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最后一班地铁满箱萧瑟，玻璃门缓缓关上，宋惜君静了片刻，向前，慢慢地坐在长椅中间。
目之所及皆是冷色，行驶的哐当哐当仿佛她杂乱的心跳。
心绪很难说明，微沉，浅闷。
冷寂的灯光洒在周身，眼里内容单调。
她是一名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总道一句世事无常。
但林梦华的事情，或许就像苍愆发来手机里的劝导长文一样。“你和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关系，规避的机会那么多，她们不仅主动往泥潭里陷，还妄想拉着我们跳进去，宋惜君，你得明白一点，不要靠近吸血鬼，别觉得自己是个医生就能在任何情况下救人。”
是了，被背刺一回已经很痛了，别等到骨和皮都被人扒了去才觉后悔。
晚饭是叫厨师来做的，饭后，施展立在阳台浇花，单是这样的时刻都叫人不敢靠近。
施月修整理着家庭的支出情况，时不时就要讨教母亲。
而苍愆无所事事，躺在沙发上晃着脚。
她摘了眼镜刷朋友圈，忽然笑出来。
施展走下楼梯，吩咐管家切些水果过来，随后亲切地坐到苍愆旁边，年轻人礼貌起身。
施展儒雅地笑，“在笑什么？诶，你不用管我，躺着吧，都累一天了。”
苍愆扯了一个抱枕，让她看手机：“阿姨，给你看看我女儿，她今天上学了。”
“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阿姨怎么没听说啊？”施展疑问，“小月，你也不告诉我一声，礼物和红包我都没准备。”
施月修从账本里抬起头，撩了一下头发，解释：“妈，她和女儿就是你和我这样。”她带着幽幽的眼神，对苍愆不满道：“诶，你都没给我看过呢。”
苍愆格外高兴，给她让出位置，招手：“来来来，一起看。”
施展好久没有见过天真童趣的小孩子了，自家那个从小就老古板，看着视频简直离不开眼。
“哎呀，这也太小了，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长这么高了。”她在自己身上比划高度。
提起纪祈安，苍愆就骄傲不完，她换了一个界面，说：“祈安说话的时候更可爱，我来打个视频吧，让你们看一看。”
“快，快。”施展直追她。
视频还没播出去，一则电话就打了进来。
“完蛋，看来要加班。”
她接了电话，乔枫眠说：“死鬼来吧，和你姐一起。”
会议室的地上有很多烟头，显然之前有人用过，苍愆边接电话边进去，拜托梁崇傲去实验室取结果。
乔枫眠说：“我们调了死者的手机记录，可以印证的是，和林梦华吵架后，杨伟和谢早一起去了一处卖淫窝点，之后也一直在一起。而林梦华家的小区监控也拍到过谢早的身影。”
“这个谢早多高啊？”小芳满是胡茬地翻找鞋印照片。
“资料是175，但撑死一米七吧。”乔枫眠比到自己头顶下方一点，“他才到我这里。”
小芳找出两处案发地点的嫌疑人鞋印，判断：“一米七是符合的。”
苍愆打完电话进来，问：“人带来了吗？”
乔枫眠：“带来了，佟敬柔和彭琅审着呢，对，还需要你们帮忙对比一下dna。”
杨伟和林梦华的身上分别检测到另一人的jing//ye与血迹，现在就差确定这些是否来自谢早。
工作之前，苍愆透露，“小道消息啊，杨伟和谢早两个人老(女票)虫了，经常在一起混，名声臭的很，还赖账。”
秦少江嗤了一声：“什么东西啊！”
苍愆将棉签装进物证袋，准备亲自送往实验室。
乔枫眠拦住了她的脚步，把物证袋交给别人去送，说：“谢早主动招了，进来听听吧。”
谢早外貌条件不好，经济实力更差，从小就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学习又不行，父母的关系也就那样，看不出好坏。但是一次小学放学回家，他听见有奇怪、尖锐的女声从卧室传来，还以为发生了意外，便蹑手蹑脚地将门开了个缝。
里面是他的父亲，和一个陌生女人，父亲笑容邪恶，不知在做些什么。
旧式的木板床吱吱扭扭，缝隙里，谢早眼中的身影摇摇晃晃。他花了几分钟看完整个过程，父亲给了那个女人一些钱，然后说了些什么。
然后男人安逸地躺着，女人扯开大大的笑，弯下自己的腰。
他觉得父亲好开心，但又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开心。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害怕或好奇，他就是看了下去。
不久之后，父亲的朋友来家里做客，脱下了他的裤子。
佟敬柔坐在座位上，面对谢早，劝他：“交代吧，事情由我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交代什么？”谢早的眼神看向地面，面色不惧。
佟敬柔：“跟我装傻是吧？”她用手指点点桌面，威严袭人，“从杨伟和妻子吵架，给你打电话开始。”
谢早扬了扬下巴，似在回忆，很慢地说：“给我打电话啊，然后他就来我家，和我上床，说我比那娘有劲儿得多。”
另一位审讯警官：……
佟敬柔按了按耳机，听乔枫眠的吩咐，“让他说详细点，别模棱两可的，比如谁搞谁。”
佟敬柔：……
谢早：“先是他睡我，再是我睡他。”
男人心理素质堪称变态，杀了三个人丝毫不慌，仿佛事不关己。
苍愆抢了乔枫眠的座位，这些已经与她无关，开玩笑似的说：“你是不是还要问人家体位啊？”
乔枫眠脑中一闪，缓缓转过头来，认真：“我觉得还真有这个必要。”
谢早抬了头，额上的抬头纹层层叠叠，“怎么做的？就像狗那样，然后绑起来舔，他很喜欢那样。”
苍愆：……
苍愆：“我可以不听了吗？我不想性//欲又消失。”
乔枫眠不怀好意地笑，“好朋友就是被恶心也要一起，不能我一个人性//欲消失。”
苍愆：……
佟敬柔问：“所以为什么杀人？”
谢早抬起被铐住的双手，蹭了蹭浑浊的脸，打个呵欠，好久之后才说：“受够了，不想让他们好过，就都杀了。”
他说地平静阴冷，有人隐隐战栗。
