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见
“‘四季柔’？”
清晨，用过早饭后，桑愿容望着对面啜茶的离艮，眉眼一跳：
“江辰方才派人邀你去观赏？”
“嗯。我拒了。”离艮道。
……这江辰，还真是贼心不死，总缠着慕璃不放呢。
桑愿容想。
不过，说到这“四季柔”……
碧瞳骨碌一转，她记起书中的设定。
这是一种生长于半山腰，四季皆开的花树。盛放时犹若云状，熙熙攘攘遮天蔽日，漫天遍野尽皆轻粉柔软，极是醉人与梦幻。
桑愿容还依稀记得，原书中，替身女主不止一次同江辰前往落月峰的四季柔花海，借赏花之名幽会。
而现在，白月光犹在，江辰却彻底情场失意。自己与慕璃都懒得搭理他。
“哎，谁叫他自己举棋不定，活该。”桑愿容自语着，指尖无意中点着桌面。
“不过，花树还是值得一看的……”
她记得，当时追小说时配了插图，挺有意境风采。
离艮：“……”
他慢条斯理地将杯中茶饮尽。
“想去，我们便去。”
“诶？慕璃你愿意去呀？”桑愿容眼前一亮。
离艮点头。
既然她想，他就陪她去。
“好耶！那稍等一下，我去换身衣裳，再带些小零嘴儿，我们去那边好好赏玩一番！”
桑愿容说罢便兴奋地跑出屋。
下得落月峰半山腰，沿着略显湍急的河流，两人在一洞府前停下。
“嗯！就是这儿。”桑愿容引着离艮来到山洞前，“这里，就是‘四季柔’的最佳赏景处。”
……其实，这里也是原女主和江辰幽会的秘密之地。
只不过现在，换人啦。
桑愿容笑盈盈地想。
离艮步入洞府，席地而坐，朝洞外望去。
一弯花枝从洞口蔓延而来，递来粉白若幻的色彩。
山洞位于地势较高处，向下俯瞰，可见大片大片柔云似的花海。
风簌簌而过，浮掠千万细小的花伞，在暖阳微煦里往湛蓝而去，几抹日晕氤氲了薄霭。
远处，听得流水潺潺，清泉石涧似若玉弹。
桑愿容满足地深吸口气，抬眸，望向蒲公英似的翩翩骨朵，神色烂漫得犹若孩童。
她伸手，抱拢，将十几株小花捧于手心，再小跑至离艮面前。
离艮闲适地席坐于地，微微仰面看她。
“慕璃，你看——呼……”
桑愿容轻轻一吹，将花儿们吹拂而去，悠悠然朝离艮游荡。
离艮抬眸，看着这些精灵似的小生命。
又透过它们，悄无声息地注视桑愿容朦朦胧胧的笑颜。
她的绿眸里，沁了水湾似的粼粼波光。
桑愿容并未察觉对方的注视，只兀自笑着取了水壶，道：
“走了一堆山路，慕璃你累了吧？在这休息会儿。”
“我去给你打些水来，我们洗把脸？”
离艮静静凝望着她，缓缓点头：“好。”
桑愿容灿然一笑，指尖挂着水壶轻轻摇晃，脚步轻快地跃至平地，朝河流边走去。
她很快寻了一草木浅处，蹲下身，看了几眼水面上涟漪斑驳的自己，挑挑眉，将水壶拧开盖。
顺手赶走几条微小的鱼苗儿，微急的河流很快灌满大半壶。
“嗯……就先这么多吧。反正也用不到喝，毕竟自己带水了……唔，水可真清啊……”
她碎碎念着站起身，将瓶盖快速拧好，转身，朝山洞走去。
蓦地，脚步一顿。
腿脚不知怎的有些发沉。
桑愿容定神，只觉脚踝处，似有一泓无形的铁圈在缓缓缠绕，越缠越紧——
猛地向后一拽！
“！！啊——”
桑愿容来不及反应，嗓子里刚蹦出字节，随即被便密不透风的水幕灌满双眼！
她的身体似被什么拽着，急速下沉，而这看似清浅的河流突然犹若深渊，周遭愈发暗沉，她却触不到底端。
“！”
与此同时，本在闭目养神的离艮猛然起身，看向桑愿容打水的方向。
翻腾的水花高低起落，他眸光一定，身影瞬间消失，随即迅速赶至岸边。
水面上，只见涟漪绵绵不绝，有数枚气泡汩汩而冒。
离艮双眼微微睁大，旋即毫不犹豫跳入水中。
闭息，闭眸。
