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山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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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往生桥。
往生桥下的忘川之水如同被封印了一般安静，甚至听不到一丝声响、看不到一点流动。这桥一头在冥界，一头连通人间，而连通人间的那一头像是消隐在浓雾之中，似是望不见尽头。
轮值的鬼帝稽周与一众鬼仙正立在往生桥头交头接耳，时不时望向那浓雾深处，好像在等什么人，又好像只是来巡查一样。
沧宁径直落在他们面前，也跟着往那往生桥的浓雾里看了看，才问道：“你们都站这儿做什么？”
突然被挡住了视线，鬼帝与鬼仙们都是一愣，待看清来人，刚刚还一脸威严模样的鬼帝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抱着沧宁的衣袖哭了起来，“我的冥主大人啊，您可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太难了，管理冥界太难了！我想回家呜呜……”
他身后的众鬼仙一听，连忙就开始行礼，“见过冥主大人！”
沧宁冲他们摆摆手，直接无视鬼帝哭诉，不耐烦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扔到一旁，转头盯着往生桥，“稽周，本君问你，人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鬼帝连忙就点头如捣蒜，哭道：“冥主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昨夜人皇传信说人间发现了山风醉的踪迹，天帝和太虚上境那四位神尊立刻就去了凡间，咱们冥界本来理应也派个人一同过去，毕竟三界之主与神尊都……”
“说重点！山风醉是什么？”沧宁听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鬼帝的哭诉。
鬼帝见冥主皱了眉，连忙止住哭诉，哆哆嗦嗦道：“山风醉，乃是太虚上境的境舟神尊在陨落之前所用的神兵法器。”
听到境舟这个名字，沧宁呼吸微微一滞，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堵上了。
鬼帝知道他们的冥主对上古诸神并不了解，见沧宁没说话，以为他没听懂，便继续解释道：“这山风醉，乃是当年的千秋主神以麒麟甲、凤凰骨、重明翼、蛟龙筋、翼虎皮与炽火玄铁、梧桐木一同炼化打造而成的一柄琴中剑。此法器的玄妙之处在于其将琴和剑这两件兵器极为精妙的融为一体，既可作七弦琴，又可为三尺剑。剑为山风，琴为醉，合之称为山风醉！”
“两万年前，境舟神尊身陨，山风醉亦下落不明，昨夜人皇连夜传信，人间发现了山风剑的踪迹……”
鬼帝还在絮絮解说，沧宁只觉得心口像是灌进了一团浓雾，堵得人睁不开眼睛。
果然，这天地间能让宁岚神尊连夜从太虚上境入凡世的，只有境舟神尊。
沧宁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鬼帝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直到酆都晴朗的天空突然黑云密布、翻起雷电……
鬼帝立刻噤了声——他知道这是冥主发怒的时候才会有的异象——虽然他并不知道冥主因何而气，毕竟他只是解释了山风醉的由来和神尊下凡的原因，但他分明望见冥主那张俊朗的脸黑了下来，也望见冥主那双多情眼逐渐变得无情起来。
但下一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金光便飞速地朝着那浓雾深处奔去了。
人间无论何时都比其他两界要热闹很多，尤其是这凡世中最繁华的明安城。
今日这明安城的气运格外荣盛，而皇城上空更是紫气云开——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几位都聚在这城中。
大云皇城的崇阳殿高十余丈，是明安城乃至整个大云国境内最高的建筑物，这里便是人皇在人间的居所。
今日辰时，崇阳殿周身突然被高人布置了几道十分厚实的结界，而大云皇帝领着整个的皇族成员并五百精兵心无旁贷的守在崇阳殿外。
崇阳殿内，人皇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柄上古神剑，又小心翼翼地呈到素衣神尊和天帝面前。
此剑黯淡无光，但宁岚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剑是以炙火玄铁为剑身，凤凰骨作剑柄，缀着七枚北海玄晶，刻着繁复的图腾，而那图腾正是天地至圣神兽麒麟——正是此前境舟所用神器。
宁岚抬手慢慢抚着剑身，在这剑身的最顶端，刻着几个简单却气韵生动的小字，她手指停在那几个小字上，声音有些发抖：“山风……境舟……”
山风剑竟落魄至此。
她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宝剑，想起当年它在境舟手中是何等地意气风发，手指不禁就在那几个字上反复摩挲了几遍，忍不住又哽咽着重复了一遍：“山风，境舟。”
宁岚接过山风剑，抬手就渡了神力过去，连串的泪珠自她眼中滚下，和着盈盈神力一起落在山风剑上，但剑身冰凉，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她心中一紧，眼中竟闪过几丝慌乱，连忙又试了几次，山风剑依旧安静寂寥。
宁岚愣了许久，终于还是将这剑紧抱在胸前，一边流泪，一边轻轻笑了一下，喃喃道：“境舟，你是真的狠心啊……”
尊贵无双的宁岚神尊，几万年来，头一次在太虚上境之外，失了神尊仪态，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天帝见状，心中便确定了此剑必是属于那位三界禁止提及的境舟神尊，却也不敢开口，只悄悄拉着人皇出了崇阳殿，只留宁岚一人在殿中。
宁岚抱剑哭了许久，逐渐冷静下来，闭上眼努力回想曾经重黎主神和千秋主神是如何教自己和境舟驱动万千神兵的法诀。每一件神兵的法诀都不同，她方才脑子里太乱了，一时竟想不起来。此时她努力地压下心中悲恸，仔细地在记忆中搜寻山风醉的法诀。
片刻过后，宁岚便抱着剑坐在了崇阳殿大殿的最中央，只见她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口中极快地念着一些咒诀，山风剑缓缓地从她怀中升到半空中，安静地悬在那里，咒诀与火神灵力萦绕在古剑周身，映得崇阳殿流光溢彩。
