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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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间休息的时候，马志飞故作神秘的对唐伟说：“放学有好东西给你看。”&1t;/p>

        看着马志飞猥琐的样子，唐伟知道马志飞所说的好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忙问道：“啥呀？”&1t;/p>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马志飞说完冲唐伟眨了眨眼睛。整整两堂课唐伟根本没心思听讲，他思来想去也猜不出马志飞又搞来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这小子总是会别出心裁，让人大吃一惊。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唐伟、卜艺、马志飞三人刚走出校门，唐伟便急着问道：“到底什么东西？给我看看。”&1t;/p>

        唐伟着急的神情让马志飞十分得意，他边捂住书包边说道：“这人太多，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俩看。”三个人快步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医院，医院里有一大片树林，马志飞像特务接头一样东瞧西瞅，见四下无人才把书包打开，伸手取出一本厚厚的彩印书籍交给唐伟和卜艺。二人接过书，只见书的封面是一个裸体女人的背影，边上有六个红字“人体艺术摄影”，唐伟吓了一跳，说道：“你从哪弄来的？”&1t;/p>

        “买的。”马志飞回答道。&1t;/p>

        “在哪里买的？”&1t;/p>

        “书摊上。”&1t;/p>

        “多少钱？”&1t;/p>

        “可贵了，攒了好几个月的钱才买了一本。”&1t;/p>

        “你真是闲的。”&1t;/p>

        “哎呀，装什么正经。”马志飞边作势取回书，边说道：“不看拉倒。”&1t;/p>

        唐伟和卜艺急忙说道：“看，看，谁说不看了。”两人推开马志飞的手，小心翼翼的翻开书，一幅幅裸体女人的照片印入眼帘，她们有的长的美，有的长的丑，有的长的胖，有的长的瘦，还有很多金碧眼的欧美女人。三人啧啧称奇，对每幅照片都评头论足一番，表着独特的见解。这是唐伟第一次看到女人不穿衣服的样子，他十分激动，对于异性他知之甚少，绝大部分的两性知识都来自于自己的想象。在他心中女人是个谜，女人的身体是美丽而神秘的，可今天他觉得照片跟他的想象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他清楚这些书是不健康的，不过为什么这样的书籍却偏偏要叫艺术呢？为什么很多大画家非要画裸体女人呢？什么是下流？什么又是艺术？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年，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跟一群玩摄影的朋友喝酒，在酒桌上他得到了高人的指点，才突然领悟，女人在床上不穿衣服的照片就叫淫贱，只要不在床上就叫艺术。&1t;/p>

        书很快就看完了，翻到最后的时候三人也都没有了起初的激动和震憾。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好奇心一消失便不值一提。&1t;/p>

        唐伟说道：“你胆子也够大的，还敢把书拿到学校来。”&1t;/p>

        马志飞一脸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但家里没地方藏，被我爸妈现非打死我。”&1t;/p>

        “那你还买？”&1t;/p>

        “唉，我现在也后悔了。这玩意看第一遍觉得挺新鲜，再看就没意思了。”马志飞低声说道。&1t;/p>

        “你把书放在书包里，若被老师知道你就惨了。”&1t;/p>

        “那怎么办？也不能刚买就扔了吧？”&1t;/p>

        三个人面面相觑，开始时觉得是件宝贝，现在倒成了烫手的山芋。马志飞说道：“你俩千万别告诉同学，知道的人多了该传到老师的耳朵里了。”&1t;/p>

        唐伟和卜艺满口答应，二人的保证让马志飞又露出了熟悉的龌龊的笑容。&1t;/p>

        希望别人保守秘密的人，自己往往会先泄露秘密，马志飞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虽然与唐伟、卜艺最好，但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朋友，再加上他愿意炫耀，没几天的功夫班上所有的男生几乎都看过了他的人体艺术摄影，甚至还有不少女同学和男同学一起欣赏。王桂云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暴跳如雷把马志飞这个臭流氓狠狠教训了一顿。马志飞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惊慌失措，大小便都失了禁。最后王桂云找来了马志飞的家长。老师找家长是学生们第一害怕的事，那意味着一场腥风血雨。马志飞父亲离开学校的时候气得满脸通红，双目喷火。唐伟看见他的样子赶紧躲在一旁，都没敢和他打声招呼。晚上唐伟躺在床上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他仔细辨认，那是马志飞家的方向，哀嚎声里还夹杂着怒骂声和锅碗瓢盆碎裂的声音。&1t;/p>

        第二天早晨唐伟看到了马志飞，一夜之间他仿佛做了整容手术变得英俊了许多。他的嘴角撕开了一个口子，脸颊红肿的老高，眼睛被打成了乌眼青，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的惨相引得唐伟哈哈大笑，唐伟的幸灾乐祸使马志飞十分生气，他不停的咒骂唐伟还有向老师告密的人。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可是他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告密者，并且会诛他九族。&1t;/p>

        事情渐渐平息下来，然而王桂云却对马志飞、唐伟、卜艺几个人产生了兴趣。她心底暗暗问道：“到底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能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如此无耻，光天化日下竟敢明目张胆的欣赏人体艺术，这样的学生真是丧心病狂，应该凌迟处死。”她决定做一次家访，一探究竟。&1t;/p>

