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试探
20
从明安城到岱山并不算近，若以普通人的脚力须得走上凡间的七日方能到达，而以宁岚与枫沐这样的天地尊神，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岱山。
清晨的岱山雾气弥漫，山风剑出世的深潭更是被大雾笼罩。
冥主沧宁自浓雾中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刚赶到岱山的宁岚与枫沐。
于是——
“师尊！”
“境舟师兄！”
两道同样惊喜地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宁岚抬眼望去，氤氲雾气中，鸦青的衣衫格外的扎眼，墨发青年此刻褪去了面具，露出了那张俊朗无双的脸，和胜过星辰无数的眼睛。
雾气蒙蒙中，宁岚怀中的山风剑突然极快地闪过一丝金光，她心间一跳，连忙将剑捧在手中，可这剑却又恢复了黯然。
她皱起眉，抬头盯着眼前的墨发青年，思索了良久，才舒展开眉头，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见过枫沐神尊！”沧宁先是恭敬地冲着跟在她身旁的枫沐行了个礼，才冲她咧嘴一笑，“师尊一日未归，弟子实在担心。”
听着他们的对话称呼，枫沐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圈，才问道：“宁岚师姐，他是……”
“玄星。南御殿学子。”宁岚淡淡说着，收起山风剑，朝着深潭的方向施了个法，不过片刻，雾气便褪了个干净。
枫沐心中疑问万千，但见宁岚脸色没有丝毫异常，也不敢再问，只能盯着那张与境舟一模一样的脸发愣。沧宁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往宁岚身边靠了靠，微微屈膝半蹲下来，试图让宁岚挡住自己，也挡住枫沐那探究的目光。
沧宁越想躲，枫沐越想看，枫沐越看，沧宁越躲。
不知不觉中，沧宁已经靠得宁岚极近，几乎就要贴在她胳膊上，而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丝丝萦绕在她鼻间，宁岚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不动声色地转身，挡住了枫沐的视线，目光朝着枫沐身后看了看，突然道：“师妹，我这徒弟长得是好看，你这样一直盯着看，不怕师兄吃醋吗？”
她语气淡淡，却破天荒地带了一丝玩味，枫沐瞪着眼，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张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枫沐身后，刚刚赶到的叶钦与沉言也是一脸惊诧，他们都听到了宁岚说的那句话，也看到了她脸上几万年都不曾出现过的玩味的笑意。
“宁岚，你……”叶钦还没来得及问，便被她身后突然闪出来的人惊得生生止住了声。
眼前这位穿着鸦青衫子的年轻人，眉间英气聚山川，眼中深情容四海，单看样貌，除了眉心多了一枚极浅的红痣，的确与自家小师弟并无二致，只是他周身虽仙力浓郁，却并未有半点灵神之息。不用问，这一定就是沉言口中那位与境舟长得一模一样的冥界之主了。
沉言也看到了他，愣了片刻，才确定眼前这人是冥主沧宁，下意识就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见几位神尊先后降临，沧宁连忙拱手就要行礼，却被宁岚抬手拦下了，她就那么挡在他身前，淡淡地看着沉言，语气不悦：“你近来闲事管得有点多了。”
在太虚上境时，宁岚就很是护着那个叫玄星的学子，这是通过灵光神君的大力宣传后太虚上境诸神都知道的事情，沉言、叶钦自然也是知道。
而在真正见到玄星的长相后，又见她如此，叶钦便只以为她是因为他长得像境舟，所以才护着，并不疑有他。
沉言被她噎了一下，识趣地闭了嘴。
叶钦见气氛不太对，便转了话题，指着那一汪深潭问道：“怎么样，可有发现什么？”
宁岚转过身，盯着寂静如镜的水面，一手将山风剑举至眉间，口中念了一个诀，一手聚起火神之力布到剑身上，山风剑缓缓升至空中，借着神力飞到深潭中央，宁岚又念了个诀，悬在水面上方的剑便缓缓开始转动，而静默的水面中央随着山风剑的转动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旋即，被这漩涡裹着送上来许多玉石宝物，叶钦、枫沐、沉言连忙紧盯着这些宝物，生怕错过一丝线索。
沧宁并不晓得他们在找什么，只是盯着悬在空中的山风剑，陷入了沉思。
他刚才就想问这剑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罢了。这剑，他瞧着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想了半天，沧宁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近来记忆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
宁岚眼风里瞧见了他的动作，施法地手微微一顿，低声问他：“怎么了？”
沧宁摇摇头，一脸茫然，“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他不想让宁岚知道自己脑子不好用，他还想继续在太虚上境学习，继续跟在她身边。
见他的确没什么事，宁岚才又继续施法。
半晌过后，叶钦突然走过来，冲着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宁岚收了神力，将山风醉重新握在手中，她盯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直到水面完全平静下来，她才开口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知为何，沧宁只觉得她语气中带着数不尽的疲累。
