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君子图》

主仆二人齐齐跪坐在榻上，临窗是浓墨般的夜色，就连鹅卵石小路侧的灯盏都已燃烬烛火，鹅黄般的光终是消散在长夜中。
  “茯苓，明日取来那几幅《四君子图》，随我去一趟平襄王府，我想再争取最后一次，若是不成便罢了。”
  姜梒没提及那两房妾室的事情，茯苓也默契的藏在心里，恐怕她这算是妥协了。
  窗外飘起雪花，越过窗棂落在她面前的燃着的烛火上，瞬时化为乌有。
  “下雪了…”
  “郡主就那么喜欢平襄王世子吗？”
  夜深人静，适合谈心。
  “喜欢，从小就喜欢，从第一次见时至今从未改变过。”
  茯苓哑然，那时姜梒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如何能知道什么叫喜欢。她充其量能抢一抢褚丞的玩具。
  褚丞与姜梒一家本是世交，三代为友，朝堂庙下交往甚密。两家祖辈同窗之谊延续至今，父辈更是能饮酒作乐的朋友，而他们却关系平平。
  “你说他为何那么讨厌我呢？”
  “奴婢不知啊！”
  “我猜啊！家里的猪不吃食了，那铁定是从外面偷吃饱了！”
  “……没听说世子有心上人啊！”
  “那就找人去查啊！”
  “哦哦，好！婢子即刻便去。”
  漫长黑暗散去，太阳冉冉升起，一夜飘雪阴湿大地，独墙脚树下还余着几片残雪。
  姜梒醒的格外早，茯苓伺候她梳妆后就去了国公夫人院里，国公夫人气消，因着雪天整个人看起来慵懒不少，也没有为难她，只叫她回去好好反省。
  她主仆二人从国公夫人院里出来直接走的后门，乘着马车去了平襄王府。
  门房见了她一脸为难，生怕她再如之前一样对他们大打出手。
  “郡主殿下，世子爷今日不在府中！”
  门房挤出讨好的笑来，未等她开口就先答话了。
  “不在府中也无妨，我不找他，我找你家大姑娘。”
  平襄王府子嗣稀薄，除了褚丞外还有一个嫡出的小姐，名唤杏林，年纪与姜梒相仿。
  “若如此……”
  门房有些犹豫，怀疑话里真假。
  茯苓暗里捏了一把冷汗，这回的方法说起来倒也算是高明，可人人皆知，自家郡主与这平襄王府的小姐，视若仇敌，何时平安无事的相处过。
  “我诚心带着礼物来求和，愿门房小哥行个方便！”
  话罢，姜梒就要行礼，门房见此忙躲开腰弯的更低，连忙朝身后小厮摆摆手示意开门。
  一切都不合规矩，可若不放进去，到头来受罪挨罚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姜梒再不济，也担着郡主的头衔，左右不会受处置。
  姜梒进府轻车熟路的绕过褚杏林的院子，直往褚丞那去。
  而一开始负责替她引路的小丫鬟还未做声，就被茯苓堵了嘴。
  一颗碎金子，买她行个方便。
  姜梒都来这平襄王府八百回了，说不定比她们这些只能候在外院伺候的人还了解这里的院落布局。
  主仆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无论是迎面碰上的，还是一旁路过的，没有哪个敢拦住盘问。
  “郡主，小心台阶。”
  一处回廊亭下的台阶前，茯苓适时提醒，以免她如上次一般被绊倒。
  姜梒故意踩了踩那块松动了的石砖，不由叹息：“竟然还未修好！”
  她大步迈过，穿过这个回廊就入了褚丞西苑的泛舟湖，那里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雪天阴冷，郡主怎么拿准世子爷会在这里？”
  茯苓扶着她走过一片泥泞的草地，绣鞋上粘上泥巴。
  “文人墨客惯会去的地方有何稀奇，再不济这里没有那也会在书房里，总不可能青天白日窝在床榻上会周公吧！”
  姜梒也发觉了绣鞋旁的泥巴，只一眼就不再看，并不在意。
  茯苓点头，觉得姜梒说的对。
  气温骤降，可泛舟湖上却还是粼粼波光，并没有结冰。
  姜梒环视一圈，还真没有褚丞的身影。
  茯苓也忙着寻人，倒是抢先看见远处的湖心飘荡着一艘船，影影绰绰两道身影。
  一道身影高持端正风度翩翩，一道身影曼妙窈窕仪态万方。
  映雪窦窦？
  姜梒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词来。
  他们很像形影不离的夫妻啊……
  “郡主？”
  茯苓知道她也发现了两人，见她看的入神，轻声道：“世子和苏家姑娘正在泛舟，不若我们改日再来？”
  姜梒心头一酸，哽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茯苓抱着那匣子轻抚她后背，生怕她一个气不过就破口大骂了。
  那艘船上的人似乎也发现她们，正朝她们缓缓划来。
  船终于靠岸，风度翩翩的褚丞和一女子下了船。
  “樱樱今日来的甚早，可是国公夫人免除你的责罚了？”
  苏牡清笑着开口，唤她小名和她一副熟悉模样。
  姜梒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心头涌上嫉妒。她和苏牡清是旧相识，更早时还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往来再无呢？
  或许是从苏牡清的姐姐苏寻欢三番五次寻她错处，有意无意对她母亲提及开始；又或许是从她把褚丞当做目标，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开始。
  竟然还忘了一点，那年苏寻欢险些和褚丞议亲，还是姜梒从中作梗，给搅黄的。
  茯苓有些微愣，算起来，姜梒都算得上坏事做尽了！
  “你来有事？”
  褚丞看她问。
  姜梒收敛心神，险些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我费劲功夫收集到了书画大家柯九思的《四君子图》，想要送予你当做生辰礼物！”
  她面带微笑，茯苓捧上匣子。
  “难为你有这心思，”褚丞语气微软，没有了刚开始的生硬。
  “世子不知，樱樱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呢！能寻来这等墨宝，定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世子开心一些嘛！”
  苏牡清笑得格外灿烂，烂好人似的打圆场。
  褚丞受她笑容感染，难得面容缓和的面对她。
  远处跑来一小厮，行过礼回话：“世子，镇国公府的小将军来访，正在前厅和王爷叙话，传您过去。”
  褚丞走时有些犹豫，定定地盯着苏牡清许久，又甩给姜梒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阔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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