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骨
董事会会议结束后，林漪叫住了顾清然。
“清然，我们谈一谈。”
顾清然脚步微滞。
齐哲道：“顾总，那我先回去整理好资料。”
顾清然点了点头。
林漪肃着面容，走到他跟前，“去我办公室谈。”
林漪坐在沙发上，对着眼前面容冷淡如玉的儿子，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开口问道：
“你最近处处示人以弱，搞得清宁也心神不定，问我顾氏是不是处境很糟，还有你什么时候和薛家的儿子打得那么火热？江家对你真的构成威胁非要搞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你认为值得吗？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
顾清然眉宇低垂，声音清淡，“妈，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江氏的确是底子厚，但也不是摧毁不了的。”
“清宁才和江澈订婚，你为什么非要布个这样的局，闹得鸡犬不宁？就算是他们倒了，前期投入了那么多，除掉那山一般的债务，再和薛家谢家一瓜分，顾氏又能分到多大的利益？”
他直视着自己的母亲，面容相像的母子俩此时的氛围竟有点剑拔弩张。
“我从来不会做错事。这一次，我照样会赢得很漂亮。妈，你只需像爸爸一样，静候佳音。”
林漪轻轻皱起了眉，“清然，我对你从来没有失望过，因为你一直在做正确的决定。可妈妈到这个岁数，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好胜，利益也不是一切，我更希望你停一停，学会享受人生。更何况，这一次就算你赢了，代价也是惨重的，而且还搭上了清宁的幸福，这真的值得吗？”
“值得。”顾清然垂目微笑，声音缥缈到有些虚幻：
“妈，我很希望回到两年前。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自己会错失什么。”
“当一个符合我所有标准的女子出现时，我以为，我应该爱她，好像冥冥中有个声音说，我必须爱她。”
“我不知道，真正的爱人，她会让你患得患失，会让你敏感多疑，会让你愤怒嫉妒，会让你伤心难过，会让你——”“绝望。”
他如此坦言，林漪听了心下也不好受，“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你不能成全清宁和江澈吗？她那么乖，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圆满的归宿？”
顾清然沉默片刻，发出轻轻的一声哂笑，“我成全他们，谁来成全我。”
“商业上的事，我不会再干预你，胜败乃是常事，何况江家也确实不够仁义。但是清宁的事，我是非管不可，就算江家败了，她坚持要跟江澈，你也不得阻拦，更不许你对她再有越轨的行为。”
林漪瞥了神色微变的他一眼，语气低沉，“你不喜欢楚惜惜，可以换别人，但是清宁，绝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曾经想将她许给我。”
“那是曾经，她现在只拿你当哥哥。因为你，她连家都待不住了，你还要逼她到什么地步？你是我的儿子，宁宁也是我的女儿，我不想你们日后成为一对怨偶。我和你父亲的相处，你从小到大还看得不够清楚？你要宁宁也像我一样？”
“我当然不会像他那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林漪摇着头，语气失望，“曾经我以为你像我，可现在发觉，你更像你父亲你冷眼将楚惜惜一步步推给江济，你对待她的手段，我不希望清宁也遭遇，江澈那种单纯的性格，更适合她。即便江氏破产了，我也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
“我只有变得最强，才可以护得住她。”顾清然语气坦然，秀长的黑眼睛里有淡淡的一丝讽意，“像江澈那种未经风雨的小男生，他拿什么跟我争？就连他的嫡亲兄长也不够格。”
他从容地站起身，看着脸色犹疑不定的林漪缓缓说道：“妈，你放心，我不会逼迫清宁，你的儿子还没那么下作。”
“我会让她心甘情愿。”
-
见顾清然回了办公室，齐哲抱了一叠资料跟了进去向他汇报。
“顾总，南山湾的宣传片关于学生的片段，已经全部换人拍完了，重新剪辑的宣传片已经在国家台的几个频道和各大网站播出了，反响非常不错。”
顾清然点头不语，齐哲低声道：“关于孟小姐他们的拍摄片段连底片都被销毁了，不会有资源流露出去，您尽可放心。还有，楚小姐那边她最近——”
“以后她的电话不用切过来了，她的动向也不需要再和我报道。”
“好的。ak集团的薛总那边，约您中午十二点在云水饭店吃饭，您赴约吗？”
顾清然正看着手中的文件，在纸页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闻言蹙着眉，点了点头。
“这是关于这次收购的资料，已经全部给您整理好了。”齐哲将文件盒放到顾清然的办公桌上。
顾清然抬眸看他一眼，微笑道：“等这次的收购案了结，你的位子也该升一升了。”
齐哲低头，声音恭谨，“谢谢顾总栽培。另外有件事向您汇报，林总派人将孟小姐在南山庄园所有的私人物品，于今天上午全部送到了金辉府邸。”