叶钦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沧宁，犹豫了一瞬，开口道：“我们几个可以先回去，不过灵光不在，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让你这小徒弟留下陪你吧。”
宁岚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悄悄冲她眨了下眼，几万年的默契，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好。”
沉言还想说什么，却被叶钦和枫沐直接拉走了。
沧宁就陪着宁岚一直站在这古潭边上，天地仿佛都跟着这一潭水静了下来，沧宁有一瞬间觉得此刻仿佛回到了先前他与她一同站在观星台的那一夜，天地寂静，心跳若狂。
又过了好一会儿，宁岚突然转过身，将手中的剑递给他，试探性地问他：“你方才是不是觉得这剑很眼熟？”
“你怎么知道？”沧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剑一看就是上好神兵，我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好的剑！”
“是吗？”宁岚见他不肯接剑，便顺势提起剑舞了两下，回身看着他笑了笑，“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见一见冥主的法器？”
宁岚神尊这一笑，极为明媚动人，沧宁呼吸一滞，心中狂跳。
“啊？”沧宁回了神，连忙召出自己的佩剑，“师尊要看，自然是可以的。”
冥主佩剑名为渡魂，有引亡灵，渡神魂之功效，是冥界界主代代传下来的，沧宁用的并不顺手，因此极少召它出来，多数情况下，他都是赤手空拳与人打架的。
宁岚顺手将山风塞到沧宁手中，接过渡魂，刚要拔剑鞘，沧宁连忙阻止道：“师尊！别，别拔剑，这渡魂只要出鞘，就得见亡魂。所以，我平日里极少用它。”
“这样啊……”宁岚点点头，手指拂过剑鞘，却突然抬头看向沧宁和他手中的山风，“沧宁，本尊想看看你的剑法如何，既然渡魂不能出鞘，你便用这柄剑吧。”
沧宁这才看向自己手中的剑，凤凰骨的剑柄握在手中有丝丝凉意，却格外舒适，很快，他就看到了剑身上刻着的几个小字。
“山风，境舟？”沧宁愣了愣，看向宁岚，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知道境舟对于宁岚来说，有多么重要，也知道她此番连夜下界就是为了这柄剑，而现在，她竟然随手就把剑交到自己手上，还让自己施展剑术……难道，师尊是想借着他舞剑，重温当年境舟神尊的风采？
一定是这样的。
念及此，沧宁也不再犹豫，一步跃至五米开外，提剑冲着宁岚笑了笑，“师尊，见笑了！”
言罢，他极快地动了起来，剑气破空，骤如江海锻凝光、矫若群帝骖龙翔、疾如天地聚山风。而随着他的一招一式，那柄原本黯然的古剑，在他手中突然有了丝丝流光。
宁岚盯着眼前这几乎已至剑神无我之态的身影，眸光闪动了几下，而山风剑上丝丝流光也让她眼底瞬间落满惊喜——那赤金流光乃是山风剑认主的标志。
一套剑法舞毕，沧宁身影落地，天地风渐止，山风剑也恢复了平静，只余他额前发丝微微飘动，他眼中还带着剑法中的凌厉，像极了冷酷无情的剑客。
但下一刻，他便露出一个得意地笑来，看向宁岚，“师尊，怎么样？我剑法还可以吧？”
宁岚深深吸了口气，将涌在心间的所有情绪压了下去，点点头，淡淡道：“不错，这剑，你用着倒是趁手。”
沧宁脸上笑容微微一滞，握着剑的手指收了收，将剑递给宁岚，依旧笑嘻嘻地回道：“师尊，我不爱用剑，这剑太沉了，用着也不顺手，师尊，我听他们说，别人的师尊都会亲自为弟子打造法器，师尊若是喜欢我舞剑，那得亲自铸一柄剑给我才行！”
虽然知道师尊是因为境舟神尊才对自己另眼相看，但他用过的东西，沧宁还是有些抗拒的。
宁岚接过山风收了起来，将渡魂还给他，疑惑道：“你要这么多佩剑做什么？”
沧宁见宁岚并没有一口否决，胆子便又大了一些，笑得十分娇俏：“师尊，那别人家小孩都有，我当然也想要嘛……”
他这撒娇的语气，成功地让宁岚皱起了眉头，她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劝道：“以后别这样讲话了，不适合你。”
沧宁哦了一声，刚要继续求剑，便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这声笑，非常耳熟，还没等沧宁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眼前便落下一个人稳稳地站在他和宁岚面前。
“师姐，好久不见。”
这人一身白衣劲衫，领口却开得很大，一直到胸前，露出颈间和锁骨的白皙的皮肤；而他那一头白发，被一枚小巧的玄金拢成了一个利落的发髻，左侧几缕发丝还梳成了一股细长的编发；他神情淡淡，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狐狸眼半眯着，情绪真假难辨。
沧宁认得他，是在夕雾山中见过的那个神君。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宁岚一步上前，就将他挡在了身后，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位神君，眉间尽是警惕之色。
“祈宵，你竟还是逃出来了。”宁岚语气倒是平静，仿佛早就预见了眼前这位白发神君会出现一样。
祈宵笑了笑，“师姐，你这个逃字显得我很没有面子的。”
顿了顿，斜了斜身子看向被宁岚挡在身后的沧宁，笑意吟吟地冲他挥了挥手，“小仙友，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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