程的硬性规定。
除了美术部，因为乔思是部长。
在乔思看来，薪资与工作量是对等的，既然能在工作时间内完成所有任务，就没有必要额外增加工作时间。
虽然不敢像乔思一样踩点上下班，但由于有这样一位“以身试法”的领导存在，除非特殊情况，美术部众人一般不会加班。
但正因为美术部这种与众不同，公司内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已久。
“公司给你们付工资，就是为了让你们上班时间做这些闲事？！”
刚迈出电梯，就听到工作区域传来的咆哮。
听声音，是公关部的刘部长。
乔思微微皱眉：跨部门执法跨到她这里来了？
“我之前就担心，你们会因为部长资历太浅胡作非为！今天想着过来看看，果然是这样！”
刘部长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对着美术部众职员指指点点。语气中对乔思的不以为意几乎满到溢出来。
顿时就有人站出来反驳：“我们部长挺好的。”
刘部长顿感失了面子，横眉竖目：“好什么好！连手下的人都管不住——”
“我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对。”
一个干净利落的声音从刘部长身后传来，看见乔思，美术部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乔思走到刘部长身前站定：“既然您觉得我的管理有问题，不如具体说说是什么问题。”
她本就比刘部长高，此刻眉头微微压低、神色冷漠。从气势上看，已经胜出一筹。
刘部长下意识侧身躲开她的视线，提高音量：“你自己看看这些人在做什么，吃早饭的、刷视频的……有哪一个在做与工作相关的事？”
乔思是护短的人，所以听到刘部长教训自己的手下时会生气；但她又是理智清醒的人，不至于被愤怒左右。
经过这短暂的交锋，她神情中的怒意已经被淡漠取代，说话不疾不许、条理清晰：“第一，公司规定九点上班，现在是八点五十六，不处于上班时间，要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如果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向董事会提意见，要求召开股东大会修改公司章程。第二，公司赋予各部门部长一定范围内的自治权，如果您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可以向纪律督察处举报。如果真的有哪里做的不对，我们一定会改。”
公司章程已经沿用多年，不可能随意更改；纪律督察处监督公司的运行，确实有一定威慑力，但由于美术部总能出色的完成工作任务，刘部长根本不会有举报的证据。
两条建议看似可行实则都不可行，偏偏乔思还是以虚心求教的态度说出这些话。这让刘部长即无法反驳，也不好继续发脾气。
乔思适时递出台阶：“欢迎您对我们的工作提出建议。游戏即将发行，公关部任务繁重，您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吧，不如早些回去？”
“咳咳，这倒也是。你们好好工作啊。”刘部长双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指导一番，这才离开。
看着刘部长逐渐走远，美术部众人开始抱怨：“不就是前几天被高层夸了吗，来我们这装什么。”
“不是我说，公关部都是一群奇葩。一个文件改十几遍，最后用回初版；晨会晚会样样不落，就搁那听领导讲废话……”
“现在是八点五十八。”乔思一开口，议论声戛然而止。
她顿了顿，抬起手环看了看时间，最后才缓缓宣布：“所以，你们还有两分钟。”
周围立刻发出一连串松了口气的呼气声。
“吓我一跳！”
“部长又逗我们！”
……
在众人的调笑中，乔思嘴角微微勾起，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向助理挥手示意。
江助理迅速跟上她。
“通知大家今天十点在三号会议室进行会议，各个小组的组长必须到位。”
“好的。”
“构建新场景的企划案收集的怎么样？”
“收齐了，已经全部打包发送至您的邮箱。并且按照您以往的要求进行了归类。”
“嗯，好。”乔思顿了顿，注意到江助理眼下的青黑。
收上来的企划大概几十份，归类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能今天交上来肯定付出了许多功夫。于是她做出惊讶而赞赏的表情：“辛苦了。”
助理瞬间就觉得昨天的夜没白熬，顿时精力满满，不自觉笑起来：“应该的，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早上八点五十九，乔思推门走进办公室，放置好手提包，打开工作邮箱确认今日相关事宜时，刚好九点。
办公桌上放着几盆多肉，每一株都饱满圆润，看着格外可爱。多肉旁还放着一盆盛开的的茉莉花，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这花是蒋飒送的，绿色庄园改良过的植株，不需要费心照顾就能茁壮生长。改良过的花花期很长，花香具有宁神静心的功效。
邮箱里有几封匿名邮件，乔思皱了皱眉。想起今早的来电和信息，删除了这些邮件，将邮箱设置为拒绝接受匿名信息。
随后她点开助理发来的企划的压缩包。
按照乔思以往的习惯，无论助理总结的如何，她都会抽时间再看一遍。虽然很浪费精力，但她更相信自己，亲自看一遍或许会有更多发现。
只是这一次……想起助理粉底也难以掩盖的黑眼圈、受到夸奖时欣喜雀跃的眼神，乔思手指微动，最终只留下了那份做好的总结。
有时候，可以适当的相信其他人。
早上十点，三号会议室。
“今天开会主要是为了与宣传部门交接，合作《梦夜》宣传的相关事宜。此次，多个部门会联合在一起，形成一个负责拍摄宣传片的小组。”乔思脸上带着笑，她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手肘自然的放在桌面上，双手放在显示屏两边，感应笔在指间转动，以便随时记录。