但那剑却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太虚上境那另外的三位神尊落在崇阳殿中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番场面。即便是被灵力包裹着，三位神尊还是都一眼就认出了这柄悬在半空的灰扑扑地宝剑，正是当年赤金流光的神剑山风。
不等宁岚叫他们，三位神尊便毫不犹豫，一起将神力注入这剑中。
但这剑却依旧黯然冰凉。
慢慢地，三位神尊先后收了手，只剩下宁岚依旧不肯放弃，一次次地念诀，一次次地施法……
见宁岚一遍遍地对着毫无反应的山风剑施法，试图让沉睡两万年的神剑觉醒，而山风剑丝毫不动，就安静地悬在那里，似乎只是这天地间最普通的一柄铸剑。
沉言心中暗自叹息挣扎了许久，才缓缓上前，蹲在宁岚身旁，轻轻喊了她一声：“宁岚……”微微一顿，他咬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将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宁岚，你别这样，或许境舟他是真的……”
“不会。”宁岚语速极快地打断了他的话，眼睛依旧紧盯着悬在自己面前的山风剑，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他会回来的。”
沉言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叶钦和枫沐，嘴巴无声地动了两下，枫沐连忙就上前来蹲在宁岚另一侧，斟酌了一番，才开口：“宁岚师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先不要这样了，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枫沐。”宁岚手中动作没停，却转头看了她一眼，“叶钦回来，你开心吗？”
枫沐点点头，“那是自然，叶钦师兄能回来是我这两万年里最开心的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叶钦，眼中自然就添上了几分笑意。
见她如此，宁岚眸光闪动，将目光重新落到那黯然无光的山风剑上，才缓缓开口道：“可境舟还没回来。”
宁岚语气淡淡，却透着极为浓重的悲伤，而她脸上却是一种从她恢复记忆来，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坚定。
沉言与枫沐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暗暗叹着气退到了一旁。
叶钦见状，也走到宁岚身旁蹲了下来，他并没有劝她停手，而是轻轻了说了一句：“境舟一定会回来的。”
宁岚眸光又闪了闪，耳边又传来叶钦严肃而认真的声音：“但是宁岚，你须得冷静下来，山风剑与醉琴合二为一才是万灵战神的神兵山风醉，与其在此处耗费神力，倒不如去发现山风剑的地方寻一寻，或许找到了醉琴以后，才能真正的唤醒神兵。”
是啊，没错，是自己太过于慌乱了，这些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就想到的事情，竟还需要叶钦提醒才能看清。
宁岚深吸了一口气，停止了施法，收回神力，重新将山风剑揽入怀中，末了，她站起身来，对着叶钦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叶钦微微一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心底里觉得，宁岚好像真的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了。
“还是你有办法！”沉言挪到叶钦跟前，悄悄地冲他伸出了拇指。
叶钦瞥了他一眼，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回头问宁岚，“他们可有说是何处发现的山风剑？”
宁岚想了想，点点头，“岱山。”
“岱山？”沉言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低声自语道：“那不是人间往酆都入口吗？该不会……”他突然想到冥主的那张脸，顿时便住了口。
他声音很低，宁岚并没有听到，只捏了个诀就往岱山去了。
叶钦连忙示意枫沐先跟过去，枫沐明白他是有话要问沉言，便跟着宁岚走了。
等她们一走，叶钦才敢问他，“沉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沉言见他特意连枫沐都支开了，就自知肯定瞒不住，便坦白道：“山风剑现世于岱山中，而那岱山是人间通往冥界酆都的入口，我上个月见过那位冥界之主，他的长相……”
微微一顿，沉言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他的长相与境舟并无二致。”
叶钦眼中闪过些许震惊，而后他一脸怀疑地望着沉言，“那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沉言点点头，神情蔫了下去，小声辩解道：“我这不是怕认错了人，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吗……”
叶钦终于明白这三百年里，为何宁岚一直在寻找那位突然失踪的冥主了。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盯着沉言狐疑道：“你方才说上个月见过他？可那冥主不是失踪了三百年了吗？”
“对，是失踪了，可他上个月回来了，我下去找天帝商定学子人选的时候见到的他，他说想入太虚上境修行，我就……把他带回去了……”
沉言声音越来越小，叶钦眉头越来越深，他想到了那日学子刚入太虚上境时的场景，顿时心中了然，“是那个玄星？”
沉言嗯了一声，咂咂嘴，表情极为不自然地嘟囔道：“谁想到宁岚一眼就给他认出来了，本来我是想带他到北守殿的。”
“你……”叶钦被他气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甩了甩手，留下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便念了个飞行诀拽着沉言一起赶往岱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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