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姑姑，你这是在做什么？”小山楂看着我桌前堆满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自己却将书盖着脸，四仰八叉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不由得疑惑发问。
见我没有声响，小山楂又问道：“姑姑可是睡着了？”
“睡着？我没有睡着！”我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抓住从脸上滑落的书，另一只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让自己显得精神些，“姑姑在聚精会神地背书呢。”
小山楂显然不信：“你这么盖着能看得清书上的字？”
我打个哈欠，“看不清啊，所以姑姑是在背书，背书需要看么？”
小山楂点点头：“哦，那姑姑你背得怎么样了？”
我道：“嗯，背到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举头望明月，对影成三人。这诗也太难背了，我背了这么半天，也就会了这一首。”
小山楂嘴角微微抽搐：“你确定不是三首？”
我一拍他的脑袋，害羞道：“就会一首而已，姑姑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小山楂汗颜，却懒得和我争辩，遂问道：“纪夫子呢？”
我撇撇嘴：“他哪里管我的死活，早出去逍遥去了。欸，黄金万两又搁哪偷懒去了？黄金！万两！！！快来给本小姐读诗，本小姐眼睛都看瞎了！”
话音刚落，黄金万两双双闪现在我跟前：“黄金、万两已就位，小姐请吩咐！”
我将书一丢，安排道：“黄金，你接着读《饮酒》，万两你读那个什么《观刀麦》。”
万两道：“小姐，是《观刈麦》。”
我摆摆手，“管他观什么麦，都差不多的，你接着读就是了。老规矩，还是黄金先开始。”
黄金道：“那我就接着上次的读了。”
“读吧读吧。”
黄金：“问君何能尔？”
万两：“丁壮在南冈。”
黄金：“心远地自偏。”
万两：“足蒸暑土气。”
黄金：“采菊东篱下，”
万两：“背灼炎天光。”
……
小山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哉。”
我得意道：“听人读可比自己看有用多了。怎么样，姑姑是不是特别聪明。”
小山楂扯扯嘴角，敷衍地笑笑：“姑姑，我已经预料到你的结局了。”
我无奈道：“姑姑也没办法，谁让你爷爷给你范围广呢。你说你爷爷真是，刚喝完我的汤，那玉米都没消化完呢，就开始翻脸不认人开始折磨我了。”
小山楂道：“你知道为什么爷爷这次给的范围广么？”
“还能为啥，就为了折腾我，让我消停点呗。”我重重地叹一口气，“唉，好不容易这两天天气好，我还和夫子说，最近想约梓桑哥哥一起秋游来着。”
小山楂高深莫测地摇摇手指：“非也，非也。昨天傍晚，我在后花园听见爷爷问纪夫子了。”
我心中一惊，不会是我请夫子泡竹马的小心思被阿爹看出来了吧？
“阿爹问夫子啥？”
小山楂道：“自然是问你学得如何了。”
我松一口气：“那夫子怎么说？”
“夫子轻松道：‘熟读唐诗，下一步宋词。’”
“就这？阿爹也信？”
这么多年了，阿爹，你难道还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吗？前些日子背一首《大学》都花了这么长时间，这才几天，我怎么可能熟读唐诗！
小山楂道：“这种大话阿爹自是不信，但架不住纪夫子成竹在胸，说不信你随意考。”
我咬牙切齿：“所以……”
小山楂接过话头：“所以阿爹才考你唐诗，全部的。”
“纪、萧、远！！”我气得站起来，仰天长啸，越想越气，这家伙，替我挖坑就算了，竟还敢装作无事人似的，一大早就跑出去逍遥自在，“有种你就别回来！”
小山楂揉了揉被震痛了的耳朵，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姑姑，你知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三天后？中秋节？”
小山楂眼巴巴道：“还有呢？”
我歪头，假装认真思考了许久未果：“还有啥？”
小山楂一努嘴：“记不起来就算了，我不和你玩了，我找妞妞去。”
我挥挥手：“去吧去吧，正好姑姑要认真背书了。”
小山楂走几步，回头见我又毅然决然地躺回了摇椅，生气地哼了一声，留下了一句，“再也不喜欢姑姑了。”就咬着下唇，气呼呼地走了。
傍晚时分总是来得这样的快，看着阿爹写满期望的脸，我如是感叹。
阿爹翻着手上的书：“摇摇可做好准备了？”
