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间清醒
电话挂断后，何秀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很是失落。
坐在一旁听了大半天的丈夫沈军安慰她说：“这个儿子已经养不亲了，咱们早就清楚这一点，不是吗？你也别难过了！”
何秀莲叹息道：“儿女都是债呀！咱们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这辈子还债来了。”
“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以前不觉得，摊上这种事后才知道果真如此。小晔一直跟咱们不亲，估计心里还忘不了他的养父母呢。”
“老沈，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说聪聪是不是也还记着我们呢？”
沈军觉得这一点有些不太好说，因为当年沈聪的情况跟许晔不一样。
他被接去了一个家庭经济条件更好、父母社会地位更高的家庭，是人往高处走，适应起来更容易。
尤其后来沈聪还跟着父母一起去了美国，在那个新国度，有很多新鲜事物等着他去发现与挖掘，而一个孩子是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
不过看着妻子满是希冀的眼神，沈军还是果断点头。
“肯定会的，咱们养了他十二年，他一定不会忘了咱们的。也许哪天他回国了，还会想办法来找我们呢。”
何秀莲打来电话的时候，沈晔正好在隔壁吃午饭，萧珊全程旁听了他讲电话。
电话挂断后，萧珊就开口询问：“你爸妈要来滨城玩吗？”
“是我妈要带我弟弟过来玩，我爸应该留在家里看店呢，快递点每天都得有人照应。”
“他们还想在你这里住几天？”
“嗯，我可不方便招待他们，给他们订一间酒店好了。”
“他们什么时候到？”
“说是今晚的火车票，明天一早就能到。”
“这么快啊！那这么说来，你的两个妈妈都要在滨城出现了。”
沈晔一想还真是这样，苦笑了一下说：“不来就一个都不来，一来就两个都来。”
“说实话，你在感情方面应该更偏向许妈妈吧？”
沈晔没有否认这一点。
“是的，我人生有太多美好记忆都跟她有关。在许家度过的十二年，我过得很快乐，他们给了我一个非常幸福的童年。”
“实名羡慕你一下，因为我的童年不怎么样，还经常因为别的小孩嘲笑我没有妈妈跟人打架。”
“可能就是因为那十二年过得太好了，所以物极必反，后面的日子就比黄连还要苦。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人生中的幸福岁月都已经被提前透支光了！”
沈晔的语气有些伤感，萧珊有意哈哈一笑来冲淡那份伤感。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嘛！有物极必反，也有否极泰来，你既然熬过了那段比黄连还要苦的日子，接下来肯定就要走好运了。比如你现在又遇上了养母，她还是那么疼爱你，不是吗？”
“这倒是，她还想让我跟她回美国一起生活。”
萧珊听得心里一突，脸上的笑容顿时滞住了。
“啊！她想带你回美国？！那你会去吗？”
沈晔果断摇头说：“不会，我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不想再走回头路，去依附某个家庭而生存。如果因为许家的关系去了美国，等于又一次成了附属品，不是吗？”
萧珊心里一松，唇角的笑意再次流动起来，带着由衷的欢喜，也带着由衷的佩服。
“沈同学，你真是人间清醒啊！”
午饭快要吃完的时候，萧珊忽然想到有件事沈晔还不知道，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贺娜的母亲田爱娟就是当年造成一对男婴抱错的当班护士。
昨天朱鹂和沈晔虽然谈了一下午之久，但是看他的反应，显然她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也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要说，还是只顾着聊别的忘了说。
萧珊那天去见朱鹂的事，沈晔并不知情，所以她没办法直接告诉他贺娜也牵涉在这件事里。
不过萧珊觉得贺娜既然都找到朱鹂道歉了，就不应该再继续隐瞒沈晔，她应该也要把真相告诉他，求得他的原谅。
萧珊心想：或许贺娜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告诉沈晔吧？
“对了，昨天你师姐那个男朋友说她想留你一起吃了午饭再走，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啊？”
沈晔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不过郑律师的表现倒是有点奇怪，以前如果贺师姐叫我留下和他们一起吃饭，他都是不太欢迎的神色。昨天却热心积极地帮她留客，我都要有点受宠若惊了。”
