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今日瓦店镇学校门口异常热闹，超市和饭店围了一群人，看到警车进来，家长送完孩子都舍不得走。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伸着脖子努力瞧，心似猫挠：里头出啥事儿了？今儿个咋不让家长进去？”
有人回答：“谁知道呢，是不哪个孩子出事了？初中的那帮整天闹事，上次砍进医院才老实几天！”
乔枫眠放下车窗，朝门口的保安出示证件，对方核实身份开门放行。
主路两侧的平房传来朗朗读书声，苍愆一改颓废模样，推门下车，眉头稍锁。
乔枫眠与她分道，由当地民警领着介绍情况。
程菲看见来者小跑出警戒线，主动递上防护装备，盘点已知信息：“死者女性，今日早四点四十五分被打更人老杨发现时呈俯卧，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天下午三点到九点之间，头部有钝器伤，身上多处反抗伤。一刻钟之前经校方人员辨认，认为死者为本校一名英语教师，初三班主任。”
苍愆没有错过当地警方对于乔枫眠和自己的诧异，对程菲点了下头，带好手套就弯腰钻了警戒线。
小芳敦实的背影挡住死者上半身，刑警沙阳正在和同事带着口罩筛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警戒线外，乔枫眠谢绝了男人半递不递的手，看他把烟夹到自己耳边，直入正题：“痕检怎么说？”
民警好像有点惭愧，皮鞋底在沙地上蹭来蹭去，“都烧差不多了，就这样还经过我们抢救呢。”
他指着警戒线内除尸体外焦黑的一团又一团，“我们这儿十几年也出不了一件案子啊。”
纵使和山清水秀隔了楚河汉界，瓦房镇人都是本本分分务农的，为了小孩巴结老师还来不及，不至于结了仇，更把人给杀了。
“了解，辛苦了，您先忙吧。”乔枫眠雷厉风行，回身叫了两个人负责派出所交接工作，自己撩进警戒线，三秒没听见苍愆说话，却等来一个大傻小子。
沙阳顶着楞货一样的寸头，满脸就被那一双眼睛占领了，脸颊的红不知是羞还是怒，他捏着一个证物袋过来，视线在二人间回转，说话磕磕巴巴：“乔队，我在西墙角那儿找到了这个。”
苍愆闻言回头，收回悬在死者左耳的手，看见证物袋里那枚使用过的避孕套。
乔枫眠沉吟片刻，和苍愆对视一眼，那人匆匆站起，跨步掠过自己，和程菲一起打开尸袋。
语气不善：“看完了吗？这里不是解剖的地方，殡仪馆说话。”
乔枫眠点头，拿起“叮铃”一响的手机，对着手下的警员部署：“沙阳你带人组织学校这边的调查，秦少江，学校和附近的监控能调都调，多找几个人快速排查，其他的走访死者社会关系，我先跟法医，行动。”
目光盯着屏幕，眼前却是苍愆挥之不去的阴翳眼神，那是每当案件与“性”有关时，苍大科长决绝的态度。
“尸体左耳疑似有精斑。”她方才路过时如是说。
最近的殡仪馆在五十多公里外的县城边缘，山路没人管，弯道随便超。
旧式丧葬仪式多在第一道阳光冲破雾霭时就完成了，所以勘察车通过土路颠簸驶进大门时，院子里已没了什么动静。
几个身影纷纷跳下车，却又几乎同时注意到那辆尾随进来的大家伙，表面光得锃亮，与掉漆的勘察车全然不同。
院里的人都被如滚雷的引擎声吸引了注意力，齐刷刷的注目礼行给那辆嚣张却平稳驶来的大g。
众目葵葵之下，驾驶座的短发女孩攥着钥匙跳下车，踏着阳光迈向乔枫眠。
怎么是个女的？
大批目光疑惑又猎奇地转向副驾，暗赌里面是多金的老男人或老男人的富二代儿子。
不料车门缓缓打开又一瞬合上，露面那人依旧是名女孩，黑发披肩，一身书卷气，若是穿了校服说是高中生也不为过。
正是七八点钟阳光照耀下肆意的青春。
初涉世的目光扫过一圈，接着看了看刚才那司机所向，步履轻稳，直朝着其中一个走去。
苍愆刚听乔枫眠说组里俩新人自己来了的事，却没想到小年轻登场的方式如此张扬。
“苍科长好，我是新来的法医，叫梁崇傲。“
女孩敛住下巴微低着头，只对视了一秒就躲开，气口带些震荡，脸颊泛红。
苍愆似乎都能听到她超速的心跳声了，于是了然，小朋友可能容易紧张。
年上者不由勾出一弧笑，桃花眼余光掠过搭档那边，对着新人一偏下巴，语气都跟着良谦起来，“直接上手吗？“
梁崇傲态度恭敬：“可以。”
程菲是个有眼力见的跟班，热情地和新人打了招呼，惹来她更腼腆的尬笑，随后主动推来移动尸床，和梁崇傲分头一拎就把尸体抬了上去，苍愆压根没动手。
反观乔队那处好像就不太愉快了，三代本本分分的公务员家庭，集乔、宋全家之力才给闺女和闺女媳妇在城里买了房，每月还要按时还贷。
着实是没太见过有钱人的玩具车，一时迷了眼。
乔枫眠眉头倏地一皱，确认对方身份：“佟敬柔？”
“是我。”短发女孩兴高采烈地回答，甚至还举手行个礼，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眼睛里墨色部分很多，一对耳朵偏招风，幼稚的发夹别住刘海，乔枫眠看着一阵眼熟，怕是难以置信地指了下那坐骑，“你就开这个办案？”
