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lwxs520.com第80章 百户之女乐文
“这是怎么说的，沈家老三去年都十九了, 怎么还能一场风寒就没了？”李棠闻言惊得坐直了身体, 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
展云霞往日容光焕发的脸上堆满了愁云, 边叹气边说：“唉, 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和你李大哥正给柔儿准备嫁妆, 都已经派人去完了沈家量尺寸，打完家具了, 沈家忽然派人过来，说是不能耽误了柔儿, 要解除婚约。我家好不容易挺过她爹的大病, 哪能咽下这口气，你李大哥当时就带上人去昌黎堵沈家人讨说法了。等离你大哥回来，说眼睁睁看着身价三少爷风寒不治咽气了。柔儿这婚事到现在也不知道该说是望门寡还是被男方解除了婚约，让我在外头怎么张嘴？难道要跟其他人说，沈家有情有义, 儿子临死还惦记着解除婚约别耽误了柔儿吗？李家妹子你是知道的, 咱们边塞又不像是南面讲究未婚夫婿死了要抱着排位去夫家，还不是替未婚夫守一年就再议亲事了。沈家倒是全了自己有情有义的名声，可事情说出去, 柔儿要是顺着沈三少爷的好心没点说法就再找人家, 日后别人怎么说柔儿。”
沈家的举动不能说有坏心，可过犹不及，他们的善意举动反而给李柔增加了负担，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沈家把事情办到这个程度, 咱们不希望柔儿抱着排位非得嫁进沈家，只好多给沈三少爷守几年了。这也太耽误事了，女孩子的花期哪是耽误得起的。”李棠也替李柔心烦，想到侄女说了一年多还没个结果的婚事，跟着展云霞叹起气来，“不瞒嫂子，我娘家侄女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的。之前我娘相中的人家不知道怎么的，一听说人是我侄女，连相看一眼都不愿意。我那个侄女虽然原来也有些毛病，可这两年被我娘严加管教，缺点已经板得差不多了，女工、烹饪都拿得出手，最重要的是十分会理家，在我娘家跟着她祖母的时候帮着挑中了个专门做胭脂水粉的铺子，眼下经营得蒸蒸日上。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婚事这么不顺。”
见李棠主动提起娘家，展云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先哄着李柔、展朝和三娘一块去院子玩，然后挨着李棠压低声音道：“李家妹妹，你说娘家侄女的事情，嫂子倒是知道些风声，只是，这话……好说不好听，你若是非要听嫂子说，嫂子说完就说完了，出了我家的门，我是不会认这件事情的。”
事关侄女终生大事，再难听的话李棠也没有听不下去的，闻言绷着脸点头，接受了展云霞的条件。
展云霞一脸不安的把手收回袖子底下，垂着脸小声说：“妹妹的长兄有个认的干弟弟，此人置宅安置了令嫂的小妹妹，如今王家三女住在闹春巷最东面的宅子里，她生了个儿子，是……是今年二月二落地的。令兄在离开新昌县之前，曾经跟着他的那个干弟弟在闹春巷的宅子里住了近两个月，就算他的干弟弟出门，也有人听到闹春巷宅里男女厮混的声音。”
展云霞说完，尴尬的闭上嘴，眼神游移，一点抬头看李棠的勇气都没有了。
李棠夫妻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与她有交情的人家没有不清楚这一点的，她兄长做出的恶心事原本也不该沾染到李棠身上。正因如此，闹春巷宅里的男孩落地足有半年时间了，一个过去李棠身边说闲话，故意闹她的人都没有，甚至每次说到相关话题还特意跳过去，就怕李棠和刘兴志两口子知道了这件事情脸上无光。
“什、什么？怎么会……”李棠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心中觉得此事荒谬不已。
她大哥做的事情简直太恶心了，说出来都觉得脏了嘴！更何况，因为李瑶犯下的错，竟然牵累了侄女，李棠心里觉得李如这一年多的苦头真是白吃了！
想到李如这一年多来咬着牙纠正自身不良习惯的艰辛，李棠简直快要埋怨死了兄长李瑶的不着调。
她勉强说：“孩子也未必是……”
展云霞完全能明白李棠的意思，不等她说完就握住李棠的手，轻声安慰，“大家都明白只是个传言，只是这种事情最难解释，苦了孩子了。”
她回忆起自己女儿眼前面对的困境，忍不住动了善心，低声说：“我记得刘太太原来似乎瞧上我妹妹家的郎君了。她家大郎已经定了亲事了，要是李家妹妹不嫌弃剩下的都是不能继承家业的次子，我这几天过去说和说和。”
