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REC_12_大山雀
时间：2232年2月7日22:30
天气：晴
地点：地球——二十九区——杨树街18号
记录：付晓、洛荷
luo：大山雀，与啄木鸟齐名的捕虫高手。
luo：不论昆虫伪装得如何巧妙，隐蔽得如何深，总逃不出它的眼睛。
luo：噗……
fuxiao：很可笑吗？
一个月后，就到了地球与人造行星之间用于物资和人员联络的穿梭机的发射窗口。每三个月一次的窗口期，错过了就无法前往人造行星。
设置这个窗口期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地球与人造行星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刻，还因为过了窗口期，航线就会被危险的小行星带切断。
“是要去‘静海’？”
付晓问道。
“是的，那边的客户需要现场维护和测试，所以只能趁这三天的窗口期速战速决。”陈主任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散漫，却让付晓皱起了眉头。
“究竟什么工作这么重要，不能请‘冷泉’的测试员去吗？”
比起地球与人造行星之间的联络，人造行星因为共用一个绕日轨道，互相之间的联络更加方便，不需要使用穿梭机进行极限加速，所需时间最长的路线也是朝发夕至的程度，而且几乎每天都有班次。
“是的，总部那边指定要请你出马，付晓高级测试员。”
线路那头陈主任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一丝无奈。
“就是这样，麻烦你跟我一起出一趟差，洛荷。”
付晓切断了通信，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到了餐桌对面一张惨白的脸。
“洛荷？”
付晓站起身，试着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才把洛荷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来。
“你该不会是，害怕坐穿梭机吧……”
“倒不是害怕乘坐穿梭机……”洛荷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事实上，我对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不太行。”
付晓去厨房重新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放在洛荷面前。
她的猜测并没有错，洛荷此人少有的弱点就是惧怕搭乘交通工具。
“所以那天搭老刘的地上车去‘画眉庄’吃饭的时候，你的脸色才会这么差。”
付晓回忆起那天车上的情形，忽然想到那块手帕洗完还没还给它的主人。
“嗯，我有点晕车，本来那天我是不想去的，但是老刘说了一起，所以……”
付晓心想，不过你一下车就立马恢复如常，在餐馆里吃得喝得倒也不少。
而且回程的时候，洛荷因为喝得酩酊大醉，反而没发生什么异常。
付晓试着重新联系到陈主任，提出了独自前往“静海”的申请，但并没有获得允许。
——谨慎起见，还是有工程师陪同前往比较好。
陈主任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可能性极小，但如果现场测试过程中发现程序上的问题，对此一窍不通的付晓肯定是束手无策。
话说回来，因为飞行过程中存在重力紊乱等干扰因素，穿梭机与一般的交通工具相比确实更加令人难熬，所以才会有四十五岁以上的乘客禁止搭乘穿梭机这项规定。
同时，深埋在付晓心底的一个疑惑也解开了。
两年前，洛荷之所以没有随着地球研发部搬迁到“冷泉”，而是调到测试场工作，一部分的原因如她所言是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另一部分大概就是源于她对前往“冷泉”的惧怕心理吧。
“人总是要克服弱点的，不试试怎么行呢？”
如果洛荷一直无法走出这段阴影，那么她真的有可能沦落到“摇篮曲”的后厨。
“嗯。”
洛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打算尝试走出第一步。
“不过，你要一直陪着我……”
付晓见到了罕见的景象，那就是眼睛里闪着不安的情绪，不自觉用撒娇的语气说话的洛荷。
于是她们开始做起旅行的准备。
首先是工作安排。
预定出差的那几天，计划中并没有什么困难的测试工作，大部分都是池帅和谢晶菁可以自行搞定的事项。付晓跟洛荷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个月一起努力加加班，尽量解决那些不适合新手的任务。
谢晶菁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池帅忽然抛弃了原先那副高冷的样子，虚心地向自己请教应用测试的注意点。
“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某天完成工作交接时，他忽然抛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其次是与“静海”那边客户的联络。
因为地球和人造行星之间的穿梭机窗口期只有三天，除掉来回的大半天旅途，他们只有两天时间来解决问题。
倒不如事先调查清楚工作内容，做足功课来节省时间。
“静海”那边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因为事情有些复杂，仅靠只言片语难以描述清楚，于是付晓与对方约定进行亚光速通信。
这是一种适用于行星之间的长途通信方式，几乎没有损耗和延迟，只不过相应的费用也很可观。
然而客户那边慷慨地提出承担所有的通信费，因此到了约定的时间，付晓就放心大胆地请爱丽丝打开对方发送过来的链接。
【线路已接通。】
