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_医院里的熊孩子

　　挨着黄紫璇病房的，是一室儿童房，要住院的孩子全都会塞进这类病房里面。即使24小时都有家人的陪伴和照顾，但在痛苦的治疗过程中，这些小小的身躯应该没有几个能承受得住。自然而然的，那些发自本能的烦躁的吵闹声，肯定是少不了。

　　当一个人的失眠成为常态，只要有那么丁点的声响，都会马上给惊醒过来。而这一晚，黄紫璇又在半夜被弄醒了。

　　黄紫璇借着窗外映进来的微弱光线，坐直了身体四处张望，当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却发现四周竟然安静得离谱，就连睡觉时，旁边那些轻微的呼噜声都消失了。紫嫙缓缓地又躺了下来，正疑惑是不是自己的失眠症状要加深的时候，她听到了隔壁儿童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

　　在冰冷的地板上，两只没有穿鞋的小脚丫，以小朋友行走的频率，哒哒哒地向自己的病房方向走着过来，直到门前便停下了。没过多久，病房的门把被慢慢地转动着，从漆黑的门缝中，一个小脑瓜探了进来。

　　“有人吗？医院的灯都坏了，我好害怕……”小脑瓜用稚嫩的声音向大人病房里的病友求救着。

　　黄紫璇这次慢慢地坐了起来，怕起得太快，把小朋友给吓着了。“来，过来小姐姐这里。”紫嫙轻声地向小病友招着手。小脑瓜发现了救星，踮着脚静悄悄地往黄紫璇的病床走去。

　　小脑瓜娴熟地爬到黄紫璇的床上，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瞳，嘟嘟的脸蛋，绝对能让人瞬间萌化。“阿姨好！”

　　“叫姐姐！”黄紫璇有点不爽，“姐姐好！”小脑瓜纠正了下，“这就对了！”紫嫙欣喜地捧着小脑瓜的脸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呀？自己跑过来，你家人知道吗？”

　　小脑瓜回答说：“叔叔阿姨都叫我要、要、山、发、球，家人是什么啊？嘻，姐，姐姐，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呀？”

　　“要、要？什么呀？”黄紫璇没听懂小朋友说的婴儿语言，但玩捉迷藏是听得清晰的。她按了下台灯的按钮，没有电，随后说：“现在没有电，我们玩捉迷藏的话，会很难找得到哦！要不我们玩其他的……”

　　没等紫嫙的提议，小脑瓜已经跳下床：“来嘛，来嘛，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吧！”说完，哒哒哒地已经跑出病房。“诶！不要乱跑！”紫璇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把他给看好，虽然腿还没完全恢复，但拄着拐杖还是能走起来的，折腾了两下后，匆匆忙忙地也跟着出了房间。

　　一来到走廊，前方深处黑乎乎的很难看清楚，黄紫璇依赖着逃生用的应急灯，隐隐约约找到了前面四五米处站着的小脑瓜。一盏接着一盏的应急灯把他给照得青绿青绿的，小脑瓜看见紫嫙跟了出来，很是兴奋：“来呀，来呀，过来找我呀！”说完又继续往前奔。

　　“这熊孩子，知道现在玩这个有多危险吗？！”紫嫙开始有点慌张了，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你别跑呀！我不想玩捉迷藏！你快回来！”

　　小脑瓜一拐弯就喊：“来呀，来呀，过来找我呀！”这回只能听见声音，连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黄紫璇着急地循着声音，推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火门，下了一阶又一阶的楼梯。孩童稚嫩的声音时强时弱、忽左忽右，这样给他一闹，使得晚上的医院像极一座无底的迷宫，怎么走都没有尽头。

　　“你给我站住！不要动，我不想跟你玩捉迷藏了！”终于，黄紫璇生气了，什么幼小的心灵不能伤害，总比丢了要强吧？

　　“呜……呜……呜”小脑瓜也哭了。“你在哪？姐姐不是想骂你，只是，只是太黑了，我们不能这样玩，知道吗？”紫嫙一边往哭声的方向走去，一边安慰着说，直到她推开了一扇大铁门。

　　门后的小脑瓜已经停了下来，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不停地抽泣。

　　黄紫璇此刻可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喘着气说：“姐姐不是不想跟你玩，不要哭好吗？我们玩其他的游戏好不好嘛？”她一拐一拐地往小脑瓜靠近。

　　还没等到紫嫙靠近，小脑瓜低着头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只手往下指着旁边的医疗设备：“你……都快找到我了，为什么……就不能玩捉迷藏呢？”

