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章 辛俐
“妈，我回来了。”
辛柔刚在厨房里泡好了面，就听见辛柔的声音。
“回来了。晚饭吃了吗。”
辛柔点点头，语气里是撒娇，“不过只吃了一点。”
“就知道你们出去玩吃不了什么。”江梅扔下手里的工作出来，“妈给你做点。”
又想起，冲厨房那头说话，“辛俐别泡面了，怪不健康的。我给你们两个再做点。”
辛俐没有情绪再去委屈，端着泡面桶漠然往卧室走，“不用了，泡好了。”
“这孩子。”江梅想教训辛俐乖张的脾气，却被朝卧室里隐去的身影堵住了话头。
转而对辛柔说，“你妹妹就是这点性格。以后她去了华清让她注意点，天天给人挂脸子谁乐意看。”
“……华清？”辛柔明显愣了愣。
辛俐没去看那头的辛柔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意外，还是嫉妒。关上房门，总算把自己和他们隔绝开。
房间是以前的书房，面积太小一直当着杂物间用。后来辛柔初三要复习时，揉着头说两个人住在一个房间总休息不好。她那会是全家的祖宗，辛楚荣和江梅理所应当对，让她住进了这间逼仄的小屋。
而她的初三呢，没有期望，没有呵护。江梅也从来没有在哪一个黑夜，记得给她也送一份果茶。
“辛俐，你出来一下。”
辛俐收回思绪，顺手拿起吃完的泡面桶开门，“有事儿？”
那会儿她在屋子里，隐隐约约听到两个人的声音。
“我吃饱了。”辛柔放下碗筷，往自己卧室走。没有看她。
辛俐也没再分给她眼色，把自己那个泡面桶顺手放在餐桌上，和桌上温热的饭菜倒不搭，“怎么了。”江梅神色间犹豫，忖度着说出口的话，明显和自己有关。
“妈妈觉得你，不适合上华清。”
辛俐沉默看她。
“我和你姐了解了，华清的艺术生都是家里烧着钱送的。还要不断参加表演节目，到处抛头露面，就是替华清赚个艺术的面子，是华清会尽心培养的你姐姐那样的学生吗？每年考了艺术去的全部都是吊车尾，你去了完全跟不上，去了完全就是晃日子。”
“而且艺术生里本来就是那些富二代家庭的孩子多，你和他们混上了，你指不定还得疯成什么样子。”
辛俐用力挺直自己的脊背，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不那么狼狈。用目光沉沉地，颤抖地看她。
“什么眼神啊辛俐。”江梅被自己女儿近乎仇视的眼神看出窘迫，心理稍瞬即逝的一丝心愧成了恼羞成怒的难堪，“谁教你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妈妈的。”
该怎么看呢？体谅她怕给她丢了面子废了钱财别上华清，体谅她给辛柔毫不吝惜花费的昂贵补习。
“辛俐，这也是为你好。”江梅强势了一辈子，理直气壮地讲着自己的道理，“这样的学校你跟不上听着跳舞光鲜得很，你什么样的心性真的能跳出来吗？全b市能跳出来的舞蹈家有几个？”
“别为了好听就不考虑未来。你按照文化生的成绩也能够进三中，说不定将来可以念一个本科。”
她以为她早已经习惯了的，习惯了失衡的爱，习惯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可江梅此时此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分给她的眼神，如同反复放软利刃，让她鲜血淋漓，让她只想退缩。
“艺术生参加比赛有奖金也有降分。我上艺术是花钱混日子，都要留出来给辛柔上一节一千的小课是吧。”辛俐颤抖的音线无法再克制，“我干什么都是想混日子不图上进是吧。你们打发我别用这种理由。”
“辛俐！”江梅斥她，眼里有分明的厌与怒，“你看看你现在怎说话呢。你进去倒数是丢自己的脸，非要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你有那个能力吗？谁不是为你好？”
气氛僵持难堪时，辛柔出现的太过及时，走出来伸手轻轻舒缓江梅的背，温柔和贴心都很足够，“妈你别这么生气，你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她这个状态能谈吗？”江梅冷笑，被辛柔熨下的心火又起，“你但凡有你姐姐一半成绩一半懂事我会阻止你吗。”
