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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小学面对混不吝的男生,女生们一半带着好奇,一半带着恐惧。

        彭程自从运动会公然离席后,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几乎整个年级都知道了六年级一班有个叫彭程的男生,特别酷。

        我则每天恨不得把校服再扯大一点,好让自己可以整个缩在校服里,假装透明人。

        这其中的缘由,半是害怕跆拳道馆的事情被人发现,半是担心我又成了老师口中那个“不自爱”的女生。

        可随着毕业倒数,再也没有人把“女生样”这件事当回事,甚至还嘲笑起好学生。越来越多的女生往我们班跑,也不做什么,就三五个人站在后门,笑嘻嘻地说悄悄话,再笑嘻嘻地跑开。

        陈瑶瑶故作老成,“向然,你得有点危机感。”

        我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为什么?”

        陈瑶瑶又换上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没发现她们每次来咱们班,都拿眼睛剜你吗?彭程可真受欢迎,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被别的班女生拐走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女生都是来看彭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陈瑶瑶看不上彭程,所以语气不自然地就带有一种轻视,“也是。”

        我不再理她,因为最后的这一个月,我答应爸妈期末考试认真复习,作为奖励他们允诺给我买一双轮滑鞋,我最近的心思全在学习上。

        沈鹿鸣看我成绩垫底却每天头悬梁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笑,每到课间他都要过来奚落我,“陈瑶瑶,你快别打扰向然了,她打算期末考试争第一。”

        陈瑶瑶眼睛弯弯,对沈鹿鸣甜甜一笑。

        我没工夫听他们拿我打趣,专心致志地研究一道数学竞赛题。沈鹿鸣自觉没趣,撇了撇嘴,走了。

        在所有流言满天飞的小学最后一个月里,我努力屏蔽谣言,逼着自己专心学习。

        我的成绩平平,如果不是数学成绩吊着,我的总分大概要在年级倒数。但我爸妈并没有多紧张这次小升初,他们单位有子女择校的名额,我和沈鹿鸣不出意外都会直升到重点初中。

        因此,为了一双轮滑鞋而用功的我很快就被打回原形——学习可太累了,没出一个星期我就恢复了懒散的状态。

        按理讲,多年的奥数课对付小学考试绰绰有余,英语也是我妈妈花了重金在我身上,这科也不算太差,问题出在语文上,自从我遇见一年级的那个语文老师后,我就不乐意学语文,除了背诵默写外,我的语文试卷通篇红彤彤的叉号。

        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们这届小升初考试的试题侧重于背诵和默写,我竟然考得异常好,不但能直通我们市最好的初中,我爸还托人去查了查全市排名,说我红榜上有名,这可把我爸妈高兴坏了。

        我直接从没有沈鹿鸣成绩好,变成了他的榜样。

        沈鹿鸣不服气,他把我超常发挥的全部原因归结在他考前一个月都在找我探讨题目上。

        探讨个屁,他就是懒得记作业,每天来问我作业是什么。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可我爸妈信以为真,不但给我买了轮滑鞋,还给沈鹿鸣买了一块滑板。

        沈鹿鸣接过滑板的时候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就因为他的破滑板比我的贵二十一块六毛钱!

        小人得志!

        小升初的暑假是我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

        没有学业压力,没有讨厌的老师和同学,每天唯一要烦恼的只有练琴这么一件小事。

        我爸妈的单位因为突然搞了个大动作,整个班子都要借调外地一段时间,留在本市最后的三个月全员马不停蹄地加班。他们把外公外婆接到家里照看我,沈鹿鸣也被他妈妈正式寄养在我家,由我外婆一同看顾。

        也正因为如此,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我和沈鹿鸣,几乎每天都要因为玩电脑打一架。

        我去少年宫学琴的时间,和他去学画画的时间完全重叠——这种安排我严重怀疑是我们双方父母为了方便外婆接送我们特地和老师协调的——这就直接导致了我和沈鹿鸣空余的时间也是一致的。

        大人规定我们俩每天只能玩两个小时电脑,可家里只有一台电脑,如何分配这两个小时成了我们拌嘴的导火线——我要看《柯南》,他要看《火影》,谁也不让着谁。

        最后我俩约定每天一人一小时。当我看电脑的时候,他在我耳朵边定闹钟,为了“报答”他,他玩电脑的时候,我就在他头顶掐秒表。

        有一天,我们俩又因为玩电脑的时间分配不均吵了起来,外婆出面调停的手段是——谁都别玩,把我们赶了出去,“出去玩,别闷在屋子里看电脑,快都出去玩。”

        我俩像是被扫地出门一样耷拉着脑袋在大街上百无聊赖地瞎逛,等转悠到家后面的小广场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彭程!”

