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梁崇傲在一阵掌声中跟着苍愆坐在外面一圈，偷偷去瞄她冷峻的神情。
比初见时更有威严，更有气场。
那厢乔枫眠靠着凳子，老花眼一样看尸检报告，同时兼顾沙阳的汇报。
沙阳瞪着眼睛：”学校管理十分不严，平时进出根本没人管，所以报案者也只是在昨天中午与死者打过照面，这点死者的室友可以印证。“
“赵初岫是个宅女，昨天回校之后一直待在宿舍，直到有次出去上厕所再没回来。“
乔枫眠应声，手摆向另一侧。
秦少江翻开笔记本补充：”学生矛盾这里也很清晰，赵老师为了维护班里女生就批评了几句，话并不重，都是些让他们少说脏话，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之类的。而学生去办公室闹事也确有其事，老师和学生都可以作证。“
说到这里，秦少江强调：“更巧的是，其中闹得最欢的男同学何子龙今天称病没来上课，这一点我还没来得及取证。”
乔枫眠点点头放下报告，扇了扇飘到眼前的二手烟，脖子后仰，偏向苍愆一边，用一块钱的中性笔捅了捅人，“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一会儿要辛苦你们了。”
苍愆抱着手臂颔首，已经有起身迹象，谁也不看：“对于尸检还有哪里需要解释吗？”
严重的颅骨骨折，耳侧和体内精斑都成阳性，阴道瓣完好。佟敬柔看到这里的时候很愤怒，却有点忍不住对嫌疑人的讽笑，只好用手掩一掩，继续往下看，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引得乔枫眠关注。
“所以死者指甲里的污垢是什么？”
年轻欣丽的面容为烟雾缭绕的会议室添了九分生气，好多人都看过来，包括梁崇傲求知的眼神，苍科长到现在也没告诉她那是什么。
苍愆眨了眨被熏得干涩的眼睛，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长裤沾到的灰尘，给出的解释却叫在场男士眉头一跳。
”这个呀，包皮垢么。“
她眉毛拧着，努力挥去脑中令人作呕的画面。
只是，爱看热闹的苍科长不想错过在场人士“姹紫嫣红”的脸色，长睫一扇，尽收眼底地扫过去，所见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好多人低下了头，部分人捂着脸，还有憋不住笑的，也不乏一些会觉得女人公开说这种话惊世骇俗。
剩下沙阳一个红着耳朵难堪，无辜的笔记本都差点被抠坏。
而梁崇傲的表情变化不大，却没有掩藏好自己的难以置信，瞳孔疏忽一张，嘴和鼻子微皱。
额……怎么会这样子的。
佟敬柔扑棱着刘海，忍笑继续问，“那凶器呢？”
苍愆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平直地喊了一句：“小梁。”
梁崇傲似如梦初醒，推了下眼镜，解答：”凶器是普通的红色砖头，学校里随处可见。“
”靠，有点难办啊。“
乔枫眠乐见她那副得逞的模样，笑着拍拍手，关心一番同事的午饭问题，在自己肚子“咕——”的闷长声中总结：“那先这样，沙阳，你带人跟苍愆走一趟，做事机灵点，其他人还是跟我去学校调查，早破案早休息，散会。”
话音刚落，有人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苍愆早就受不了这群大烟鬼了，袖头一甩，首先一个出去透气。沙阳小跟班似的跑出来，人家往左他就往左，人家往右他就往右。
苍愆从身上摸出一个扁盒拿在指尖转，看着那边被缠住的乔枫眠，抽出一根细枝合齿叼住，也不点燃，只是慢慢磨。
这才瞥他一眼，“几个意思？”
沙阳傻乎乎地挠头，一米八几的个子，模样奶狗，身材狼狗，宽肩窄臀，在男人里实不多见，苍愆还开玩笑地跟小芳说过，“你跟人家学学。”
没引来小芳的自律，到是引来沙阳的害羞。
”就是……苍科长……“
“别墨迹。”
“赵初岫被性侵犯了是吗？“
他是传统的低沉音，和女性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无论是谁。
”嗯。“
应答声在喉间含着，跟梁崇傲一同过来的还有几个民警，苍愆将扁盒收回口袋，转身走向勘察车。
命案使无风无浪的瓦店镇人心惶惶，罪恶之手掀开它一层鲜丽外衣，露出早已腐烂的内里。
佟敬柔作为一个多金“傻白甜”，套路是要比乔枫眠这种穷鬼多一些，也更了解初中生心态，超市老板屯了半年的较贵雪糕被一扫而空，笑呵呵地看着这冤大头。
乔枫眠抱着一盒冰淇淋翘腿，看她和秦少江逐个击破。
“不吃吗？”
佟敬柔将盒子往对面推了推，先和人家套近乎。
这个班级很有意思，班里的第一第二也是年级的前两名，但班级总排却是倒数第一。
女孩就是那个第二名，也是校园里为数不多乖乖穿校服的学生。头上扎了简单的马尾，没上任何妆饰。
如同人们对于瓦店镇的初印象。
面对警察时有点紧张，手都绞在一起，或是抠着裤缝。
女孩摇了摇头，拒绝佟敬柔的好意。
秦少江不厌其烦地重复问题：”上周五课间操结束后，你在哪里？“
”班级。“
“当时班里发生了什么事？吵架吗？为什么吵架？”
