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仙魔仅在一念间

　　
竹楼原本的主人便是碧螺宫这代宫主柳月，在柳月成为宗主后便很少再来这里。林云儿被带来碧螺宫成为宫主嫡传后，这栋竹楼就被宫主赏赐给了她。以竹林为界限，除了宫主及那位专门负责照看主楼的老嬷嬷之外，擅入者皆会被处以重罚。
婆娑摇曳的竹海边缘，竹楼孤零零地依山而立，建造竹楼的竹子只是寻常材质，因此竹楼早已泛黄，要不是有位老嬷嬷时常维护，估计早已坍塌。老嬷嬷也只是下三境的修士，修道无望后便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栋竹楼，但也换来了世俗里家族的繁荣兴盛。
此时这位没能跻身中三境，从而无望长生大道的老嬷嬷，正在竹楼前给刚刚栽种上的一颗树苗浇水。老嬷嬷很庆幸自己还好有着下三境的底子，否则此时不知还能否提的动这桶平时用来浇灌药草的特制药水。
用心照料完这颗树苗后，老嬷嬷便来到了楼上。老嬷嬷看着在窗边发呆的林云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下楼擦拭起了竹楼，这边是她现如今自己名字都忘记了，却唯一还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事。
有的事情一旦坚持做了很久很久，或许会忘了最初选择时自己是否真的喜欢，或许会忘了忘了刚开始时的艰辛、抵触，但是唯独不能忘记的是当初做决定时的初心。
林云儿听见楼下响起了老嬷嬷日常擦洗竹楼的声音，视线移到了院子里刚被浇过水的那颗幼苗，继续陷入了沉思。
老嬷嬷每天早晚两次擦收拾竹楼，林云儿早习以为常。林云儿来的时候这位老嬷嬷便在这了，这些年过去了，老嬷嬷是看着林云儿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如今人们口中的林仙子，但是两人之间关系并没有多亲密。
老嬷嬷看着林云儿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修为也越来越高的同时，心事重重的时候越来越多。老嬷嬷也想着让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能多笑一笑，但是在努力无果后，便也学会了习惯，就像林云儿也习惯了，每次老嬷嬷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竹楼前的那颗树苗，是林云儿上次外出时，从路边一颗大枇杷树下移植来的，也是一颗枇杷树。林云儿觉得她和这棵树很像，都是被人带到别处然后有机会茁壮生长，但是从来没人问过她的想法，就像她亲手将这棵树移来此处，也没问过这颗树是否意一样。
看着树发呆的林云儿，呢喃道：“愿不愿意呢？”
林云儿被当时那位碧螺宫的仙长带走的时候，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当时那位仙长向林云儿父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林云儿只记得父母交换过眼神后说道：“没有五十两银子，我这宝贝闺女这不能跟你走。”
就这样，林云儿被仙长用五十两银子换走，带来了这里。
当那位仙长祭出法宝带林云儿离去时，林云儿只记得，父母得了钱后便带着弟弟转身进了屋子，看着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
林云儿家对面开着私塾的瘸腿老夫子家里，却是冲出了一位少年，追着林云儿喊道：“林丫头，你要去那里啊？啥时候回来啊？”
林云儿听见这个同龄人的话语后，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流。
看着身后变得越来越小的身影，林云儿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颊，喊道：“你不是喜欢写字吗，你就给我写信吧，我回来了你读给我听。”
听着此话的仙长，回头看了眼身旁瘦弱的小花猫，对着身后那个已是蚂蚁般的身影道：“仙府碧螺宫，万国来朝贡。想找她就来啊，哈哈！”
林云儿只记得，一番云里雾里后便到了此处，因为体质罕见的适合碧螺宫术法，便被宫主收为嫡传，自此摆开始在这竹楼里认字、修行。
随着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她忘记了家乡那自己长大的破败小院，父母和弟弟的脸庞也模糊了起来，但是始终记得，那个曾趁着大人们下田收割水稻时，带她偷懒去摘枇杷的瘦小身影。
每次那道身影就像猴子般迅速爬上树，从树上扔下一串串青黄不一的枇杷，然后两人便跑到草垛里躲起来，一起享受着夏天的味道。
林云儿记得第一次和他躲在草垛里吃枇杷时，他骗她说青色吃着才最香，于是那时年幼的林云儿，便被酸的哇哇哭了起来。
这时那个叫许云儒穿着青衫的孩子，便把金黄最大颗的枇杷递给她。林云儿手里抓着最甜的枇杷还是哭个不停，许云儒便捏碎了一颗青色未熟透的枇杷，汁水溅入了林云儿的眼睛和嘴巴，嘲笑着眼前比自己还瘦弱的黄毛丫头。
林云儿闭着泛酸睁不开的眼睛，伸手便一通乱拳拍在这个可恶的家伙身上，林云儿不知道自己出手到底算不算重，反正那个青衫被抓脏的少年，始终脸上堆积着笑脸。在她打累了也哭累了，眼前叫许云儒的少年，便会把自己怀里最后一颗枇杷剥好递给她。
后来许云儒告诉林云儿，其实他叫许二，听见这个名字时，林云儿觉得一切都说的通了。
林云儿家里穷，许二的那个瘸腿师傅办的私塾，她是读不起的，虽然那个瘸腿的老夫子见她在窗外时，也会唤她进去，但是听见课堂上那些孩子的嘲笑声，林云儿之后便再也没去过。
而唯一没有欺负过她的同村孩子，便是这个带她偷枇杷吃的青衫少年。刚开始林云儿很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文绉绉名字，还穿着干净青衫的孩子，会跟她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玩耍？
直到林云儿知道，他其实叫许二时，她便开始觉得，这个有比自己名字还普通，有时会比自己还脏兮兮的同龄人，会跟她打闹玩耍，好像的确挺天经地义的。
在窗边看着那颗枇杷树幼苗的林仙子，突然觉得鼻子竟有些酸，眼睛有些涩，和当初青涩枇杷汁水，溅入眼睛里的感觉是那么相似。
老嬷嬷突然上楼，惊醒了林云儿，不用回头看，林云儿便知道是老嬷嬷上楼来擦洗竹楼了。
其实，林云儿打心底里，还是挺喜欢这个照顾自己长大的老嬷嬷，在老嬷嬷每次欲言又止时，林云儿也都看在眼里。可是有些话说给关心自己的人，只会比让他们比欲言又止的感觉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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