李棠想着郭阳云家前面三个儿子本就是母亲看中的人选，忍不住欢喜的点头，对展云霞连声致谢，“多谢展嫂嫂。”
展云霞并不居功，摆手笑道：“我也只能帮你问问了，现在谢我做什么，成了我可是要讨一大笔谢媒钱的。”
话虽如此，但展云霞不帮忙是本分，帮忙就完全是情分了，李棠还是再三感谢后和她说起其他闲话来。
三娘被李柔和展朝带着去了李柔住的闺房，李柔一向是柔和的好性子，虽然略有些寡言，但十分懂得照顾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带着他们玩耍。三娘和弟弟展朝年岁相当，岁数也都偏小，她干脆掏出妆奁，带着三娘和弟弟一起玩起了弹棋。
弹棋被称为雅戏，在《太平御览》中有“非同乎五白枭撅之数，不由乎纷竞诋欺之间，淡泊自如。固趋名近利之人不尚焉。”的说法，玩法不会过度消耗体力，可以保持优雅仪容的优点而被人深深喜爱。
果然，一看到李柔搬出弹棋，三娘和展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虽然是游戏也要讨个彩头的，输了的人要背诗哦。”李柔唇角喊着轻笑，情绪并不差，一点看不出死了未婚夫的悲痛。
三娘奇怪的眨眨眼睛，把李柔的反应记在心中，可……
“柔姐姐，我还没学诗歌。”三娘低声开口，在李柔疑惑的眼神中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声音越发低柔的解释，“史书太好看了，我一不小心就读得入迷，把其他课程都耽误了。到现在才刚刚把《三字经》背完。”
“你怎么是这么个顺序读书的。刘婶婶也同意了？三娘家里的女先生可真是只让你开心就好了，一点都不压着你非要读什么呢，刘婶婶对你可真好啊。”李柔禁不住被三娘说的话逗笑，掩着樱桃小口，笑得双眸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
兄长刘默没少趁着假日回来探望，三娘从和兄长的闲聊里多多少少是明白自己读的书对女闺阁女儿来说是非常越界的，但《女四书》实在是刻板有无趣，字字句句都写着苛责，三娘实在是吃不下去。她只好低着头，做出羞涩的模样微笑，不接话。
李柔这么说也不是为了挤兑三娘，实在是死了未婚夫之后又被沈家说不上高尚还是恶意的行为恶心到了，看着临近七岁，已经有些女孩子气息的三娘，而发自内心羡慕刘家给三娘营造的宽松气氛，才会顺口发出些感慨。
李百户是展家的上门女婿，一开始就说好了把幼子传回给姓“展”的幼子身上，虽然长子李谦读书考了功名，但其实他们李桐和展云霞也没因为小儿子未来有了着落而放松对他的教育，十岁的展朝学识并不差。
听到姐姐和三娘的对话，他忍不住插嘴，“姐，你也该看看史书，比成天到晚闷头读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四书强多了，那女四书写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知道里面婆婆吃不饱饭让儿媳妇把自己手上肉挖下来给婆婆下饭的烂事是哪个畜生写出来的。周文王当年就是吃了自己儿子伯邑考，才最终绝食而亡的。儿媳妇也是自己家的人，吃儿子要难过得饿死，儿媳妇随便下肚就不觉得难受了吗？要是真是这样，那个当婆婆的实在浪费了她儿媳妇多年对她的好了。”
李柔一脸不明所以，她虽然也能吟诗作对，可要说学得最用心的还是管家之类的庶务，对史书没有半点研究，甚至，李柔明知道弟弟展朝说的话没错，可研读多年的女四书还是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展朝正是少年性子最倔强的时候，一发现姐姐脸上神情不对，立刻不高兴的提高声音质问，“若是你孤身一人奉养婆婆多年，她就因为馋肉就毫无愧疚之心的吃了你的血肉，你还觉得正确吗？纵然有孝子卧冰求鲤的典故，也不该食亲眷，那是畜生行径。不，连畜生都不如，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好了，玩弹棋来吧，输的人要给姐姐将一段史料。”李柔被弟弟训斥得面上无光，但她还是强压着火气，撑出笑容招呼弟弟和三娘一起做游戏，态度柔和的向展朝示弱了。
三娘瞥了一眼李柔发红的眼眶，悄悄伸出手把李柔的手指抓在掌心。
入手的柔荑果然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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