女孩做了吞咽动作，视线飘向门口，乔枫眠咬着木勺，审人时可能严肃惯了，直白的目光叫她莫名一惊。
偏垂的睫毛掀起，旋即安抚：”别怕，外面听不到，没人知道你说了什么。“
佟敬柔也点头附和。
女孩还是有些犹豫：“他们都怎么说的？”
秦少江：“不用管别人，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
女孩低下头，似在回忆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赵初岫是她上学以来遇到过最好的老师，授课不死板，懂得鼓励和尊重学生，而不是施舍她只会努力却不聪明的错觉。
实际上努不努力只有自己知道，初中考试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长此以往之下，不知是谁给了那些吊车尾自信，炫耀似的在她面前说：“我就是不爱学。”
逢年过节送红包已经是学校默认的规则，但赵初岫不同，她会给班里学生发些小礼物，以表心意，却因此遭了其他老师诟病。
腐臭的泥潭不该长出新芽。
女孩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右手颤抖地蜷着，并不攥紧，声音里满是忐忑，“老师说了几个男同学。”
秦少江：“为什么说的？”
“因为……因为。”
课间操之后会留十五分钟给同学们休息，部分老师会要求回班级上课，不允许外出。
那天的课间操，班里有几个人根本就没来，躲厕所抽烟去了，回来时还大摇大摆的。
女孩记得：“那天……何子龙走进教室，当着全班的面直接走到他女朋友的座位，然后……”
她的手微微抬起，好像想挡住什么，话也断了，似乎难以启齿。
佟敬柔鼓励她说下去：“然后呢？”
”……他坐在那里抱着她亲，特别大声。但是我没太注意他们是因为什么拌嘴，吵了几句之后，何子龙说‘就赵初岫那逼样，艹她都玷污我的身体好吗？’“
没怎么说过脏话的孩子发不好某个字的读音。
那贱兮兮的笑让她直想到电视剧里的日本鬼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少江倒吸口气，看了眼佟敬柔记录的动作，又眼神请示乔枫眠。
乔枫眠将吃完的盒子投进垃圾桶，嘴唇冰得红润，眉梢挂凛：“继续说。”
女孩说完这些话有些不适，重新调整番坐姿，老实交代：“其实这不是第一次，班里的事赵老师都知道，但失望攒够之后也真的管不了，没人听她的话。”
“她说‘这个年纪有懵懂的情愫很正常，但最好不要做些超出界限的事，真正的爱情是美好的，如果它让你受伤了那便是不值得。’”
“这句话是说给何子龙女朋友、和那些已经谈了恋爱的女生听的。”
女孩慢慢抬起头，额上满是汗，碎发结成缕贴着，无客观重量的话语砸得人心头一沉。
“因为她们已经有人打过胎了。”
秦少江一个没忍住差点把笔捏断，努力咽回脏话，头侧过去重重吐了口气，闷闷地看着队长。
憋气。
乔枫眠一手背在身后，面上平静淡然，手掌往下压，告诉他稍安勿躁，同时观察冷静的新人，暗赌她是块好料。
何子龙的父母长期在深圳打工，他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住。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水泥地面没有裂缝，一侧的猪圈里传来阵阵异味。沙阳站在苍愆左前方，没忍住捂了鼻子。
老人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蹒跚地热情招待来客。
当地民警配合沙阳走访，不漏声色地先拉家常，拐弯抹角套些信息。
苍愆趁机溜进何子龙的房间，带着梁崇傲直奔主题，赶紧将样本送去化验，随后就回了学校。
她在教学楼下的花坛给乔枫眠发消息，梁崇傲在阴影里躲太阳，不时看看手机，露出由衷又甜蜜的笑。
四点多了，日头依旧毒辣得很，路面烘人，裂开的每道缝隙都写着热。
乡下的天更蓝，风更清，后山绵延，真实的山水令久处都市的心再次鲜活起来。
两个不知是老师还是后勤的男人走过，看起来像应学校要求留下配合调查。
“挺奇怪的哈，来办案的都是女领导。”其中一人迎着太阳，脸快皱成菊花。
男人附和：“可不，一天了，什么进展都没有。”他摸了摸下巴，贱兮兮补充：“女领导嘛，咋升上去的你还不知道？“
“两腿一叉，要啥来啥。”
“嘿嘿嘿！”
空气静默一秒，两人破锣嗓子的淫笑传开。
并没注意到前方花坛处坐了个女人。
花坛很低，坐下时两个膝盖支得老高，长腿分开一些。
苍愆叼了根细枝在齿间碾磨，一些清幽的甜味散开，她掐了烟枝拍拍手，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男人眼巴巴地看着绝色脸，眼底洒满糜腥。
苍愆偏些身子，不屑于施舍眼神，轻飘飘似自言自语般说：“是啊，也就是被歹徒砍了两刀，差点下不来手术台的代价而已，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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