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茶樱
手心覆上温热的触感，南夕想起自己的任务，没有拒绝慕琼莫名的亲近，她缓和神色道：“既然是误会怎么会生气呢？”
慕琼杏眸一弯，墨色的瞳孔里敛着一弯光，一眼望进能瞧出她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那便好，其实我从第一眼见仙君就觉得很像我的一位故友，忍不住想与你亲近些，若是惹得仙君恼我了，我可得伤脑筋了。”
慕琼带着南夕往院内走，说话语气颇显困恼。
她抬手推开院门，南夕趁机不着痕迹的松了她牵着的手。
“那我算是沾了这位故友的光了，可否问问，她是人是妖？还是……仙？”
慕琼走在前面，听到这问题身子一顿：“应当是人……说来可笑，我与她其实仅数百年前的萍水之缘，现下竟已厚着脸皮称她为故友了。”
“能让慕琼神君你如此挂念的，想必定有惊艳之处。”
“是啊，”慕琼带上笑意，她微侧头，乌黑的发丝被微风拂起，月色下，南夕隐约瞧见她尖俏的下颔。
“她长的特别好看，可如今一见，竟觉得仙君你比她还要美上几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石头此刻拉了拉南夕的衣袖，小声道：“我觉得她在撩你。”
南夕斜睨小孩一眼，抿紧唇没说话，两指搭上他的肩膀，用灵力传音道：“你以为你声音够小她就听不见了吗？”
石头尴尬的轻咳一声，走到旁边不说话了。
南夕看着前面人挺直的背影，依旧透着那股子从容不迫的气质，目光下移，瞧见她略有点乱的脚步。
心里短促的笑了一声。
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
将南夕送到安置的殿内后，慕琼又特地告知了栖鸾殿的布局，以及提到府里有一潭灵泉，内里灵力充足，可以温养身子，若南夕有需要可以使用。
待慕琼离去后，石头忍不住跟南夕嘀咕：“这人还真是够体贴温柔的，连怕你半夜肚子饿的措施都给安排好了。”
“温柔体贴有，叫人看不透也是真，”南夕摩挲过殿内的金漆内柱，抬眼扫过珍珠帘幕，“琉璃瓦为殿顶，檀木为柱，天君赐她这么好的宫殿，当真是十分宠爱她。”
“如何看不透？”石头手里拿起桌上的琉璃杯敲了敲，又对着灯看了看，促狭一笑，“我觉得啊，她这般另类相待，全然就是因为你这张祸世的脸。”
南夕睨他一眼：“确实另类相待，你怕是忘记自己这条命刚刚差点丢在了她那乱画的法阵里。”
石头回忆起那杀气腾腾的红光，心中一虚，弱弱把琉璃杯放回原处，嘴上强撑着道：“那她不也说了是个意外……”
“那你又怎能确定她不是故意的？”南夕转身朝床榻走去：“真就那么巧合忘记告诉我们了吗？不是借机试探？你的警惕性太低了。”
“怎么就不能是你自己疑心过度了？”石头朝她走去，张口反驳：“而且，她试探不出什么的，你的身上又没有……”
“石头。”
南夕打断他，饱含警示意味。
意识到这里并非凡界，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惹祸上身，小孩瞬间噤了声，将剩下的话语吞进了肚子。
南夕缓步走到床榻前，正欲落坐，却忽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过，她居然说你长的像她的故友，那你可以利用这一点跟她套套近乎……”
石头见南夕站着不动了，边说着边走到她身旁，瞧见她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时，话语一顿，眉头蹙起：“你……又发作了？”
“嗯。”
南夕虚弱的应了一声，撑着疼痛在床上坐稳，运起功，掌间灵力涌动。
“怎么这么突然，明明这几百年也只出现过一次。”
石头急得敲了敲脑袋。
体内灵力逆流，从丹田涌出的寒意侵入骨髓，喉间泛起腥甜，南夕表情更痛苦了几分。
下一秒，一丝温热覆上那股寒意源头，但实在太过弱小，随即就被寒流淹没。
南夕睁开眼，浅棕的眸子似蒙了层雾，她伸手拦住了石头为自己输送的妖力，淡笑道：“你那点妖力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填不了我这个窟窿的。”
“……我倒是头一次替你觉得不值，”石头瞧着南夕虚弱到似只剩一副骨架撑着的模样，神情复杂道：“本以你的资质何至于只混到下仙，如今被天君那死老头碎了灵核成了一个废物神仙，还要忍受这灵力反噬之苦，你何苦选这条路。”
南夕拧着眉，挨过一阵疼后缓缓睁开眼，眸光渐渐恢复清亮，她垂下眼帘，长睫轻轻颤动：“我没的选。”
＊
南夕这一觉睡得很沉，睡梦中朦胧察觉到有温热的手掌扶上了她的手腕，她想挣脱，却因为体内灵力流失的疼痛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随后，强大温暖的灵力涌入，浑身冰冷刺骨的痛感减轻了，那手掌抬起了她的手，指尖冰凉。