　　话一说完，灯全都亮了，医院的电力已经恢复过来。黄紫璇这才发现，大铁门后的这个房间里面，全都是用不锈钢拼装起来的巨型金属柜。

　　“嗯？人呢？”小脑瓜在黄紫璇不经意间，竟然凭空消失了，“小……小朋友，你在哪？不要再玩了啊……怎么？怎么就不见了呢？”紫嫙到处张望寻找着，没有空隙、没有窗、没有其他出入口，人呢？

　　迷惑，惊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家都喜欢说，眼见为实，可为什么有的人明明看见了，却急着要去否定它呢？噢，对了，或许是思觉失调，这会让人产生幻觉，但谁又愿意承认自己是精神病呢？

　　此刻的黄紫璇，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我的脑子不会是被货车给撞傻了吧？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巨型金属柜的其中一个小柜门自动打开了。寒气随着也冒了出来，夹带着死老鼠的味道，那是刚才小脑瓜用手指着的位置。黄紫璇在想，这熊孩子不会趁我不在意的时候，钻了进去吧？

　　她一拐一拐地走过去，付下身子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块白布不知道盖着什么：“这么冷，你就不怕感冒？你也太皮了吧！”黄紫璇本想抓住小脑瓜的衣服，一把给他揪出来，但毕竟还是刚认识，这样有损自己长辈的形象，于是找到了一处金属手把，试探性地往外一拉！足够能躺下一个人的金属板就这样轻易地被推送了出来。

　　白布凸起的形状，刚好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型：“给我起来！”黄紫璇把白布一手掀起。心里还窃喜，自己的脑瓜没有被撞坏，只是刚好碰上了个特别皮的。

　　不过，白布掀开后，却是一具小孩的尸体。它全身发紫，五官干瘪，头发沾满了冰晶，雪藏的时间肯定不短。而尸体的外貌特征与刚才的小脑瓜很是相似。

　　黄紫璇两腿间的一股热流瞬间涌了出来，吓尿了，整个人坐到了地板上，说不出话来。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医务人员一进门，也傻了眼，向着对讲机就嚷：“被她打开了！被她打开了！”医务人员迅捷地拿起扔在地上的白布，把尸体盖好，看了下捆着尸体脚部的识别牌子，又向对讲机汇报说：“是11389号！11389！确认下。”

　　“又是它！你处理下现场，我现在就过来。”对讲机里回应说。现场的医务人员利索地把所有都放回原位之后，马上就走去看下六神无主的黄紫璇。

　　那一脸惊恐的表情，也没有什么要责怪了，教训还不够吗？医务人员也知道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用，直接把她给抱起，然后找个护士给她梳洗下完事。

　　黄紫璇慢慢地昏迷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黄刃知警官就已经出现在眼前。“璇儿，你醒啦？身体哪里感到不舒服吗？”黄警官很是关心。

　　“爷爷！”紫嫙扑到了黄警官的怀里，“我发了一个噩梦……好可怕！我想回家，可以吗？”

　　“别怕，能跟我描述一下，是怎样的一个噩梦把你给吓成这样了？”黄警官问。

　　“爷爷，我不要再想起来了，这个梦太真实，太可怕了。”黄紫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抱着微颤的双腿。

　　“你是不是……梦到了一个小孩的尸体？”黄警官不寻常地追问起来。

　　病房里的其他人八卦地伸长了脖子，还装着一副没听见的姿态。

　　“爷爷！你怎么知道的？”黄紫璇很是诧异。

　　“璇儿，你冷静点听我说，你昨晚看到的不是梦！除了我刚才说的，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了吗？”黄警官的语气有点凝重。

　　“不是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黄紫璇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起来，感觉头快要炸了。

　　黄警官紧紧地按住孙女的双肩：“璇儿，咱们不着急，你把它就当作是一场梦，然后慢慢地从头到尾讲给我听，好不好？”

　　黄紫璇对昨晚的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她调整了下情绪，忍着头痛，从她醒来，到被抱走，完完整整地给自己的爷爷说了一遍。黄警官听完后，表情严肃地说：“璇儿，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现在你的情绪还不是太稳定，再过几天，我就接你回家。”

　　“爷爷，能不能现在就回家，我不想一个人在医院。”紫嫙哀求着。“你放心吧，我跟你的好朋友，爱媃，说了下你的情况，她正赶着过来，她跟学校请了两天假，加上周末，这些天她都会陪着你。”

　　“但是，爷爷，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我们已经初三学期了，大家都要抓紧时间备考。”紫嫙不想把自己弄得太娇弱。

