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未来
自夜市回山，后来连续几天，离艮均一夜无梦，一觉直到天明。
而清晨之际，睡起不久，寝居里便会响起敲门声，以及桑愿容染了呵欠的嗓音。
“唔……慕璃，我来照顾你啦。”
“……”
她依旧照顾他穿衣洗漱，平日起居。
只是，有一点不同了。
她不再称呼他为“小姐”，而是直呼其名。和她唤她那个好友“竹落”一样，亲亲密密地唤着自己。
“慕璃，等你病好后，我就不当你丫鬟啦。”
这天，为自己梳头盘髻时，桑愿容突然道。
“毕竟，我也没和你签卖身契呀……以后就不如以姐妹相称吧，正好我俩长得还像。”
“……”
离艮未说同意，也未不同意。
桑愿容等了会，见他不答复，便当成了默认——毕竟“慕璃”一向话少。她在镜子里笑眯眯的，转身去厨房取早饭了。
一同用完早饭后，桑愿容与离艮面对相坐，安安静静地饮茶发呆。
忽然，她心念一动，道：“对了慕璃，我拿到份好东西……回屋取给你看看！”
说罢，便一溜烟小跑而去。
离艮望着她欢快的背影，目光微敛。
阳光从窗外斜射而来，细腻地侧映他脸上，似是柔软了他的面庞。
很快，桑愿容回来，手持了一卷图纸，坐下来摊在桌上，道：
“我之前靠着竹落的传音符，秘密联系了上京的地商。这是他们匿名寄给我的房屋图纸，来，慕璃你和我一块看。”
说罢，桑愿容挨着他坐下，两人肩膀贴着肩膀，桂花的清香浮动氤氲。
“你看，慕璃，这是栋双层复式，还附赠一座小亭楼，出门不到半里便是街区……”
桑愿容指着房屋与街道。离艮低头，目光追随着她的手指。
片刻，在桑愿容讲得忘乎所以时，离艮悄悄偏过头看她，静静注视着她的侧颜。
阳光在她侧颜上渡了一层浅金绒绒的细毛。
……她很漂亮。
他想。
和那晚同床共枕时，一样的容貌，却又有哪里不同。
离艮敛眉，暗自思考着。
此刻的桑愿容，更鲜活，更充满生机。
浅浅的碧眸中，时刻雀跃着无法停息的光。
他想，是人族都这样，还是只有她如此？
他不知道。
但隐隐约约的，他觉得，他想一直看到她眼里的光。
永不熄灭。
“……慕璃？慕璃？你在想什么？”
讲解半天，倍感口干舌燥的桑愿容一回头，发现离艮根本没在听，而是出神地望着自己。她不由歪头疑虑，好笑地晃了晃离艮身躯。
离艮：“……”
他很快回过神来，偏过头去，继续追随桑愿容的手指：“你继续。”
“……讲完了。”
“……哦。”
噗。桑愿容见“慕璃”难得露出茫然的神色，不由心底一哂。她将三份图纸都平摊开来，问：“慕璃，你喜欢哪间呢？”
既然要买房，那自然要问问“慕璃”的意见。
离艮只扫了一眼：“你挑。”
“……好歹给个意见嘛，省得住进去你觉得不顺心。”
“没有，不会。”
“……好家伙，”桑愿容捂脸，“多说一个字你会死嘛？”
“……”
见离艮确没有挑选的意思，桑愿容只好叹口气，依次将图纸收好，心想一会就把自己喜欢的那套告诉地商老板，然后把定金付过去。
她起身，想着把窗户开大点通风。离艮依旧低头啜茶，神思却再度游走。
……早上时，桑愿容好像说，不要当他丫鬟了，要和他……姐妹相称？
离艮眼角微抽。
……还是算了。
她还是当丫鬟比较合适。
自从同“慕璃”说了自己的计划、“慕璃”又同意后，桑愿容总感觉自己脑容量似乎不太够。
……不太够装她频率过高的新奇点子。
偏偏，自己又是个坐不住的人。
于是乎，在慕璃寝居的小厨房里，离艮看着桑愿容进进出出，最后关上门“叮铃咣啷”作响，不由有些好奇。
奈何几次桑愿容出来，离艮想上前询问，却被对方神神秘秘地竖手指给阻止了：
“嘘——慕璃，一会我做出成品给你尝尝哦。”
“……”
见她一番保守秘密的认真模样，离艮微微阖首。
又坐回矮桌边，饮起热腾腾的香茶。
“慕师姐——慕师姐——”
忽的，另一道呼唤响起，听声音有些耳熟。
离艮朝窗外看去，只见一个清秀灵动的女孩正朝他挥着手。
——桑愿容的朋友，竹落？
离艮起身开门。
竹落走进来，臂弯里挎了一竹篮，上面盖了粗布遮掩。
“我来找小桑，见她不在自己屋内，想必一定在师姐您这里。”竹落笑着将竹篮放到桌上，掀开粗布，里面是一篮新鲜的鸡蛋。
“我刚从乡下回来，带了些特产土鸡蛋，想着分小桑还有师姐您一些。”竹落起身，拍拍手，看向离艮，“诶？小桑呢？她怎么还不出来？”
“……她在厨房。”
说罢，离艮回头看向桑愿容所在方向。
说起来，她确实进去好久了——
“轰——！”
突然，厨房传来巨大的轰鸣。
离艮和竹落不由自主肩膀一振，随后齐齐看向厨房。
不一会儿，门开了，只见桑愿容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主卧中。
“慕璃，我做……诶？”桑愿容看到竹落，不由一愣，“竹落，你什么时候来的？”
竹落：“……”
离艮：“……”