美术部众人年龄相仿、乔思又向来不摆架子，虽然偶有刺头不好管理，但一般来讲工作氛围很和谐。
“在这期间，美术部一方面负责制作初期广告的3d展示，另一方面我们还要配合策划制作一些展示游戏玩法的小短片。这次会议需要确定相关选材，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其实与她预想的大纲差不多，关于选材的提议无非是围绕《梦夜》中采用的世界背景展开，乔思一边听一般将不同的提议归纳于玄幻世界、远古时代、近代、科幻世界、末世等几个大类。大类下是各个不同世界中具有代表性的景点。
“冰极一定要拿出来展示！玄幻世界景观没有参照物，是一点点构造出来的！难度之大、工程量之巨让人无法想象！不展示出来都对不起我们曾经的努力！”
乔思默默在光屏上记录：冰极作为展示对象，突出制作方制作游戏的用心，可以达到吸引用户的目的。
“还有我们结合历史上宫殿生成的宫殿群，女同事们一致认为女皇和公主的角色是最有意思的，扮演这种角色可以随意浏览超大的地图、随意更换超多好看的各个朝代的服装！”
乔思点点头：地图以及服装展现的是游戏的可玩性，可以从玩家的第一人称视角展示。
……
“大家的意见已经收集好了，明天我们会与其他部门召开联合会议确定初步展示方向，时间会另行通知。3d展示的内容以及短片规划确定后大家就需要辛苦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因为任务轻松好不容易得以放松的众人瞬间议论纷纷：
“唉，好不容易清闲一段时间，又来新任务了。”
“这下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向其他部门看齐，开始加班了……”
乔思静静听着他们抱怨，等到众人安静下来，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不过，许总说，为了犒劳《梦夜》项目的全体职员一直以来的努力工作，下个月组织大家出去放松放松。江助理一会儿会把相关链接发在部门群里，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乔思率先走出会议室，她身后，一个人悄咪咪地起身跟上：“乔部长，我有些事想和您说——”
乔思扭头，迅速在脑海中检索，眼前这张脸很快和她掌握的信息对应。
庄纤语，能力中上，但工作认真负责。
乔思笑着询问：“庄纤语？有什么事吗？”
庄纤语露表情惊讶：“您记得我？那真是太好了！您还记得雷伶俐吗？就是之前在美术部工作的那个雷伶俐。我有些事想拜托您……”
她停顿在这里，露出一个有些羞涩、有些讨好的笑，看样子是等着乔思问是什么事。
想到接下来的诸多事宜，乔思单刀直入：
“不好意思，我马上有一个会。我们边走边说吧，有什么事你直说。”
庄纤语匆忙跟上：“是这样的，小雷前几天找到我，希望公司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回来。”
乔思手指扣住文件夹边缘，垂眸思考。
雷伶俐？她有印象，这个人才来公司时的作品还不错，但是后来就懈怠了。
软件投入使用大大节省了人力成本，所以美术部辞退了很多职员，以节省不必要的人力支出，雷伶俐就是其中之一。
但当初被辞退的职员都是不再被公司需要的，被辞退的原因归根结底只有一个：能力不足。
且不说公司需要与否的问题，如果雷伶俐能得到一次机会，其他被辞退的人呢？
这个社会的法则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弱者可以努力争取机会，却不能寄希望于其他人。
乔思想了想，歉然一笑：“很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
情急之下，庄纤语拉住乔思的手，语气激动：“可是她母亲生病了，急需用钱，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乔思不适地微蹙眉头，抬起手腕看时间，顺便解脱被拉住的手：“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有两分钟时间说清楚。”
……
“家庭贫困，弟弟嗜赌以至于输掉了母亲的医疗费？”乔思想了想，给出解决方案：“我没有雷伶俐的联系方式，还请你转告她：针对特定类型的大病，医院往往有相关的医疗费减免名额，社会慈善组织也有针对贫困群体的捐款……这些都是解决她当前面临的问题的有效途径。”
给出解决方案后，乔思迅速结束这个话题：“我还有会，先行一步。”
她的行动太过果决，以至于庄纤语一时没反应过来。乔思走后许久，她才讷讷道：“确实有医疗费减免的政策，但是名额很难拿到啊……”
走廊拐角处，乔思刚刚播通一个电话：“学长，三院帮扶贫困患者的项目还在继续吗？”
电话那端的人声音爽朗：“在继续啊，怎么问起这个？”
“那些资金流向了真正需要的人吗。”
另一端沉默一瞬：“我只能说，它确实有帮助到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乔思很快接受这句话隐含的意思，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那这个一些的范围里，能不能加几个人？”
“可以。”
……
“那就麻烦你了，等忙过这段时间，请你吃饭。”
那些补助本来就属于贫困的人，她只是纠正部分资源不合理的配置，没有违背公平的原则。确认了自己提出的建议的可行性，乔思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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