　　“我也是这样想，但你的事情，爱媃很上心，还是她主动找的我，说什么反正成绩也就只能这样了，再努力也是枉费时间，这孩子……”黄警官心里也希望有熟悉的人能照顾着孙女，这样他在工作的时候，会安心很多。

　　“爱媃的父母同意吗？”

　　“沟通过，他们很豁达，也同意了……璇儿，你乖乖地再坚持几天，然后我就接你回家。”

　　黄紫璇也妥协了，后面有爱媃陪着自己，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黄刃知警官跟孙女道别后，和病房外等候的干警们一同离开了。而紫嫙心里边的各种疑问依然缠扰着自己，也没有一个能合理地解释清楚。

　　“紫嫙！我来啦！”张爱媃轻轻地推开房门，拉着一箱换洗的衣服和日常化妆品，支援闺蜜来了。

　　“爱媃，你来得太及时了！”黄紫璇马上把张爱媃拉到自己身边，抱着不放。

　　“到底怎么啦？你跟我说说。”张爱媃很是好奇。

　　于是黄紫璇把昨晚的事情向自己的闺蜜又再叙述了一遍。而在这期间，黄警官和干警们却没有离开过，他们全都挤进到医院的院长室里。

　　院长：“黄警官，监控录像你们都看过了吧？”

　　黄刃知：“都看过了。”

　　院长：“本来呢，一个未经允许的病人是不应该闯进医院的停尸间的，不幸中的大幸，那具尸体一直都没有人来认领过，虽然不会有人来医院追究，但也给医院造成一定的影响……”

　　没等院长把话说完，黄刃知就抢着说：“可是，我详细地看了录像，贵医院的员工本身就没有把工作给做好，一道门忘记锁上就罢了，十几道门都忘记锁，而且没锁上的门竟然刚好能通向停尸间……哼，现在我的孙女着实被吓得不轻，应该是我去考虑要不要跟你们医院追究管理责任吧？你倒好，还报了警，说什么病人硬闯停尸间？简直乱弹琴！”

　　院长发现气氛不对，连忙说：“黄警官，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啊？”

　　院长心里觉得再争下去，吃亏的是自己，于是开始转移话题：“我是觉得，黄警官您的孙女，是不是应该转到精神科去检查，确定下病情？”

　　干警觉得这话非常别扭：“你几个意思啊！？”

　　黄警官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干警别太莽。

　　院长接着说：“我真不是扛你们，要不再看多一次监控录像，来！”院长拿起平板电脑细细地给在场的警察作了一个分析报告。

　　“我们医院二十四小时都是灯火通明的，虽然住院大楼十一点过后会关掉影响病人休息的灯管，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你看这里，黄紫璇她不知为何，不停地把旁边的台灯一开一关，想下床的时候还不能立即摸到就放在旁边的拐杖。当尝试几回后，是找到了，却又一个劲地就往外跑，期间还碰了下旁边的病床，把人家给弄醒，想叫住她，她也没丁点反应！

　　我怎么感觉她就是……在摸着黑呢？她房间里的灯没有坏呀，也没有停电啊，即使真的是停电了，我们医院也会有发电的设备啊，医院怎么会停电呢？”

　　“你继续说。”

　　“这里是走廊的监控，能看到黄紫璇正在不停地嚷嚷着，护士站有个护士都听见了。她反馈给我说，黄紫璇一直在对着空气说不要乱跑，你快回来，还有就是……啊，对了，说什么不想玩捉迷藏了。

　　当时值夜班的护士还年轻，看到这情况心里也怕，所以只是口头上让黄紫璇不要吵到其他病人休息。但这小姑娘根本没有理会，而且还继续往前走，不停地一直喊一直喊，我们的护士被吓得都不敢上去制止了。”

　　黄刃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再看这里，是黄紫璇通过每一道门的监控录像，从行为上判断，她当时很着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这里是停尸间的监控录像，我们的保安就是在这里发现了黄紫璇，但那天晚上，这个监控有点故障，有几十秒的时间没有映像，当画面恢复正常了后，黄紫璇已经把停尸柜给拉开了……

　　黄警官，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黄紫璇的确需要去精神科检查一下。”

　　“我都知道了，过完这个周末，让医生确定她身体上的伤势可以回家休养后，我先接她回去，昨晚的事情，我们就当作没发生过吧。”黄警官的语气不是很好。

　　院长也只好作罢：“那好吧。”

　　站在角落的我，看着他们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昨晚的事情，说真的，挺有意思。

　　“你这熊孩子，还挺能干的啊。”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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