我道：“这话应该我问才对，阿爹可做好准备了？”被气的准备。
但这话落在阿爹耳里，就成了自信满满的回应——阿爹你随意考，我都行！
遂而阿爹笑眯眯道：“好，好，好，阿爹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古诗这么多，真不知道要考哪一首，这样吧，我随意翻，然后我选一句，你说下一句。”
阿爹：“共看明月应垂泪，”
我果断道：“换！”
阿爹：？？？
我道：“这句没印象，下一句。”
阿爹宽慰自己：“虽然不会，但胜在实诚。”
阿爹又翻了几页，才道：“黄河之水天上来。”
我道：“飞流直下三千尺。”
阿爹：“……”
半晌，阿爹又宽慰自己：“虽然不是正确答案，这逻辑倒也能自洽。”
阿爹又翻了几页：“劝君更尽一杯酒，”
我：“但愿长醉不愿醒。”
阿爹：？
我忙道：“错了错了，是劝君更尽一杯酒，借酒消愁愁更愁。”
阿爹：“既然愁更愁，那还劝个甚？”
我急忙再次改口：“记错了，是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萧郎是路人。”
阿爹：“都快是路人了，确实该多喝两杯。”
我点头如捣蒜：“可不，诗人写得真是催泪。”
阿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还觉得自己背得挺对？”
我一瞅大势不对，忙憋出点眼泪道：“阿爹，古诗太多了，我日也背夜也背，一时之间摄入太多，这才记岔了。”
苦肉计向来好使，阿爹一看我委屈落泪，心一下就软了：“额，那个…你记得这几句诗确实容易记岔，阿爹没怪你，这样吧，咱再来两句简单的。”
我含泪点头。
阿爹：“君问归期未有期，”
我眼睛顿时大放光彩，这个我知道！！！而且绝对不会记错！
我深呼吸几口，让自己从容淡定下来：“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烧茄子油焖鸡。”
阿爹张着嘴巴甚是震惊，想来是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真的一字不差全记住了。
为了让阿爹惊上加惊，我接着道：“后面那句我也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鱼香肉丝配鸡腿。”
阿爹道：“谁教你的，夫子？”
我心中忿忿：才不是夫子呢！
这我自己在饭店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超强的记忆力才记住的！
但我这好不容易才背对一首诗，若说不是夫子的功劳，那岂不是显得夫子如同虚设、毫无用处？
遂而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对，夫子教的。”
阿爹将书一甩，脸色铁青，拂袖欲走。
我忙道：“阿爹，我背得这么用功这么好，你不让厨房多加两道菜犒劳我一下么？”
阿爹转过身来破口大骂：“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今天晚上你就睡书房，不许吃晚饭！”
唉，早知今日如此，我就吃完饭再过来背诗好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先吃？
我这不是怕阿爹震怒，又拿着扫帚追着我打，我若是吃饱了岂不是跑不动路？
哼，以往都是关我禁闭，不许出江府，这次竟然将我关在书房不给吃食！阿爹，我就算饿极了也不会啃书的！你死心吧！
再说了，我那两句诗怎么背得不对了，“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烧茄子油焖鸡。曾经沧海难为水，鱼香肉丝配鸡腿。”
格式工整，还押着韵呢！简直可以说是完美之作，不然人家饭店也不会专门写出来贴大堂柱子上啊！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我的油焖鸡，我的大鸡腿，越想越饿，口水都咽了几波了。
我在木质地板上躺平，试图催眠自己进入梦乡，睡着就不那么饿了。
“咕噜——”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我拍拍它道：“别叫，你刚吃饱，你不饿。”
肚子却不那么听话：“咕噜——”
我道：“知道了，知道你吃饱了，别唱了。”
旁边忽的传来“噗嗤”一声，我一睁眼，就看到纪萧远的俊脸浮在我脑袋上空。
我在地板上翻过一面，留给他一个骄傲的后背，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来看看我被你坑得惨不惨么？那我可得叫你失望了，地板宽敞，好睡得很！”