爱丽丝的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海潮的声音。
“静海”是继“冷泉”和“桃叶”之后最后发射升空的一颗人造行星，也是唯一的一颗模拟地球海洋的“水之行星”，产业以渔业和海洋旅游业为主。
这次的客户是“静海”最大规模的养殖场——tpc养殖场，付晓听说九颗人造行星八成以上的观赏水产品都是由tpc养殖场提供的。
至于食用水产品，因为在一部分人造行星是触犯法律的，因此tpc养殖场并不涉及这块业务。
“不吃肉类也就罢了，鱼虾也不碰真是岂有此理。”
付晓曾经向洛荷抱怨过，幸好自己成长于对食物来源毫无限制的“冷泉”，否则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是有些奇怪。”那个时候，洛荷一边吃着炸得金黄酥脆的竹荚鱼，一边回应着。
“好像是刚开始人造行星上物资紧缺，合成食物成为了主流，再加上一些动物保护主义者的煽动，就演变成这样的局面了。”
付晓说着又添了一碗饭：
“据说某个坚定的食用鱼类反对者遇到了紧急情况断水断粮，等救援队找到他时，家里的金鱼缸已经空空如也，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在人造行星“静海”，食用水生动物是违法的，向其他地方出口食用水产品却是合法的。
这次的客户——tpc养殖场计划将自己的业务范围扩展至食用水产品，毕竟这项业务利润更加可观。
只不过，两年前买来伺候这些肥美的草鱼和鲢鱼的工业辅助机器人最近总是出故障，请人修了几次都无济于事，只好求助于机器人的开发厂商——lq机器人公司。
资深的软硬件维护人员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根据排除法，问题可能出在测试环节的细小问题。
lq机器人公司是业界少有的重视测试环节的公司，拥有包括地球测试场在内的三个测试场，这次却栽在了最得意的地方。
听陈主任的描述，公司总部高层好像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誓要查清真相。
“这个型号是你做的测试吗？”
洛荷压低声音问道。
“当然不是，我经手的原型至今故障率为零好吗？”
付晓说着，切断了与“静海”的长途亚光速通信，调出刚从客户那里收到的资料，一边读一边说道：
“这是一号测试场出品的机器人，我记得那里的测试主管就知道讨好上司，对于测试员的工作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玩忽职守？】
“嗯，爱丽丝你还会这么复杂的成语？”付晓深吸一口气，恢复了轻松的语气调侃着。
“那为什么总部会找到你？”洛荷追问道。
付晓关闭显示屏，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继续回答：
“我也不知道啊，究竟是得罪了哪个大佬……”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过了一会儿，付晓小声嘀咕着：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在二号测试场的名声不太好。”
“名声？”
洛荷的耳朵倒是挺灵敏。
“嗯，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给我取了个外号，叫……”
这么说着，付晓觉得自己脸有点烧，她摇摇头，试图忽略这个话题：
“……总之不是什么好听的外号，因为我很擅长挑错，或者说……有点吹毛求疵。”
洛荷点着头，大概是真心同意这个观点。
自己这个性格，在面对谢晶菁这样错漏百出菜鸟的测试员时，是有多么痛苦，她应该能够感同身受吧。
在tpc养殖场的事件里，作为“罪魁祸首”的lq机器人公司也拿不准，这个旧款水产养殖机器人究竟在哪里出了错，只好求助于火眼金睛的员工付晓。好巧不巧，这位员工刚好被“发配”到位于“偏远行星”的地球测试场，只得再利用仅有的三天窗口期解决这个难题……
【人力资源调配失误。】
连爱丽丝都能清楚认识到的问题，为什么“冷泉”总部那帮家伙却……
付晓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站起身准备去泡茶。
“很晚了，喝了茶一会儿会睡不着。”洛荷抬头看了一眼时间，阻止了她的行动，“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
“谢谢。”
这样的房客兼同事真是太贴心了，感激不尽。
喝完蜂蜜水，付晓与洛荷在二楼走廊分别。
“对了，付姐你刚才说的外号，到底是什么？”
正打算进屋的洛荷，忽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询问道。
“……洛荷你能不能删除刚才那段记忆？”付晓不禁扶额。
“我又不是爱丽丝……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
“而且你要是不说，今晚睡不着人的就变成我了。”
好家伙，又换上撒娇的语气了。
付晓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在洛荷面前该丢的脸已经差不多丢尽了，也不差再多这一条。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缓缓开口：
“叫……大山雀。”
【大山雀，雀形目，山雀科，山雀属，中小型鸟类，擅长捉虫。】
爱丽丝的声音打破了今晚第二次尴尬的沉寂。
“爱丽丝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要清空你的数据库！”
而付晓的怒吼声成为了今天回荡在杨树街18号的最后一句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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