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卫叶川回b市之前给洛莳发短信让她安排接机。
等到他同李军超一块儿在b市机场落地，接李军超的车来了，他却还没等到人来。
卫叶川刚想给洛莳打电话，洛莳就来电，火急火燎说皮仔在路上出车祸，头皮让玻璃割了道口子正在医院缝针，其他没什么大碍。
“我刚才正和蒋煜谈签约的事，老卫，这件事情你得来一下，我待会手机给你发份合同，具体你可以再优化，我先跟你说件事，你不要激动。”
听她说话连个气口都没有，卫叶川忙道：“你别急，把地址发我，我现在打车过去。”他按了按口罩，加快步伐拖着行李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蒋煜要跟bk签约。”
疾行中的脚步猝然一顿，卫叶川缓缓呼出口气：“我不信。”
洛莳咬牙切齿：“我这些天都在找人打探bk给的条件！你当我开玩笑吗？”
明知道洛莳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卫叶川还是不愿意相信，强压着胸口翻涌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bk哪个经纪人过来挖？”
“还能有谁”洛莳咬牙切齿道：“李大伟那个挨千刀的缺德货，果然一看见他就没好事。妈的，搞不好还有那个蓝淋凌参合进来！”
“我以为他不喜欢李大伟。”卫叶川茫然看着机场的人流，此刻依然丝毫不相信这是蒋煜会有的选择。
“叶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洛莳冷笑：“或许蒋煜确实很不喜欢李大伟，无奈bk给的太多啊。”
卫叶川已经到地下停车场，他停下脚步，前方许多人正推着行李箱在排队等着上车：“你把对方给的条件打听清楚了吗？”
“那还用说，我是谁啊，在给你发了。”从洛莳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在某个餐馆，她略微提高声音：“老卫啊，我看蒋煜只能你来谈，我跟他说不通。”
“嗯”趁着排队等车这段时间，卫叶川点开洛莳发来的bk开出条件，整体分成跟‘几点’差不多，培训和资源更加丰富，除了音乐作品制作推广之外还有拍戏、综艺、广告等等。
其实不看他也知道会有什么，只是他不认为这些适合蒋煜。
卫叶川又打开之前几点拟给蒋煜的合同，几点能给到的基本都列在里面，还能增加什么呢？
思索片刻，他把分成比例修改了一下，就给洛莳发过去。
很快，铃声震响。
“老卫，啊老卫，你怎么尽干赔本买卖。”哪怕是隔着电话，卫叶川依然能想象到洛莳此刻哭丧着脸的样子。
“洛莳，你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别指望我了。”他无奈叹气。
“你让你徒弟败家可以啊，你自己好歹给公司赚点钱吧！”洛莳不愧是浸营多年的职业经纪人，瞬间抖擞精神：“千载难逢，千金难求，你知道《第五空间》能给多少钱吗？一期。”
“200w”
“原来你早就知道”洛莳有些意外。
“嗯，陆启墒说过”
“你不心动吗？”洛莳百思不得其解：“你当年可是能为了25的违约金忍辱负重，现在一集200w你无动于衷？你拒之门外？你暴殄天物？”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的确很需要钱。”想起那段往事，卫叶川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听到话语里的晦暗，洛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她不想放弃。
此一时彼一时，没错，送到跟前的钱，不搞更待何时？
“你现在不需要吗？”洛莳恨铁不成钢：“你看你，哪有一个大明星出门总是自己坐车连个经纪人都没有的？你哪怕肯多招个人，也不至于从一线明星堕落成打车族。”
卫叶川觉得好笑：“不用人盯着多自在，随时随地呼吸城市自由的空气。”
“你吸汽车尾气去吧。”洛莳认真道：“你快点来吧，我跟蒋煜说好你要来，他答应在这里等你。待会我先去医院看看皮仔，然后再回来接你。”
“嗯”此刻卫叶川已经排到队伍最前，有量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来，车后座有个人正向他招手。
卫叶川凝目一看，竟然是李军超！
他还等在这里，专门插车？
卫叶川迟疑的站着，后面立刻有人喊：“前面的你快点，我赶时间。”
他只好再次坐上李军超的车。
李军超问他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卫叶川没有瞒他。
三十几分钟，两人到达洛莳发到地址，那是家高档日料店，卫叶川下车正要跟他说再见，没想到李军超也跟着下车说自己正好很饿，想在这里吃个饭。
卫叶川便道告辞，转身去找洛莳。
洛莳从包厢出来接卫叶川，她把新打印出来的三分合同交到他手上，郑重道：“靠你了，六年呢，不能白白掏心掏肺，咱煮熟的鸭子扔粪坑也绝对不能让对家咬一口，知道吗？”
卫叶川让她赶紧去医院看看皮仔，不用特意赶回来接他，他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风港"是家高档日式的餐馆，空气里飘着微甜的熏香。