他听了，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靠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皮质座椅前，他打开火机，点燃了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俯视着窗外的芸芸众生。
累吗，没有一刻是不累的。他像一个被上紧了发条的时钟，除非弦断停摆，他一刻也不能停止前进。
细细数来，他所有放松和愉悦的时光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他怎么能放开她。
她明明就是他的，从来都是。
他打开抽屉，翻找出他珍藏的那张合影，是小时候的她和他。
五岁不到的她是个胖的非常可爱的小孩子，虽然娇气，却一点也不惹人厌。
小小的她总是缠着他给她讲童话故事。
他虽然年长几岁，却从不看童话书，他只好自己编造几个故事，绘声绘色地跟她讲了起来，她睁着一双天真懵懂的大眼睛，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字。
听完了故事，她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拼命鼓掌，夸张地给他送上赞美：“清然哥哥，你长得好看，连讲的故事都跟我妈妈的不一样，我好喜欢听你讲故事，以后你每天都给我讲，好不好啊！”
“天天给你讲故事，哥哥有什么好处呢。”他揉了揉她粉嘟嘟的小脸，笑道。
“好处是什么？”她用肉肉的手指抵上红红的嘴唇，歪着脑袋问。
“就是，给我的奖励。”
“啊，我知道啦！”她张开双臂，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哥哥抱我嘛，我够不着你。”
他抱起了她，掂了掂怀里的重量，故意逗她，“宁宁，你这么胖，以后该怎么办呢，如果长大了也这么胖，就没人要你了。”
“才不会呢！”她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嘴，“爸爸说，我以后会变成妈妈那样漂亮的人，才不会没人要呢！”
“那你要给哥哥什么样的奖励？”他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胖子，笑着问。
“你闭上眼睛啊。”
他微笑着闭了眼。感受到那带着奶香的气息贴到了他的面庞上。
“叭”“叭”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给了他一左一右两个带着口水的无比响亮的亲吻。
“哥哥给我讲故事，我就每天都这样亲你哦，”她得意洋洋地说：“隔壁的男孩们想亲我，我都不给他们亲的，所以他们总是欺负我。哥哥你来了，他们就不敢再揪我辫子啦！”
他看着兴奋雀跃的小女孩，不禁皱了眉，表情严肃地问：“宁宁，除了我，你还亲过谁。”
她看到他冷下来的脸，心里不禁有些怕，于是讨好似的将脸贴近他，娇声说：“除了爸爸妈妈，就只有哥哥，我不给别人亲的。妈妈说，女孩子不可以给别人亲。”
“那你为什么亲我？”
“因为我喜欢哥哥啊！”
“那宁宁知不知道，你亲了哥哥，就要做哥哥的新娘。”
“什么是新娘呢？”她眨着眼睛，困惑地问。
“就是你一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不许亲别人，也不许这样搂着别人。只许给哥哥亲，只许让哥哥抱你。”
她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做哥哥的新娘！”
他笑了起来，灵秀至极的脸愈发漂亮夺目，黑润的眼睛里有一丝狡黠，“再亲我一下，哥哥再给你讲一个小公主的故事。”
她天真地凑近他。
他却侧过脸，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低声哄她：“要亲哥哥这里。”
看着那张有些发黄的照片，让顾清然想起那些久远的过去，那些被她遗忘掉的过去，他心里抽痛了一下。
曾经他以为那只是儿时的戏谑，那不是爱情。
再次重逢的时候，她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她只有十五岁，他怎么能对她动心？绝对不会。
他不断克制着，无数次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他不会爱上一个小女孩，那是不道德的，那会吓坏她。
等她渐渐长大，他终于发现，那份隐秘的情愫疯狂地滋长起来，直到她想要离开他，直到他再也无法控制，也不想再控制。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他知道，他爱上了她。到如今，已经是非她不可。
即使她暂时爱上别人，也没有关系。他们之间的阻碍，很快就会被他扫除，没有人能和他抢夺。
谁都不配。
他将那张旧照片的相框放好，关上了抽屉。
冷湛的目光投向了办公桌上的水晶相框，口中的烟雾一点点喷吐在女孩长大后的美丽面容上，淡淡地缠绕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你是我的，清宁，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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