两人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竹落没能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桑——你怎么成黑炭了？哈哈哈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桑愿容：“…………”
离艮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面部肌肉难得一松，眉毛轻轻扬起。
桑愿容努嘴，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只好将手里端着的碗放至桌上。起身时，发现竹落还在捧腹笑个不停，于是额上青筋乍显，瞪眼道：
“够了喂你，再笑出去——”
“噗哈哈哈我缓一缓缓一缓……”
“烦死啦！”
另一边，离艮不再关注桑愿容的黑炭脸，看向碗里褐色的流状物体，问道：
“这是什么。”
“啊！这个嘛……”桑愿容挠挠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最成功一次的……双皮奶？”
“……？”
离艮：双皮奶是什么，没听说过。
“什么奶？皮奶？”竹落当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词，不由好奇地探了脑袋。
桑愿容：“……”
双皮奶，是她以前作为现代人时最擅长的甜品之一。
她想，如若将来在上京租店铺、做生意，她想试试卖一些现代发明的甜点，说不定就能开拓商机。
这也是这些天点子层出不穷的原因，她很想试试古代的厨房能不能鼓捣出这些玩意儿。
结果嘛……她是没想到，光是做双皮奶控制灶台火候一事，她就差点把厨房炸了。
然后成品做成了这个德行。
不过……她看了眼一旁左瞧右瞧没看出门道的竹落，坏水一冒，笑眯眯地对之说：
“竹落，你来尝尝？”
竹落：“？这能吃？”
她盯着褐色的半流状物体，眼神表示抗拒。
“能的，双皮奶就长这样。”桑愿容认真地点点头。
“……”
竹落满面狐疑地拾起勺子，舀一点塞嘴里，在入喉的刹那就瞪大了眼揪紧了眉头：“我……去……”
“噗！”桑愿容捉弄人的心思得逞，不由捂嘴偷乐，一边说着“叫你刚刚嘲笑我”，一边下意识转身，见离艮拾起另一勺，正欲挖一小层时被其及时阻止：
“哎！慕璃！这不能吃的！”
“……？”离艮微歪了脑袋，桑愿容从他手中接过勺子，笑着道：“我刚刚故意戏耍竹落的，这个其实还是个失败品啦。”
她边说边将双皮奶收走。等收好后，见离艮视线仍有意无意往那儿飘，便笑着拍拍他的肩，道：
“别担心，等以后我会做了，我天天做给你吃啊～”
“……”
离艮视线落到桑愿容脸上。
天天……天天么。
他微微垂眸。
与此同时，掌门寝居内。
江辰独坐矮桌旁，一手手持书卷，一手撑腮，微蹙眉头地阅读着。
片刻，他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将书页卷得更紧，轻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这时，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先三下，后两下，随即是下属低沉的嗓音：“掌门。”
江辰眉头稍解，眼中浮掠一丝微光。
“说。”
“秉掌门，属下方才特意经过慕璃姑娘的寝居，在三人言谈甚欢时多停留了会，观察慕璃与桑愿容的言行。”
“嗯。”江辰颔首，“可有异常？”
“……回掌门，属下并未发现太大的异常。”下属斟酌片刻，接着道：
“但……与您一样，属下也觉得，无论是慕璃姑娘还是桑愿容，都仿佛和以前……不大一样。”
“……”
江辰视线落于书封上的皱褶，眼神微眯，目光渐渐晦沉。
——这两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忖之际，门外下属抱拳，继续道：
“对了掌门，方才来此的路上，有您叔叔的来信，还附了一份通缉令，说是要您平日多留意。”
“？通缉令？”江辰站起身，看向门口，“进来说。”
“是。”
下属进屋，恭敬地将通缉画像递给江辰。
江辰徐徐展开。
蓦地，他一愣。
“……天界叛将……离艮？出逃人界多日，可能潜于灵力充沛之地，望各修仙门派多加提防……”
“此外，离艮虽功力暂失，但仍保有……化形之术？可化形易容为任意模样……请各位多多留意是否有举止与往日不同之人，如有发现，请通过各方地仙上达天听……”
江辰念着其上字句，声音愈发低深。
一旁下属也听得半张其口，后背染了一层寒意：“掌门，这……”
“……”
江辰不语，缓缓将通缉画像卷起，随后手掐一诀，唤出火焰将画像点燃，焚毁。
火光在其眼中雀跃。
“通缉令一事，不可传出分毫，尤其不能让她们知道。明白么？”
“是，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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