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5入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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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岚从没想过，自己会再次亲眼看着境舟神魂俱散在自己面前。
他银白的战甲上沾满了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千千万万湮灭于弑神印之下的仙神的，甚至还掺杂了一些凡人的。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抱着那一堆他仅剩的残破战甲，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流不出眼泪，只是茫然地坐在那里，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全身上下就透着四个字——万念俱灰。
当年那种情绪涌上心头，宁岚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变得麻木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阿岚。”耳边响起清朗又柔和的声音，一双手挡在了她的眼前，“别看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宁岚转过身，看着眼前冲自己笑得温柔的年轻人，眼中一阵迷茫。
境舟轻轻一叹，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般地解释道：“我们现在是在混沌图中，这里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缓了许久，宁岚才终于回了神，又转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他们如今身处之地，与那日她向重黎主神询问祈宵身世时，重黎师尊带她到的那一处秘境很是相似，只是这里可以随着那些记载着各种往事的星星点点的光亮在化作一方场景的同时，他们也会跟着进入到这个场景之中，如同亲历一般。
“窥三千浮世，溯万岁千年。”宁岚看着眼前的场景，想到了他们到这图中之前所念得那几行字，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混沌图轴心上的话，是这个意思。”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疾风呼啸而来，刮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等风停了，他们又来到了另一方场景。
这次是在冥界的忘川河畔，他们一同种了一株花，还各自对着这花许了心愿，临走时，境舟悄悄留了一丝神力在这花上。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似乎是过了很久，一对年轻夫妇停在这花的前面，对着一本册子看了许久，将花摘走了。
“他们是我在冥界的父君和母亲。”境舟悄悄附在宁岚耳边说道，“走，跟上去看看。”
一路跟着他们回了冥主的重华府。
府内早就候着一位道骨不凡的仙人，这仙人从冥主夫妇手中接过那朵花，起手捏了个诀，那花中赤金神光便浮现出来。
仙人冲着冥主夫妇点了点头，“的确是司战灵神的神力。”
说着，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他先是将那花立在空中，随即打开那盒子，盒子中丝丝缕缕的赤金神息便一同钻入到那花中，那花瞬间盈润饱满起来。
宁岚眉间一紧，所以境舟降世在冥界，并非偶然？而是眼前这位仙人搜集了他的神息送到了冥界？
这样想着，她转头看向身旁，却见境舟也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喃喃道：“我就说我怎么莫名其妙跑到冥界去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听他这么说，想来他也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宁岚又转头看向眼前的重华府，那仙人还在施法做阵，宁岚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认了出来，“你看那仙人，是不是太清真境太初宫的世尊？”
境舟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沉吟道：“好像是，毕竟有四万年没见过那老头儿，有点记不清了。”顿了顿，又叹道：“太初世尊从前是我师尊挚友，时常去中庆殿喝茶，不过——”
他突然停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宁岚一回头就见他一副凝重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境舟似乎有些犹豫，张了好几次口，才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从四万年前起，太初世尊还有其他二位世尊就避世不出了。阿岚，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已经避世已久的世尊，怎么会在我以身祭阵之后，及时的将我的神息收集起来，还助我重生躯体，以封印护我本源……”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宁岚也已经明白了，然而，她随即便就又联想了另一件事情，于是便问道：“阿舟，我问你，混沌图最后一句话，溯万岁千年，是不是既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又可以看到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这混沌图中，与那日重黎师尊带她去的地方很是相似，难道那地方也是混沌图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既然他们能从混沌图中看到一切，师尊他们定然也是可以的。可如果四万年前，主神师尊他们早已经从混沌图中窥见了一切，又为何还是收留了祈宵呢？