萧珊感觉敏锐地一扬眉：听起来那位郑律师似乎也知道了沈晔的身世呢，否则他对沈晔的态度绝对不会发生这么明显的变化。
萧珊和沈晔在一起谈论着贺娜时，她也和男朋友郑京一边吃着午饭，一边谈论着他们。
“娜娜，你不知道沈晔几时多了萧珊这么一个好朋友，但是她会不会知道你的存在呢？”
贺娜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反正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还是那天在朱鹂的房间头回跟她照面。”
“沈晔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能被他介绍为好朋友的人，肯定跟他的关系不一般。如果朱鹂告诉过萧珊，你就是当年那个造成婴儿抱错的护士的女儿。那么她只要在沈晔那儿听说过你的名字，现在就会很清楚地知道你跟这件事有关系。所以你不能再对沈晔隐瞒下去了，越快告诉他越好。否则等到萧珊先告诉他的话，你就很被动了。当然，不该提的那部分一个字都别说。”
贺娜明白了郑京的意思，“我知道，我也不想再瞒着沈晔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约他下午来工作室见个面，好好谈一下。”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时，沈晔正在洗碗。萧珊一眼瞥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直觉告诉她贺娜应该不是打来闲聊的。
“沈晔，你师姐打来的电话，我拿过来给你接吧？”
“好啊！谢谢。”
萧珊划下接听键，把手机举到沈晔的耳边，这样他就可以一边继续用湿漉漉的双手洗碗，一边接电话。
沈晔习惯性地先“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的贺娜听得一怔。
“你好，我找沈晔，这是他的电话吧？”
少年沈晔的声音清脆中带几分柔软，还有一点童音的尾巴。
这是贺娜完全陌生的声音，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接电话的人并非沈晔本人。
呆了一下后，沈晔急中生智地编了一个借口。
“这是我捡的手机，失主一会儿就会来拿，你过会儿再打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沈晔有些头疼地说：“不知道贺师姐找我有什么事，但我现在既不方便跟她见面，也不方便跟她通电话。”
“那就把手机先关机吧，她就找不到你了。不过，她知道你住在这里，会不会找上门呢？”
“不会的，她只知道我住这栋楼，并不知道我住哪套公寓。而且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她必须马上找到我了！”
沈晔并不清楚贺娜找他干什么，但是萧珊却可以猜出几分。不过她觉得她应该也不至于会急得立时三刻找上门来吧？
这天的天气很热，黄昏时分，萧珊和沈晔一起跑去月牙湾的天然海滨浴场游戏。
萧珊的泳技很出色，因为萧强以前是一位游泳健将，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会了游泳。
相比之下沈晔就差远了，他只会基本的蛙泳方式，只能在浅水区游上两圈，更深的地方就要套上救生圈才行。
因为天气炎热，太阳下山后，来海滨浴场游泳嬉水的人很多，浅水区就像下饺子似的挤满了人。
沈晔租了一个救生圈，跟着萧珊朝着远一点的海域游过去。
一对“少男少女”活像浪里白条一样，在碧蓝大海中游得十分尽兴。
游累了的时候萧珊就翻个身，以仰泳的姿势平躺在海面上休息。
沈晔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就让萧珊教他。
有游泳基础的话学这个很容易，他很快就学会了。轻轻巧巧地翻过身子，整个人就轻盈如芦苇一般，载浮载沉地漂在碧浪清波间。
这样的漂浮是随波逐流，人会被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推远，萧珊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沈晔的手。
“我抓着你吧，这样你就不会漂远了，不然漂得太远你一个人游不回来。”
那只手很温暖，这番话更温暖，沈晔情不自禁地回握着萧珊的手，两只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地紧握在一起。
身下是万顷碧波的海水，眼前是彩霞满天的天空，两个人一起漂浮其间，静静陪伴，谁也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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