屏风之后，蒋煜双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眼睛平视前方怔怔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木门应声拉开，他抬起头，看到熟悉的那个人。
卫叶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年轻的脸已经褪去稚气，那双眼有了自己的想法。
有一瞬间，他以为蒋煜会跑过来，像从前一样把心底的委屈全数向他倾诉。
而现实中却是，蒋煜站起来，向前跨两步，就在他面前直直跪下去。
“老师，对不起。”
卫叶川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掉。
一路从机场赶过来，路上准备了一肚子话，想问他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总决赛的事情，是不是公司给的资源力度不够，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在这一刻，他知道已经没必要开口。
年轻人的眼神透出决绝。
卫叶川在门口将合同摆放在一旁，慢慢的脱下鞋子，换成餐馆专用的一次性人字拖，他在榻榻米上跪坐好，伸手招呼蒋煜：“过来这边坐吧。”
蒋煜略有些窘迫，慢慢站起来，十分缓慢地走到卫叶川对面的位置，同样姿势跪坐，低垂着脑袋。
卫叶川同样低着头，眸光打量桌上已经打开的青色陶土酒瓶子。
这小瓶清酒，是蒋煜等卫叶川的时候叫的，已经喝了半瓶。
卫叶川索性翻起只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
认识六年蒋煜第一次看见卫叶川喝酒，一时竟有些慌乱无措。
酒酿滑过喉咙，并没能如想象中那样把焦躁阴郁的情绪缓解些许，卫叶川连喝了三杯，才问出口：“你什么时候想走的？”
“有段时间。”蒋煜小声回答。
“嗯”
卫叶川的声音很柔和，能让每个犯错的人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煜知道，卫叶川不可能不伤心不难过不怨恨他是个白眼狼。
只不过卫叶川从来都是个平和温柔的人，认识他这么多年，最生气的时候也是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理会。
具体什么时候想走，他说不清楚，唯一能肯定的是，唐景夺冠的晚上，他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应该找个更加有实力的经纪公司，以后才有机会跟唐景竞争，否则再没有出头的机会。
他想去有唐景的地方，这场比赛还没有结束。
“已经决定好了吗？”
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听在蒋煜耳朵里，却像电钻在钻耳膜，疼得他眼睛骤然模糊。
因为比起进来就甩他一巴掌，这种温柔更让他羞愧，难以自处。
“嗯。”
“想过以后吗？”卫叶川再给自己倒满酒，清酒的里有股淡淡的山茶花味道，入口清爽，入喉时却带着浓郁的苦。
“嗯”
“蒋煜，你如果留下来，我可以为你量身定制适合你的作品，观众会喜欢你最真实的样子，往后的路你将会走得轻松愉悦很多。”
感受到卫叶川想要留住他的意图，蒋煜眼泪终于止不住掉落在攥紧拳头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对不起……”他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卫叶川怔住，心里比失望还浓烈的哀恸，让他意识到，他听不得蒋煜在自己面前这样哭得声嘶力竭。
手轻轻按在头上，像抚摸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温柔的捋过他的头发，嘴里越发苦涩，舔舔干涩的唇，不死心地尝试。
“要是……我把分成比例提高，你会改变决定吗？”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不是钱的问题，不是这个问题。”埋在双手间的头用力地摇了摇，青年呜呜咽咽的抽噎着说：“老师，我想要走的更远，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我知道，我明白你，小煜。”卫叶川哪里会不明白呢，都这么多年了，蒋煜想要什么他能不懂吗？
可他仍然想让蒋煜回心转意：“小煜，‘bk’有很多资源，但是不一定有合适你走的路，你很特殊，如果没有碰到能将你这份特殊发掘放大的人，再多的资源也没有用，或许还会慢慢将你最特殊地地方掩盖，这样……”
蒋煜猛地握住他的手，直起身，两眼通红声嘶道：“老师，你所说的特殊，不过就是我的嗓子有毛病，那是缺点，残缺，不足，对每个热爱唱歌的人来说都是噩梦！不是什么优点！那是人人都看得见的缺点，只有你，只有你，一直在欺骗我，欺骗你自己，老师，你能不能让我清醒一次！我只想要清醒一次！我要看看普通人是怎么看我的，大家是怎么看我的，包括你，你心里真正欣赏喜欢的是唐景，对吧？”
像被一道雷霆击中，卫叶川脸色煞白，有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无力地张张嘴想为自己辩解。