“对，混沌图中法门万千，天神录只是用来隐藏它真正用途的幌子。”境舟回忆着当初千秋师尊将混沌图交到他手中时说的话，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神情突然微微变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试图将此事掩盖过去：“不过，这也只是当初师尊随口一说，具体如何施法，我也不太清楚。”
宁岚盯着他看了一瞬，道：“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习惯，就是说假话的时候，总会摸一下鼻子。”
境舟下意识地又抬手摸了下鼻子，突然怔了一下，又赶紧将手背在了身后，尴尬一笑：“有、吗？”
境舟还在掩饰自己的尴尬，疾风却突然呼啸而来，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神谕台上了，太虚诸神皆在，却唯独不见宁岚。
不止这次所处场景中宁岚不在，就连原本应该站在他身侧的宁岚也消失了。
境舟心间一紧，正想去找她，一道火神之力自他头顶飞过，他下意识看过去，正看到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正以渡魂剑为支撑，半跪在神谕台中间，天雷滚滚，被玄火/枪挡在了半空之中。紧接着，红衣银甲的神尊从天而降，护在了他的身前。
……
而当宁岚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虞山。
这里的虞山，看着应是与他们真实所处的时间很是相近，毕竟这漫山金色飘香的月桂，是在祈宵重回虞山之后才种下的。
宁岚刚要与境舟夸一句这月桂迷人，一转身，却发现身侧空空，正疑惑间，一道温和的女声从另一侧缓缓入耳：“阿岚。”
宁岚回头望过去，愣了愣，眼中染上了讶异，“千秋师尊？您怎么……”
她微微张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因为此刻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眼前的这位主神师尊，是四万年前的千秋主神，还是什么幻象。
千秋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在这混沌图中吧？”
宁岚点点头，“是。”
千秋又道：“阿岚，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先看完吧，到时候，我自会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宁岚正想问要在这里看什么，忽而，一道熟悉又强劲的神力从她们身侧掠过，径直袭向前方某处，宁岚抬眼望过去时，正看到山风醉将祈宵钉在一棵桂树上。玄青衣裳的神尊站在树前，脸色阴郁，就连天地风云都随之变得惊雷阵阵、阴沉可怖。
是四万年后的境舟和祈宵！宁岚心中一惊，连忙凝神看了起来。
“杀了我！”祈宵气息因剧烈的疼痛紊乱不堪，神情却依旧嚣张，“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哈哈哈！”
境舟没有动手，可他眼中恨意却全然不能掩饰，他似乎在忍耐着，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道：“放心，在你说出实情之前，本尊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他抬了下手指，四根灰白的长钉就分别钻入了祈宵的双肩与双膝，“这蚀骨钉带着本尊的神力，除非本尊将它取出，否则这世间任何人都不会伤你性命。”微微一顿，他突然笑了笑，“包括你自己。”
他虽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可他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就连宁岚看到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她身侧的千秋主神却神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
随着四根蚀骨钉入体，祈宵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先是痛苦地咆哮了几声，而后终于喊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个条件！”
境舟闻言，冷笑道：“看来是本尊太过仁慈了，竟让你以为你有谈条件的资格。”
祈宵道：“我当然有这个资格！这天地间，只有我知道宁岚在什么地方，我是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下去，可她还能坚持多久，就不一定了！”
境舟皱了皱眉，妥协道：“什么条件？”
见境舟有所动摇，祈宵裂开嘴一笑，一道暗红的血就顺着他的嘴角留了下来，但他却毫不在意，朝着身侧吐了一口血，才缓缓说道：“我要你入魔道！”
境舟微微挑眉：“理由。”
祈宵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我恨你们啊！我的父母家人都死在你们这群所谓的天地尊神手中，凭什么你们要有圆圆满满的结局？我最恨你和宁岚，当初在南御殿时，假惺惺地对我好，最后还不是为了所谓的苍生大义毫不留情！哈哈哈，你知道吗，当年宁岚还问我为何要如此辜负大家的真心相待，呵，笑话！你们何时与我真心过？”
境舟静静地看着他，只是微微皱着眉，什么都没有说。
祈宵吸了口气，笑道：“日月火神如何？司战灵神又如何？我就喜欢看你们彼此深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样子！”
说着，他又狂笑起来，又因为刻骨之痛，只笑了两声，又忍不住咳起来。
一直等到他情绪平复了一些，境舟才开口问道：“还有吗？”
许是没想到境舟会如此平静，祈宵愣了一下，才笑道：“我没那么贪心，我从来都没想拿天地苍生如何，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你们痛苦的样子罢了。”
境舟嗯了一声，抬手将山风醉收了回来，一边擦着剑，一边回道：“好，本尊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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