让杨伟下跪，是因为自己总用这种方式帮他，而他却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说那玩意儿恶心，下不了口。
杨伟喜欢绳索，谢早就趁此勒死了他，看着他求救的样子真的很开心。
剖了林梦华的腹，是因为她怀了杨伟的孩子，贱女人和孽种都不能留。至于把那块布料盖在脸上，谢早叹了口气：“我有点嫉妒吧，他终究还是喜欢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但明明是我更能配合他，林梦华像死鱼似的，某些地方长得太恶心。”
佟敬柔用力捏着笔，没什么表情，“那小孩子呢？她总惹不到你吧？”
谢早甚至理所当然地点了头，“当然惹不到啊，但她和林梦华长得太像了。”他提了下肩膀，像是事不关己地说：“我不喜欢，就顺便恁了呗。”
空气沉默了片刻，佟敬柔本以为审问已进行到尾声，她抬眸，突然听见谢早诡异地笑了笑，笑容让她浑身发毛。
“你笑什么？”她声音有些颤。
谢早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了几声，“我在笑林梦华。”他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视线悠远沉浸，“当时我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杨伟在外面天天嫖，还说他其实爱男人。”
“呵呵，她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像只溺水的狗，要靠我的施舍才能呼吸。”
“那种感觉啊，啧，哈哈哈。”
秦少江激动地站起来，将面前的文件夹拍在桌子上，吼道：“闭嘴！”
谢早笑得不能自已，蜷缩身体。
同在一起的程菲搓了搓手臂，缩起脖子，“他太吓人了。”
苍愆帮她按了按肩膀放松，“别害怕，这么多人呢。”
程菲攥起愤怒的拳头，眼眶含泪：“我不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与林梦华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啊，女人和孩子是无辜的！”
乔枫眠开门出去，案件已近结尾，苍愆以自己的角度开导程菲，“你不理解，我们这里谁理解啊？小梁不理解，我姐也不理解。能理解的人基本都在那里面，所以要理解做什么呢？”
梁崇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程菲气得眼睛通红，年轻人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个一戳就破的气球，苍愆了解她的秉性，亲近地揽住人的肩膀：“好啦，别年纪轻轻就气出乳腺结节。”她看眼手腕上的表，大方说：“不知不觉天都亮了，我请你们吃早饭吧。”
警局后街有一家常天营业的肠粉摊，小小的方形桌子坐下四个人，腿都不知道往哪放。
顾客都是打包，几乎没有堂食，这个桌子也没怎么用过，就是为了方便人歇脚，阿姨态度亲和，特意给擦了一遍。
程菲还在鼓着，撅嘴：“太生气了，我要吃两份！”
苍愆笑她：“行啊，吃十份我也请。”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吃东西，吃东西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苍愆引起话题：“小梁，你会生气吗？”
梁崇傲：？
年上分了一次性筷子，以逗年下为趣，“你看啊，无论是什么尸体，你都不害怕，也不觉得恶心，平时不笑也不哭，像尊佛一样。”
梁崇傲：……
程菲破涕为笑，施月修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其实我和小梁早就认识了，她在我那里实习过。”
苍愆惊喜：“真的？！看来我们这群人真是有缘诶。”
梁崇傲点头。
施月修继续说：“是真的，但是我想不通，小梁，你当时为什么不留下来？”
在梁崇傲的实习时间里，施月修与她搭档真的很顺手，年轻人能力强，学习好，前途无量，刚毕业就有留在省厅的机会，她自己却不珍惜。
阿姨将四盘肠粉一起用托盘呈上来，还对眼熟的苍愆笑了笑，苍愆回以敬意。
梁崇傲说：“省厅有点远，市局会近一些。”
众人：……
“这什么理由啊？”程菲震惊，“你不是住在水木流年吗？到省厅也不需要多久啊，诶，小梁，那可是省厅诶，我做梦都想去。”
话一出口才觉不妥，程菲立马狗腿，抓着苍愆的手不放开，差点下跪，“领导，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苍愆故意说：“行了，看透你这个人，走吧，离我远一点。”
“领导！”程菲哭喊。
饱餐过后，众人看看时间，新一天的工作就要开始了，苍愆送施月修去停车场，在她车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不说话也不会尴尬，说话对方不回也不会尴尬，不再同一频道也能聊下去。
施月修再不走就会迟到，苍愆终于舍得坐起来，侧脸靠在驾驶座，关心她：“你一夜没睡诶，能开车吗？叫个代驾吧，我帮你。”
施月修低笑：“苍愆，我是三十六，不是六十三，身体状态还可以。”
苍愆不放心地下了车，嘱咐：“那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啊。”
车辆远远驶去，空调的余温还在，苍愆不着急回办公室，打开手机边走边看，发现了一条属于施月修的留言。
她正要点开，对方却突然撤回。
大概是失手误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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