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近乡情更怯

“说什么傻话，不论到什么时候，还是你自己的幸福最重要，别人再怎么样也是别人的事情。”

        “你们不是别人，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嫂子看了厨房一眼，敛了一敛表情，低声道：“子清，你不在的日子里，有一个人常常来探望爸妈。”

        嫂子这么一说，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下意识地说道，“是林一恒吗？”

        “你知道？”，嫂子疑惑道，“林一恒是个好男人呢！陪爸做复查，有时会给爸按摩腿，洗脚，你哥做不到的，他都做了。你们的情感问题，我也不方便插手，但是嫂子也算是过来人，谁是该托付终身的人，总是能看清楚的。子清，你之前经历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该往前看，婚姻虽说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但是选对了人，至少是最合适的生活方式。”

        我能猜得到来人是林一恒，但不曾想到他能够做到这一步，心里一时震惊、感动和欢喜交杂，所有人认可的人，恰好是我心仪的对象，这是一件最幸运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没有何浩然的离去，我早就跑到他的面前，向他表露我的心意，向他诉说我的情深，但是何浩然离开了，而且他的离开揭开了往昔种种的面纱，我们之间并非清浅背叛，而是阴差阳错，他离开了，我怎么可以这么快的拥有这么美好的情感？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嫂子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哥哥从厨房出来了，不知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还是随意说的，“你们在这上演什么情深深雨蒙蒙，拍电视剧呢？好好地欢聚非得搞得这么愁云惨雾吗？”

        嫂子随即转了个话题，笑眯眯地对侄子说，“妈妈突然想起，你也给姑姑准备了件礼物。”

        侄子一脸迷惑，懵懂地看着我们。

        嫂子继续提醒道，“情人节在超市……”

        “哦！我想到了。”，侄子放下手里的奥特曼，像一阵旋风一般地跑回卧室，手里拿着一个巧克力盒子，献宝似得捧在我面前，满眼发光地望着我，道：“姑姑，情人节应该送女生巧克力的，这是我特别准备送给你的。”

        我心底一片柔然，打开盒子，见里面的巧克力少了一大半，剥了一颗放到侄子的嘴里，道：“逸阳，你给姑姑的巧克力被老鼠偷吃掉了吗？”

        “等了姑姑好长时间，姑姑都还不回来，我就吃了一点点。”，一家人友善地笑了起来，侄子也傻傻地跟着直笑。

        一旁的侄女也不甘落后，把望着侄子的脸拌向她的方向，道：“我也有礼物送给姑姑。”

        “什么礼物吆？姑姑很期待。”我托着侄女肉嘟嘟的身子，轻声道。

        嫂子一旁，宠溺地说，“这孩子，人小鬼大。”

        “爷爷说，白家的闺女，除了逸芷，就是姑姑最棒了，我要给姑姑一个大大的吻。”，侄女童声童气地说道。

        我一时感慨万千，没想到这样的我，在父亲心里仍然还是乖巧的，这样的我，不配啊！

        嫂子看了一眼哥哥，又看看我，“爸大概太想你，所以常常跟这两个孩子说起你的事情，有你小时候的，有你读书时候的，有你参加工作了的，逸芷有一次还说，‘我的梦想是成为姑姑。’，两孩子虽然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但是姑姑这个形象一点都不陌生。”

        我垂下眼睛，不让我的脆弱表露出来，亲吻了一下侄女光洁细嫩的额头，低声道，“怎么能跟我比？两孩子一定会比我强，一定要比我好。”

        “哪是，不看看谁生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宇宙第一规律嘛！”

        哥哥这一打诨，什么伤感一挥而散，一时间大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笑声溢满室内，真真是：一朝亲人聚，了却许多愁！

        回老家之事，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哥哥陪着我来回奔波，一则工作方面要请假，二则家里大小两个孩子，嫂子一个人照顾太过于吃力。说知我还没来得及劝阻，嫂子早已收拾好行囊，将逸芷塞到哥哥怀里，气势十足地交代着回家要带的东西，好似比我还期待这次旅程。哥哥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满眼的欣慰和知足，我默默拉起侄子，悄声道，“咱先下楼等爸爸妈妈，好吗？”

        谁知侄子的反应能力超出我的想象，立刻了然地大声道，“姑姑，你是想留给爸爸妈妈一个二人世界吗？”

        一旁的我笑脸变得僵硬了起来，谁能告诉我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什么时候已经早熟到明白二人世界是什么鬼？我嘴唇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侄子则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专注倔强地想得到最终答案，我无形地抹了一把冷汗，极具有耐心道，“要留也是三人世界！这不是还有妹妹在吗？”

        侄子静静思考了两分钟道，“也是，有一次听其他小朋友说到，他是他们家的小三，妹妹是小四，有了他们。爸爸妈妈只能做单纯的爸爸妈妈了，我虽然不能明白单纯和不单纯的区别，但是，我想我们家的情况跟他们家是相似的，这真的是一次大事件。”

        “大事件？”，这是什么梗，如果三岁一个代沟的话，我跟侄子不知有了多少个代沟了，不明白他的世界好似也是正常的。

        侄子没有回应我的疑惑，转身跑到哥哥跟前，一本正经地说，“妹妹先跟我和姑姑，给你和妈妈留一个不单纯的二人世界，记得要快哦！不要让我们等太长时间。”

        这也太……太……

        嫂子笑倒在沙发，我则掩面减弱存在感。

        有了侄子侄女这对活宝，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极快，夜色刚刚下垂，有了昏暗之意，便已遥遥望得见村口的那棵大柳树。

        大概是哥哥事先打过电话，爸爸妈妈奶奶早已等候在那里，与他们一起的还有许多熟悉的街坊邻居。我心底不由得一阵惶恐，周身所有的气力似乎都已经抽去，又是这里？怎么又是这里？记得儿时，曾无数次想过等学业有成，有一定要找一个世间最优秀的儿郎，有一份人人艳羡的体面的工作，在这里展示我的幸福与荣光，享受他们的吹捧与热情。而不像现在这样，满身狼狈，写满挫败，我要重新戴上我费尽心力摘取的敏感与骄傲，周旋在他人试探与不怀好意的言辞之中，最后淹没在他们流言蜚语的浪潮之下，绝望，挣扎，窒息，失去了所有生的信念！这是一片绝望之地，让我畏惧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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