佟敬柔应了一声，解释：“我平时不开这个，这不是听说路不好走嘛，所以就……”
这还差不多，乔枫眠招呼她在旁边等，一手支在车窗，给副队打了电话，沟通进度：“把学生矛盾盯紧一点，小姑娘我亲自来带，等下去死者在县城的家里看看。”
解剖地点选在火化室西边的走廊，尸袋缓缓拉开，露出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茫然的眼睛不甘心圆睁。
体表铁灰，头部的伤口开出妖冶的花，留在颊，血粘住了鬓发，二十多岁的大好年纪就这样葬送掉。
苍愆主刀，腰身曲成敬意，做了个手势让穿好装备的梁崇傲围绕尸体观察。
年轻人领命，认真且敏捷地完成任务。
“说说你的结论。”
梁崇傲确认了一下死者的右手指甲缝，直起腰汇报，“死者头部有钝器伤，创口存留红色粉末，初步怀疑为砖石。身上多处反抗伤，左耳留有疑似精斑的痕迹。指甲平整圆滑，是个爱干净的姑娘，不过……”
见她略有迟疑，程菲替领导自动补充：“不过什么？”
“大胆说，没关系。”苍愆手与肩同高的姿势已经维持了很久，耐心鼓励。
梁崇傲抿了下嘴唇，努力自信的目光自二人面上闪过，吞吞吐吐：“死者右手无名指指缝留有深脓黄色污垢，与她爱干净的表现不符，只是我还没想清楚这污垢是什么。”
新人目光锁定，若有所思。
苍愆顺着她的指向低头，视线聚焦，桃花眼里划过的，是厚重的厌恶和恶心。
“下次你主刀。”
她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吩咐：“程菲，提取死者耳部痕迹，进行精斑预实验，小梁帮忙检查死者会阴部。”
自己更是不能闲着，谨慎地对待起头部那处创口，牢稳持起手术刀，金属贴住皮肤，即将划破之际，走廊传来一群人阻拦的声音。
乌泱泱地跑来，被人围着的男人哭喊：“不能解剖，我女儿得多疼啊！”
苍愆及时刹车，面对受害者家属的反应，内心掀起一汪波澜，名为“同情”的毒草总是不合时宜发芽。
程菲用本子遮住脸叹口气，对待尸体时一切都好说，但安抚受害者家属这项工作……实在太难了。
她看着及时赶来帮忙维持现场秩序的乔枫眠，三人眼里的感激不言而喻。
死者名赵初岫，25岁，211硕士研究生毕业，在瓦店镇初中部工作一年多，父母都在，弟弟正在上大学，没男朋友，交际圈小，工作认真负责。
因为工作负责，所以刚步入初二的小青年们对她意见很大。
离开了居民楼外似乎还能听见赵母的哀嚎声，乔枫眠的外衣被家属抓得发皱，刚系好安全带，副队长彭琅的电话正好进来，她拧动钥匙，单手操作方向盘，“说。”
“乔队，据死者室友透露，她上周五曾批评过班里一名男同学，后来几个男生追来了办公室，当着好多人的面不由分说踹了死者几脚。而且，那名男同学今天并没有来上学。”
乔枫眠听得皱眉，“继续走访，切记打草惊蛇，对了，痕检怎么样？”
彭琅：“现场提取到的完整脚印只有打更人老杨一位，其次就没什么有效信息了，现场也没发现血迹。”
女人一心好几用，既要梳理线索，还要躲避横冲直撞的男司机。
“祖国未来的食人花啊。”佟敬柔手臂搭着车窗，纤长的手指似奏钢琴律动，轻轻吐槽，随即体贴道：“乔队，一会儿我来开车吧，您也歇一下。”
“没必要，不累。”那人十分干脆。
佟敬柔：……
难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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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皮鞋踩在地砖上铛铛作响，老所长扔下最后一个烟蒂，再摸向裤兜里的扁盒，竟然空了。
手下的民警见状，条件反射一样呈上香烟，还得一并点燃，流程齐全。
眼袋愁到了嘴角，差点碰到烟灰，他终于忍不住了，粗指狠搓腕上的表盘，压起嗓子埋怨，“这女领导究竟能不能办事，眼见快两点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几个女人踩着他的尾音进来，乔枫眠像没听见一样，极具风度落座主位，不厌其烦地推拒男人的社交“礼仪”，直白开场：“开会吧。”
她手一招，拍了两下,让视线聚焦在自己，身直似松，从容不迫，“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新人，佟敬柔，以后一起共事。”
并没有给大家鼓掌的时机，话锋一转，把问题甩给了苍愆，“介绍一下你的那位小朋友，然后汇报尸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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