唤起无形屏障，避免弄湿自身。
片刻后，再睁眼。
“……”
昏暗无边。
离艮一边以慕璃之形向下游去，一边观察周遭。
很深。
犹若悬崖暗渊，看不见尽头。
他亦没有看到桑愿容，四周空荡荡的，似乎只有他一人，仿佛桑愿容落水只是假象。
……不对。
离艮渐渐凝神。
有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
并非凡物。
而这周遭深不见底的场景，亦是一份幻境。
思至此，离艮不再犹豫，手指撵出一枚早已准备就绪的灵力丹药，瞬间碾碎，以肌肤汲取之。
随即，慕璃的面容渐渐支离破碎，散为细密的金粉，随水流逝而去。
冷白若雪的肤色逐渐显露，银灰长发泼洒开来如烟四舞。离艮一袭外玄底紫的长袍，半掩劲瘦修长的身形。双眸轻敛，再睁，幽紫重光宙夜般酝酿其间。
他看向眼前。
桑愿容就在前方不远，双眸紧闭，双手双脚均被暗银色的水流缠绕。
它们仍拽着桑愿容向下沉去。
“……”
离艮沉默地观望片刻，随即，轻哂一声。
“不逃？”
声线沉沉，并无波澜。
可就在他发声的那一刻，那几股怪异的水流陡然停止了下拽。
桑愿容的身形悬置于浮空中。
水流虽不再拉着她坠落，但仍环绕在其手腕脚踝处，颤抖着不敢妄动，却又不肯离去，似乎是不愿放弃刚到手的猎物。
离艮见状，不再犹豫，抬手。
一团黑气于其手中乍然而显。
水流们登时颤抖更深，迅速解开对桑愿容的缠绕，欲仓皇退离——
“晚了。”
离艮直接攥碎黑气。
霎时，水流骤然炸裂！化作无数水珠四散分逃，再被冲击而来的暗潮径直吞噬。
离艮随意地挥了挥手。
一枚破碎的符咒在掌心浮现。
其上，隐约纹了一枚徽印。
离艮只随意看了眼，便将符咒收起，朝桑愿容迅速游去。
身体忽然轻盈许多。
桑愿容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所及，阳光隐约，被沉沉深水分割得支离破碎，周遭一片阴晦暗无。
恍惚间，自己仿佛置身深海。
她蹙眉，略微挪了挪脑袋。
头很晕，还有些痛。
以及……呼吸不畅……严重不畅……
正当她下意识想呼救时，忽的，一抹银灰闯入视线。
她一愣。
一个极好看的少年，正向她缓缓游来。
银灰长发泼墨般挥洒，晶雪般肌肤缀了淡薄微粉的唇。
他的双眸似是比暗夜更远的宇宙海天。
少年朝她游渡而来，形若惊鸿。
他立于她身前，深紫的眸中映出她既迷茫讶然、又被惊艳的脸。
少年敛眸，抵住她额头，二人鼻息相交。
“散。”
一声轻喝，带了点年轻的稚气，却也含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而在喝令之下，原先密不透风无处不在的重重水幕，竟违背自然地迅速退散，给他们二人形成了一份完全干燥的空间。
与此同时，大量空气自行从水中解离，盈入这片空间当中。
顿时，桑愿容觉得，头晕头疼缓解了甚多。
只是，没了水的托举，她的身体有下沉之势——
少年一手揽住她的后腰，轻盈地接住她。
桑愿容：“……”
愣了许久，她终于开口。
“你……你是……”
谁？
离艮：“……”
他静静凝视桑愿容的碧眸，里面映着他的真实面容。
“睡吧。”
话音一落，桑愿容仿佛受了命令般，眼皮缓缓开合。
最终，似是疲惫地闭上。
离艮将其揽入怀中，抚于其背的手指尖一勾。
无形空间承载着二人，朝“海平面”上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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