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业障

——他是天道,  这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和预料之中,  包括你。

        ——贺洵,  不甘心吗？

        ——那就帮我吧。你看，沈和光就能跳出天道的预测和控制,  凭什么他行你就不行？只要你听我的……

        贺洵问他，你明明可以冒充他再来骗我，这样我会听话的几率才更大,  你才更有可能成功不是吗？

        业不置可否,  走上前去,  指尖绕过贺洵的发丝,  故意引诱般凑到人面前近处，“在他眼里,  你是最聪明、最有城府的那个,  他都没自信能骗过你,  我又怎敢造次？”

        不重要的。

        无论是秦焕之、聂辛、殷左圣,  还是那个沈和光,  都不重要。

        舍弃了五分之四的神魂力量也不重要。

        只要他还能行动,  只要能赢得贺洵，他就尚存最后一丝希望,  可以扳回一局！

        “呵……有意思。”贺洵低头瞧着他，手指虚捏着人下巴，只触到冰凉雾气似的虚无,  “你被他追赶到如此落魄,  却说能帮我做到这种事……不觉得海口夸得太大了些吗？”

        沈明渊赶到的时候,  业便身影一闪，直接躲进了贺洵的身体里。

        不用他戳穿业的身份，贺洵便朝着他笑了笑，“明渊……不，天道，你总算来了。”

        沈明渊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贺洵不是没有被业蒙骗，而是业压根就没有试图冒充自己欺骗贺洵。

        业用在贺洵这里的手段，本就是与用在其它四人身上不同的，那句想要看贺洵对天道的诚意如何，也是以业的身份说出。

        沈明渊直觉不妥，后退了一步，贺洵则面目森冷，一步步朝他逼近过来。

        “贺洵……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步，直接踏入茫茫迷雾之中，沈明渊心中陡然一惊，朝着前方质问出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雾气是什么时候升起的，他竟完全没能察觉到。

        按理来说，贺洵今夜才受了重伤，就算性命无虞，也绝不可能随便就用出这种强度的灵力。

        很快，沈明渊便发觉，他不是迷失在了什么雾里，而是在无意识中被困入了某个结界、或者法器，还是专门针对神魂的那种。

        大意了。

        在大哥以及其他三个主角那里的进展太过顺利，一时间竟让他轻敌。

        等到沈明渊的其它分神带着三个主角赶到时，贺洵已经占了先机。

        为了给自己留一张底牌，沈明渊还有一缕分神留在沈家，并劝说着哥哥不必出手，暂且等着。其它三缕分神在会合的第一时间，便合为一体，站在了秦焕之、聂辛和殷左圣的中间，而他的正前方，则是站在一片阴镜般的水面之上的贺洵。

        亲眼见到了沈明渊‘三合一’全过程，原本同仇敌忾朝贺洵放杀气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调转视线，看向了最中间的沈明渊，而后带着明显的不悦神色看向同样赶来的其他人。

        沈明渊头皮一紧，强迫自己忽视了周遭的可怕视线，装傻装瞎，直入主题与贺洵谈判起来，“贺洵，将我的分神放了，然后交出业——那个躲进你体内的东西，只凭你一人之力，就算得了它的助力，也无法逆天而行的，更无法与这么多人作对。”

        他这话，是一路上斟酌过后才决定说的，按照贺洵的个性，拒绝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贺洵在世人看来，要么是谪仙般的仁善无私，要么是熟悉他的人，就会觉得不可捉摸、城府太深。在沈明渊看来，却是很简单的一个人，只是聪明了些。

        贺洵在乎的无非两种东西，一个是正道，为了求道，为了成为正确的那个人，他可以舍弃一切，另一个，便是得失，因为心思太多、责任又揽得太重，他总是会仔细计算一切利益得失，顾全大局、绝不吃亏。

        太聪明，又太好预测。他曾经为了天枢院放弃个人爱恨，也能为了大局和窥天镜放弃好不容易抓来的沈明渊，更可以放下一切面子和恩仇，与殷左圣这样的对家一时合作。

        只要问清楚，业是用如何的条件与贺洵合作的，沈明渊就能用更重要的东西，让贺洵主动将业交出。

        事情本该如此顺利。

        如今业是与天道作对的，沈明渊这本的人手力量，又比贺洵高出许多，贺洵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等着回应，却见贺洵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反问他，“天道怎知，我定然没有胜算？”

        沈明渊霎时被这意料之外的话语惊了一下，顿了片刻才继续道，“那么你的胜算，从何而来？”