纪萧远蹲下来，将一物放在地板上，边开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鱼香肉丝配鸡腿。摇情，我来给你送大鸡腿。”
“唔，好香啊。”我一个翻身从地上坐起，淌着口水道，“大鸡腿！”
纪萧远递给我，笑着道：“喽，饿了吧，给你。”
哼，还好意思笑我，我被关书房还不都是拜你所赐，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送鸡腿，这大概就是戏折子里的打一棒给一颗糖，就是所谓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告诫自己道：江摇情，你要坚持住！不过是一个鸡腿而已！
我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口水，努力不让吞咽的声音被他听见遭他笑话，等咽完了，我才中气十足道：“我不饿！”
纪萧远道：“真不饿？那我吃了啊。”
不，我不能臣服！
“你……你出去吃。”我忿忿地说完，又好奇道，“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纪萧远侧身，道：“爬窗户啊。”
窗户！我怎么没想到！我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像窗户口奔去。
跑到一半，纪萧远道：“别折腾了，窗户外守着人呢。”
我不信，推开窗伸脖子一看，外头果然站着俩健壮的小厮，好家伙，连刀戟都配上了，一见我开窗，两人刀戟交叉，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我干笑两声：“屋里太闷，我透透气。”话一说完，我忙把脑袋缩回来，“啪”地将窗户关上。
小厮疑惑道：“小姐，你不是说闷么？”
我道：“看见你们我突然就不闷了。”
纪萧远这厮倚在书桌旁，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不解道：“窗户有人把守，你怎么进来的？”
纪萧远道：“我得了老爷的准许。”
我更为不解了：“得了准许你还爬什么窗户，直接走正门不好么？”
纪萧远道：“我乐意。”
我暗自白他一眼：“阿爹不生你气？不应该啊。”
纪萧远道：“开始确实有点，但经过我的一番论证，他就觉得你这诗句虽然接得是牛头不对马嘴，但总归是能念上几句，算是有点文化，还稍显幽默。”
“哼，比我还能狡辩。”我又回到原地方躺下，挥挥手逐客：“你走吧，我要就寝了。对了，走时顺手把桌上的油灯熄了。”
话音刚落，屋里顿时一片黑暗，然后紧接着是脚步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屋内回归寂静。
我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月光看了书桌一圈，食盒果然不在了，遂不满道：“真小气，我说不吃还真就把鸡腿带走了！”
我使劲吸了两口遗留的鸡腿香味充饥，“唔，真香。好饿啊——”
“饿就吃了。”话音刚落，就有一油腻之物堵在了我的嘴上，是鸡腿！！
但咱不争鸡腿争口气，毕竟咱也是要面子的人不是！
我梗着脖子道：“我不吃，就算你暗算我，我也不吃！”
纪萧远道：“行吧，那煮熟的鸡腿可就要飞了哦……喂，你不吃你叼住它干嘛？”
我道：“我哪有，是它粘我嘴上了。”
纪萧远道：“行吧，那你赏个脸吃了呗。”
我道：“我不吃。”
纪萧远道：“你怎样才肯吃？”
我道：“你道歉。”
纪萧远道：“摇情，我错了，我带着鸡腿来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有……欸，没了？？真就一口啊？”
我鼓着腮帮子道：“你以为我一口一鸡腿是骗你的啊。”
纪萧远道：“看来是我错了，你表演吃鸡腿倒也挺可爱。”说完，还用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不满道：“你才表演……纪萧远，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把手上的油擦我头上了！！！”
纪萧远道：“我哪有，这是另一只手。”
“你休……额，噎住了，有水吗？”
纪萧远认真道：“口水需要么？”
我怒道：“滚！”
https://www.lingdianksw8.com/96832/96832029/6346838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om。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