他从来没有想过蒋煜会怎么想。
长久以来，一股脑地在鼓励他，想要去塑造他，想要去挖掘一种独特的风格，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关注的点，是蒋煜心里的痛处，是他自己不能接受的缺点。
“不是……”话到嘴边，卫叶川意识到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安慰他，因为蒋煜根本不想听。
蒋煜不相信他，怀疑他。
我做错了吗？
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吗？
卫叶川在蒋煜面前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茫然，连自己的手被蒋煜紧紧握住都没有察觉，始终维持这个姿势。
蒋煜脸上闪过懊悔，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说得不对。
相反，那番话他藏在心里许久，若非卫叶川最后选择的是唐景，他也没机会理直气壮说出来。
他后悔是因为看见了卫叶川脸上受伤的神情。
但他又觉得自己很奇怪，十分不忍心看这个温柔的男人难过，又很想摘下他温柔平和的面具，看看他痛苦落泪的模样。
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快感。
“嗯”手臂的疼痛将卫叶川从一连串的反思中回过神来，就要抽回手臂，但蒋煜钳得像铁铸，他竟抽不回来
蒋煜忙放开他，道歉：“对不起！”
“没有关系。”卫叶川无所谓的摇摇头，方才他发呆的时候自己也想了许多事，觉得清醒许多。
‘bk’虽然缺德事多，最起码人家公司上市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着资源肯定比‘几点’好，只要不是傻子就会选择好点的起步，他卫叶川何德何能拍着胸脯对蒋煜保证来‘几点’是他人生正确的道路？
怎么就能断定在‘bk’那样的企业里，没能有个人把捧到蒋煜想要的位置上去？
他想要给蒋煜量身定制的路，是蒋煜要的吗？
不是，根本就不是蒋煜要的，是他卫叶川自己想要的。
他以为自己在帮别人实现梦想，其实不过是在满足自己想要帮助别人的需求。
他是个自私的人，无非就是他不想自己六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不想煮熟的鸭子飞掉。
罢了。
卫叶川长长吐出口气，把最后一杯清酒喝光。
将杯子连同不甘放下，低头重新整理袖口，“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经过门口俯身捡起合同时，卫叶川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空落感，或许，他生来就是个留不住身边的人的失败者。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希望离开他身边的人能是幸福的。
“人的一生都在不断的做选择，蒋煜，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不管你选择什么都没有对错，你选择了就去投入去深耕，肯定会有收获。”
蒋煜站起来，眼里泪痕未干，像只要独自离开的幼兽恋恋不舍的凝视着曾经的港湾。
终于在卫叶川的身影即将离开的刹那，身体的反应超过理智，他冲了过去，双臂紧紧箍住眼前清瘦的腰肢，像抓住悬崖上最后一根稻草，用力到嘶哑：“老师，我输了，和唐景的打赌我输了，我欠你一个要求，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卫叶川恍惚记起玛雅颁奖礼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几乎忘记了两个争锋相对的年轻人之间的赌注。
他想起蒋煜当时对他讲的那些自暴自弃的话，想起他痛苦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样子。
想了想，说：“我希望你，以后永远不要怀疑自己，好吗？”
紧贴背后的年轻身体猛然颤抖，无措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腰，好像要将他揉碎。
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留下。
卫叶川回过头，透过墨镜凝视着蒋煜，发现这个带了六年的徒弟个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蹿到比自己高，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还有。”他轻声补充道：“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选择错了也不要害怕，因为小煜你随时都可以重新选择，你就大胆的去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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