        贺洵笑而不答，抬手便唤来万钧之势的冰雪利刃直直袭来，磅礴灵气喷涌而出。

        饶是不会被灵力伤到神魂的沈明渊，也被迫飞出去一段距离，才稳稳停下，再看其他三人，都反应迅速地用着各自的方式抵御住了贺洵的攻击。

        可怕的是，秦、聂、殷三人看上去并未保留多少力量，却只是堪堪挡住了贺洵的攻击，一时之间都没能有更多精力反击，看起来被动又危险。

        而贺洵，只出一手，看起来气定神闲，仍有功夫拿出一道银铃般的法器，朝着沈明渊轻摇，银铃虽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沈明渊一下就认了出来，那银铃正是困住自己那一缕神魂的关键。

        这就是……贺洵的胜算？

        沈明渊飞身过去，一边警惕着，一边慢慢靠近贺洵，“停手吧，这样打下去没有意义。”

        “好啊。”贺洵双眼注视着他，立刻答应了，说收手就收手。

        就是这好说话的样子，也与沈明渊印象中的贺洵有所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对，又看不分明。

        “明渊，危险！”

        “小心有诈，别靠近他！”

        另一边，刚有喘息的余地，三人便纷纷惊喊出声。贺洵是收手了，他们却不打算停，一波攻击再次袭来。

        “你看，不是我不想停，是他们不识抬举。”贺洵轻飘飘朝着三人的方向看去，又是振臂一挥。

        天空瞬时间乌云密布，暴雨大作，仔细看去，下的却不是什么雨滴，而是一个个尖锐锋利、坚冰制成的刀子。

        沈明渊伸出手，发现那些刀子到了自己这里，就化作了真正的雨滴，淅淅沥沥地穿过他没有实体的神魂，在脚下的水面激起涟漪。

        天有刀雨落下，那些没刺中的落在地面、水面，又化作碎冰，百万虫蚁般朝着三人的脚面聚拢过去，化作更可怕而难缠的敌人。

        秦焕之与殷左圣尚且应付得不算吃力，一个能将冰雪瞬间化作水汽，沈明渊便唤来疾风，风助火势的同时，将那些水汽及时吹远，免得入了肺腑。

        殷左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的沙石看似松散，却正是那些冰水的克星，也是让那些攻击伤不了自己。

        倒是聂辛，他在剧情跑偏后经历的殊死搏斗远比原著中要少得多，看起来最令人担忧，好在天赋极佳，愣是在这样的境地里被激发了许多潜力，愣是以法阵制成金系盔甲覆盖了全身，正想方设法赶到沈明渊身边。

        这一瞬间，沈明渊终于从贺洵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一步步靠近的聂辛急喊出声，

        “别过来！”

        聂辛只沉沉看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脚步仍未停歇。

        沈明渊忙中出乱子，这才想起自己早就开了挂，连忙出手放出一道不可通行的结界，将聂辛挡在远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贺洵，“让它出来！”

        贺洵低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它不肯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都已经觉醒到了这种程度，还说自己拿它没办法，贺掌门谦逊过头了。”沈明渊尖锐说道，上前一步，拽住了贺洵的手臂，“你想要什么非得与它合作不可？！天下太平？成仙证道？大可以向我来要，贺洵，你……”

        贺洵打断了他，淡淡道，“我要的，你给不了，也不会给。”

        沈明渊哑口无言了片刻，苦笑一声，“我明白了。”

        天道能给予很多，却无法亲手助贺洵觉醒，也无法让贺洵跳脱出原有的枷锁，离开天道的束腹……说白了，他能做很多，却无法让贺洵脱离自己的预测和掌控。

        而业给予贺洵的，正是这些。

        所以，他才会忽然在贺洵的事上判断失误，所以，贺洵才会宁可不求天道，与众人为敌，也要和业合作下去。

        贺洵要的，是与沈和光相同的东西。

        沈明渊如何也没想到，在沈和光之后还会有第二个人成为世界意志的化身。

        也正是如此，贺洵才能在瞬息之间爆发出这样强大的灵力，而这灵力似乎没有边界可言，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怕。

        他还记得，在原著之中贺洵彻底黑化、与世人为敌之后，也是一朝顿悟，修为突飞猛进。

        而那时候的贺洵领悟到的绝杀，便是以水雾杀人与无形，哪怕条件不允许没有水雾，只要敌人受伤流血，他便又能进一步顺着敌人伤口的血液，冻结其全身血脉。

        如今的贺洵若是还未领悟这些便好，若是已经领悟，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距离远些还好，太近了……就是他也无法保住聂辛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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