        太久没见到同学,此时我看见他倍感亲切。

        “嗯。”彭程还是那个彭程,说话按字算。

        “你怎么在这啊?”沈鹿鸣语气里带着不善。

        “那个,向然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彭程居然有些结巴,我指着自己向他确认,沈鹿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开了。

        “你要说什么?”

        “嗯……那个……”彭程突然磕磕绊绊起来,“他们不是在传那个跆拳道教练的事情么……”

        “对……”我咽了咽口水,忐忑起来。

        “他们说我是因为你把教练揍了一顿,其实我……”

        沈鹿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打断了彭程的话,“你一会干嘛去啊?”

        彭程显然没想到沈鹿鸣这个变量,下意识回答他,“没什么事情。”

        “哦,”沈鹿鸣点了点头,“一会去打游戏吗?”

        我彻底懵了,沈鹿鸣什么时候和彭程关系那么好了,“你们很熟?还有,去哪里打游戏?”

        沈鹿鸣耸了耸肩,“这你别管,你赶紧回家吧,我和彭程走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拖着彭程走了,留我在风中凌乱。

        什么情况?刚刚彭程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但沈鹿鸣打死也不跟我透露半分他去哪里打游戏了。等他晚上回家时,我死死盯住他,他一边盛饭一边假装看不见我贴在他身上的目光,故意无视我。

        我扯住他的耳朵,“让你跟我装!”

        沈鹿鸣“哎呦哎呦”地叫外婆,外婆赶忙把我俩分开,看着我俩笑,“你们俩是冤家吗?天天吵。”

        等吃过了晚饭,我溜进沈鹿鸣的屋子,神神秘秘地问他,“今天彭程要跟我讲什么啊?咱们同学传的不会都是真的吧!啊!”我突然想起什么,“彭程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沈鹿鸣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醒醒吧你,你还知道什么是喜欢呐?”

        我叉着腰大言不惭,“我都替陈瑶瑶收过好几封情书了!喜欢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沈鹿鸣不搭理我,专心摆弄他的飞机模型,我也绕到床上盘腿坐下来,“那些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彭程到处打听我在哪里报的跆拳道课,还说他准备哪天跟我表白呢,我都差点信了!”

        一说到这个,我就有点泄气,“我真的以为他英雄救美是喜欢我呢,结果可能就是人家有姐姐,所以将心比心了一下,或者单纯是他武侠片看多了,路见不平一声吼。”

        我内心有点小失落,影影绰绰觉得被人喜欢好像是件不错的事,我也想像陈瑶瑶那样收几封情书什么的,一听就特别神气。

        我在沈鹿鸣的床上躺下来,像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抖来抖去,沈鹿鸣站起来赶我,“你赶紧出去,我要拼模型,你别打扰我。”

        我瞪了他一眼,真没劲。

        暑假一过就要正式步入初中生活。开学前几天,我和沈鹿鸣双双得知沈鹿鸣要去北京读书了,我其实只花了一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第二天像往日一样,吃饭练琴看电视。

        就在我专心致志看着《雪花女神龙》重播时,沈鹿鸣从卧室冲出来,吧唧把电视关上了。

        “你干嘛!”我气得要揍他。

        “看看看!你就知道看电视!”丢下这么一句话,沈鹿鸣又绷着脸回了卧室。

        神经病!我一边重新打开电视,一边大声吼,“你这么关电视,把电视闪坏了!”

        很快,丁阿姨就雷厉风行地来我家把沈鹿鸣的所有东西打包好了,临走前,沈鹿鸣再见都没跟我说,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看他趾高气扬的背影,我翻着白眼隔空比划了一个出拳。

        对于离别,我也不是不难过,只是这种难过劲很快就被期待初中新生活的兴奋掩盖了。

        初中学校距离我家十三站公交,开学第一天我起了个大早,随着公交终于晃荡到了学校。

        爸爸妈妈还有几日就正式出发去外地,忙得头脚倒悬,只嘱咐我坐几路公交车,却忘记告诉我在几班。

        等我背着新书包跨进校园的时候,才发现通告栏上本该是分班榜的地方换成了新校园新气象的张贴画。每个人都向着自己的新班级前进,只有我站在校门口茫然无措。

        门卫大爷见怪不怪,招招手让我去传达室等着。

        就这么一直等到上课铃敲响后二十多分钟,教学楼里才匆匆冲出来一个影子,一把推开传达室的门,“向然同学?”