        老师来家访是好事还是坏事？同一个问题问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期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不一样的。一百年后的一个普通下午，唐伟在家里的游泳池游完泳，又喂了喂鱼缸里养的蓝鲸，然后拄着黄花梨的拐杖，穿着杰尼亚的西服，站在窗前向外眺望。远处的私家公路上一辆劳斯莱斯正缓缓驶来，从车上走下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丽女性，她端庄而又性感是唐伟孙子的孙子的老师。看着她迷人的面容，唐伟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老师来家访真好。可是同样的事情生在一百年前二十平米的小平房里无异是一场灾难。王桂云的突然来访让全家人措手不及，看着放在地上刚给奶奶接过尿的尿盆唐伟感到一种难言的羞耻。唐建生和宋凤芸的感觉和唐伟一样，可他们是成年人，懂得用热情掩饰尴尬。两人殷勤的招呼着王桂云，像仆人侍候主人一般。&1t;/p>

        王桂云从唐伟的穿着早知道了唐伟的家境，不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有些震惊。狭小的房间里拥挤不堪杂乱无章，一股股刺鼻的气味使她做呕，多待一分钟都是折磨。王桂云很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来，又不好立刻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耐心忍受。宋凤芸没看出王桂云的真实想法，她把王桂云视作家中的贵客，甚至当成了知心的朋友，毫无保留的将满腹牢骚和家里的困难一一讲给她听。什么单位效益不好几个月都不开工资了，什么给母亲看病欠了一大笔外债了，等等，等等。&1t;/p>

        宋凤芸的肺腑之言没有换来王桂云的同情，反倒是深深的鄙视，她心里暗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自己没本事。”然而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装出一付关心的样子。家访在亲切、友好、虚伪的气氛中结束。当王桂云走出唐伟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如释重负，觉得舒服了许多。&1t;/p>

        唐伟的噩梦开始了，从前王桂云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如今他则成了老师眼前的红人。每天他都会莫名其妙的挨到老师批评，经常被罚站在教室外听课，一到自习课的时候他都会被王桂云单独训话。&1t;/p>

        “唐伟，你今天表现的怎么样？”&1t;/p>

        “老师，我表现的不好。”&1t;/p>

        “哪不好？”&1t;/p>

        听着王桂云的质问，唐伟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里又犯了错误，他只有默不作声。唐伟的沉默让王桂云更加愤怒，她大声数落着唐伟的不是，声音在走廊里传出去老远，吓得一位六十多岁的副校长当场流了产。唐伟不敢反驳，只能违心的一一称是。第二天又是相同的问话，相同的责难，第三天仍然如此。后来只要是自习课他就会被罚打扫老师的办公室，打扫完后他还要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听候王桂云的落。老师们对唐伟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无聊的时候还会拿唐伟调侃一番，排忧解闷。&1t;/p>

        “这个学生犯了什么错，咋又来了？”&1t;/p>

        “你看他穿的衣服真奇怪，这不是干活穿的工作服吗。”&1t;/p>

        “鞋上还有补丁呢。”&1t;/p>

        “怎么跟没解放似的。”&1t;/p>

        王桂云听见老师们的话都会一脸鄙夷的说道：“他家可穷了，我去过他家，一屋子臭味。”&1t;/p>

        老师的话像刀子扎在唐伟的心上，他流着眼泪，泪水滴在带着补丁的鞋上。他无比屈辱，觉得自己丢失了人格和尊严。贫穷带给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明知道自己没有错，也总是认为自己错了。唐伟的眼泪让王桂云很开心，侮辱别人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何况被侮辱者还不敢反抗。&1t;/p>

        穷成了唐伟的代名词，王桂云每次说到唐伟都会带上这个字。在全班同学面前她无数次这么羞辱唐伟，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无情的摧残，他抬不起头来，感觉低人一等，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老师批评自己是为了自己好，哪怕自己没有错。因为唐建生和宋凤芸就是这样告诉他的“唐伟老师批评你是为了你好，老师不批评你就是不管你了，把你当臭狗屎一样臭着，好吗？你要是有志气就考个第一名，那时老师肯定不批评你，还会表扬你。”&1t;/p>

        唐伟不再流眼泪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老师表扬自己。他开始努力的学习，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即使在走廊罚站也认真的听老师讲课。不努力的人一旦努力，必定是受了刺激。王桂云的侮辱成了唐伟上进的动力，遇到不会的题他主动去问同学和老师，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同学们的冷漠他还能理解可老师也是一样。有一次他去向王桂云请教一道数学题，他连喊了三声“老师”，王桂云才抬起头横着眼睛一脸怒气的吼道：“干啥？”&1t;/p>

        同学与老师成了唐伟学习路上的绊脚石，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他没有灰心，得不到别人的帮助他就自己学，功夫不负有心人，期中考试他的数学和英语都有了进步，语文成绩更是班上的第一名。他开心极了，由于知道自己是偶尔蒙对了一次，所以他更加高兴，觉得自己找回了因贫穷而丢掉的尊严。他期待着老师的表扬，可是很奇怪，王桂云对此视而不见，唐伟依然每天挨着老师无理的指责。“唐伟，你今天表现怎么样啊？”“他家里可穷了。”这两句话仍是王桂云每天必说的话。&1t;/p>

        唐伟难过伤心。他不服气。他对自己说：“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我一定要证明自己，一定要得到老师的尊重和表扬。”&1t;/p>

        终于唐伟等到了机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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