南夕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套上了某个东西，像似戒指。
倏尔，她听到了慕琼和石头的声音。
“她的灵核……是碎的？”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轻，南夕不睁眼都能想象到她的表情，应该是蹙着清冷秀气的眉，一脸不可置信，疑惑，可能夹杂点……心疼。
“嗯。”
“谁做的？”
石头此刻真的很想把天君那老头拉出来痛骂一顿，可他知晓，若这样说出来就暴露的太多了。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撒这个慌，只能选择了沉默。
慕琼没等到答案，没逼问，只轻叹了口气，似含深深的无奈。
“什么时候的事？”
沉默。
“多久发作一次，有什么后果总能告诉我吧？”
“……几百年来也只发作过一次，那次灵力反噬大约持续了三四日，再虚弱数月就无大碍了。”
再然后的声音南夕就听不真切了，意识被黑暗拉下，身旁人存在的气息也消逝至无。
＊
南夕挣脱梦魇后，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的右手。
果然，一枚银戒带在中指上，做工精美，泛着好看的光泽，衬得她的手指愈发白皙修长。
这是一枚高阶储物戒，南夕用灵力探去，发现里面存着一万两仙石，而仙石庞大的灵力正源源不断的往她的身体里传输，正好填补灵核的空缺。
这一万两仙石足够她撑过灵力反噬时期了，还能有所富余。
她掀开芙蓉帐，下床，看到石头正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南夕目光扫到桌子上放着的粥，默了两秒问：“石头，慕琼来过了？”
石头目光依旧专注在书上，嘴里应着：“是啊，这都快正午了，人家给你送了粥和话本，说是怕你无聊，粥现在还给你用灵力温着呢，快点吃了吧怪费灵力的。”
南夕走到桌前坐下，挖了一勺粥送到嘴里。
其实味道还不错，但她吃了两口就放了勺子。
“慕琼，她是知道了吗？”南夕咬了咬舌尖，补了一句：“我灵核的事。”
“能不知道吗？”石头放下话本坐起身：“你躺人家家里睡的跟快死了一样，你说你怎么非得这个时候发作呢？这下被发现了怪不到我头上啊，是你自己运气不好。”
“她人呢？”
“不知道，”石头摊手：“应该还在这殿里。”
＊
南夕起身出门后，没走两步路就瞧见慕琼正在花园里浇花。
昨天那个花园此刻没了法阵显得更加空荡荡了，不过最中央的花竟是一夜之间全开了，放眼看去一片娇红，倒给这地添了几分艳丽。
风起，暗香流动，花旁的女子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裙，裙摆金色丝线勾出几片祥云，发间一支金簪，似琉璃般的眼睛专注在花上，眸里光华内敛，清透明媚。
安安静静站在那，像是一幅出尘的美人图。比起昨天素净的白衣，慕琼今天这一身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南夕朝她走近，慕琼似在想什么事情，很入神，并未察觉到身后愈近的脚步。
“我来的巧了，正好赶上花期。”
身旁陡然响起声音，慕琼身子一顿，收了思绪，下一秒露出个笑，答道：“不对，是这花开的巧了。”
“我听闻关于红茶缨这种花有个传说”，南夕俯下身，袖口滑落遮住半只手，白皙的指尖轻轻抚摸上殷红的花瓣。
“以前茶缨是没有红色的，一只茶缨花妖身死，她的丈夫忧思至疯癫，用花妖留下的内丹加入一滴泪以血与功力温养练就了一颗种子，而后这颗种子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开出了世间第一朵红色的茶缨，所以红茶缨也称血茶缨，用以表相思之苦。”
南夕站起身：“此花难养，神君为何种它？”
“足够好看的花是可以容许它娇气些的。”
“神君可有思念之人？”
“有，做神仙以前在凡间呆的久了，总会有难以忘怀的人。”
慕琼答的太过坦然，南夕不禁抬眼朝她望去，正正对上慕琼的视线。
那双眼睛像揉碎的细雪，干净澄澈。
空气静了两秒。
慕琼眸光闪烁，唇瓣轻动：“你……还难受吗？”
话题转的太快，南夕瞬息移开了视线，不由屏了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与那双眼睛直直对上，可能是因为里面毫不掩饰的担忧让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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