        “是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门卫大爷乐呵呵起身同面前五十多岁的男人打招呼,“校长,这个孩子找不到班级。”

        “对对,我听说了,”校长摸了摸额角,转向我,“你们班主任点名发现少了一个,又赶忙向我汇报,我给你爸打了电话才知道他忘记告诉你班级,这孩子,你可把我吓着了。”

        我心里埋怨我爸的不靠谱,让我在开学第一天就丢了人,校长一挥手,“走吧,你在八班,我带你过去。”

        到了班级门口,校长像传递火炬似的把我领给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十分漂亮,她圆嘟嘟的脸冲我一笑,“我姓孙,教数学,是你的班主任。”

        她和我以往见过的老师都不同,笑起来有小梨涡,对我这种从小到大不喜欢老师的学生来说,她这个自带让人好感的体质着实太罕见了,于是我直直盯着她。但这可能让我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校长在旁边好心替我解释,“向然同学小学就参加过数学竞赛,获过不少奖,你可以好好栽培她。”

        孙老师笑着点头示意,等校长转身离开,她把我领进教室,环顾一圈底下的同学,又看了看我,“做个自我介绍吧,刚刚大家都相互介绍过了。”

        我深吸一口气,“大家好,我叫向然。”

        底下的同学都笑了,她也笑了,“没啦?”

        我摇摇头,“没了。”

        “那你去那儿坐吧。”她指了个空位,示意我过去。

        我的同桌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生,小平头,迅速扫了我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刚刚向然同学不在,我再讲一遍。”我连忙抬头看她,明显这些是讲给我听的,“如果有意愿竞选咱们班班干部的同学,这一周随时可以告诉我,一周后再正式确定班干部成员。”

        我快速斟酌了一下这些信息,和我没什么关系。

        中午放学,爸爸妈妈特地叮嘱我在学校旁边的小吃街吃午饭,然后直接回学校,不用回家了。毕竟我家距离学校太远,一来一回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我第一次独自在外面吃饭,也第一次自己拿一张大钞票,一紧张不知道钱放在了哪里。

        翻遍了书包内外、衣服上下,怎么都找不到,眼瞅着同学陆陆续续走光了,我急得要哭出来。

        好在我最后从衣服内兜找到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各家比着价格算来算去,够给自己买一份炒面。勉勉强强吃饱后,我回到学校,走到教室门口傻眼了,教室门是锁着的!

        在我的预想里,我可以回教室看课外书,这么一来,我只能傻等在教室门口。站了二十多分钟后,实在站不住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偌大的学校一个学生都没有,整个校园都像是陷入了午睡,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的噪音好似午睡的呼噜声,除此之外,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阳光烤得我也昏昏欲睡。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我第一次发现“度日如年”这个词说得真好,我简直是“度秒如年”。

        等有人来开门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我的腿都坐麻了,开门的老师看着我走不稳的样子笑,“这位同学你怎么不回家呀?”

        我小声嘀咕了句“远”便逃也似的冲进教室。

        如果说开学第一天是状况层出不穷的话,第二天的平静才是对我伤害。

        这个学校的辖区范围距离我的小学比较远,整个学校都没有几个我的小学同学。班级里的其他人不同,他们三三两两都是老相识,只有我和大家都不熟。这种孤独感在中午独自吃饭的时候愈发明显。

        本就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中午吃过饭后我又一次独自坐在教室门口等老师来开门。今天有几个同学也来早了,但他们两三个人在门口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和我打招呼的意思。

        我坐在地上,决心就这么默默坐着。

        对“孤独”的认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听见别人有说有笑,你跟我打招呼我跟你开玩笑,我自己好像被他们无形中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细碎的不安和难过让我更加不敢主动示好。

        开学的第一周,是绝望不安的一周。

        我们学校走廊没有封闭,潦草地立着铁栏杆,不管是从栏杆上探头,还是从栏杆缝隙里往下瞧,都一览无余。我恐高,常常不敢走在栏杆那边,但就是那一周独自坐在门口的经历,让我成年后每每做噩梦,都会回到那个场景。

        梦里的我坐在倾斜的走廊上,想拼命靠在墙上,却怎么都靠不住,滑溜溜地向栏杆滑去,随时都能从四楼掉下去。

        其实我早就忘了那一周的中午我是怎么熬过时间的,但那个场景里的噩梦却一直伴随着我长大成年。

        不知道是不是我爸妈工作空闲了一阵,他们突然意识到我每天独自坐公交车上学放学不合适,决定让外公外婆带着我搬家到学校附近,尽管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但这意味着我独自一人来来去去的不安即将画上终止符,每天中午坐在教室门口的我终于有了点盼头。

        新的一周孙老师说要选班干了,我懒洋洋趴着,事不关己。

        直到她说纪律委员这个职位空着,向然来当吧,大家有没有意见?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向然?谁?我?

        难道是我小升初成绩还不错,但她看我没个一官半职的?

        我被孙老师的逻辑雷得外酥里嫩,赶紧举手报告,“老师,我不想当。”

        她倒也没有直接答应我,“要不你先当着,后面咱们再重新选一次。”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当上了纪律委员。谁能想到,这是我整个初一噩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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