辛俐没想再看这一屋子的指责和不体面，沉闷的郁火让她呼吸都加重，没再耗着精力去争吵，辛俐径直朝门口走。
“辛俐。”辛柔过来拉住她，做姐姐的样子她倒是合格。
辛俐却没这个气量和她体面过招，眼神是毫不收敛的敌意和怨怼，在她耳边轻语，“辛柔，见不得我好的话你就好好抓紧自己的东西。”语气慢而用力，“一直抓紧。”
她的亲姐姐，血浓于水的亲姐姐，一顿饭的时间，左右了她的未来。辛柔见不得她向上走，辛俐也不怕把她往下拽。
辛俐拂开她的胳膊，埋头扎进城市寒冷的夜风中。
身后的争吵和灯火都被她甩开。
那不是留给她的温暖。
辛俐走出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抬头看见门匾泛着清冷白光的便利店，买了罐啤酒坐在便利店外边，看人来人往，却不入心底。
辛俐喝得并不快，只当打发时间消磨自己的坏情绪。
还是那身黑色的吊带，细白的腿搭着一下一下轻晃，惹得人目光频频。周围好几个人都打量着，犹豫上不上来要一个联系方式。
最先上来的是个染了一头白金色的男孩，说是白金已经有点泛黄，看着和头枯草似的，说油腻吧，还透着点蠢气，“一个人喝酒啊？”
辛俐懒得搭理，“我未成年。”
倒是把他逗乐了，“我也未成年，三中的，你哪儿的啊？”
辛俐终于分了眼色给她，略略打量这个枯草。
辛俐仰头喝了口酒，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华清的。”
“哟，没想到还是个美女学霸啊。”枯草挺惊讶，“靠华清的怎么都这么好看了。”
“艺术生。”
“艺术生也挺牛吧，得咱们市前几吧。”枯草讲。
是啊，b市前几的艺术生。连过路的旁人都会比自己的父母真心认可几句自己的努力。
“欸那你认识他吗。”辛俐顺着枯草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阵仗是表白。是个和枯草发色如出一辙的枯草姑娘，周围站了不少她的小姐妹，要不是对面的男生太过出挑，多多少少得误会是约架现场。
辛俐这个方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挺着的背和长腿。穿得一身低调也够贵，挺够劲挺拿人。这人站得有些懒散，显然被左左右右的姐妹们围着进退不是。
“也是你们校的。”枯草摇头显然不太感冒这个男生，“长得确实挺帅，但也太傲了。我朋友追了一个月了，还拿腔拿调不搭理。”
确实有资本傲。辛俐没接茬。
“诶那你应该认识他吧，陈知越在你们学校不是贼出名么。”
陈知越。
辛俐把视线又重新落回那头，看他脊背勾勒出克制好看的线条。她反复回念这个名字，
陈知越，还没来的陈知越。
辛俐沉沉看了他也就片刻，酒精和不知名的刺激让辛俐觉得浮沉不定。拉开和枯草的距离起身，往那头走的几步，又快又娇。
陈知越等对面女孩把话说完，揉着眉心思考斟酌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个不折不挠的姑娘打消念头。
然后，他就感觉到身旁顷刻而来的肌肤的柔软触觉。
“你怎么在这儿呀。”辛俐锋利又明媚的五官，做出娇憨甜美的表情。缠绕过他的右臂，亲密自然。
陈知越垂眸视线落过来，迎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
其实那一刻陈知越只是想，她这身孩子气的柚子香和她明艳的穿搭样子怪矛盾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够特别，够难以忘记。
甚至陈知越当下对辛俐瞬间浮上脑海的第一印象都足够准确。
矛盾，反差。
是孩子气，
也是精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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