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衣人
夜黑风高。
竹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颜娇缩在神殿角落，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腥甜的气味散在空气中，她皱了皱眉头，想来平日里神殿内少有弟子打扫，导致这腥味儿如此明显，她略微嫌弃的捂住口鼻，决定下次回来得跟长老提议派人好好打扫神殿。
又是一股腥甜味涌来……她蓦地站起身来，屏息贴着墙边向殿门靠拢，恰好一阵风拂过，吹散不少味道，她顿感轻松。
若不是时机未到，才不在这儿遭这个罪。
一念再三告诫她小心行事，她只得提起十二分小心观察四周。
戌时一到，殿外忽亮起火光，隐隐有人声传来。巡逻弟子？还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来，耽误时间。颜娇不满地掏出小块点心咂吧，顺手摸摸腿边趴着的庞然大物。
“师兄，有灵蛇坐镇神殿，哪会有事端，我们何苦费此周章绕大圈子，略去神殿岂不更好？”
“胡闹，既是巡逻便该牢记使命，若其他人都如你这等想法，我们还巡个什么逻，都回去睡大觉算了，有护教大阵足矣。”
“师兄勿恼，怪我没说清楚，我意思既然这里有灵蛇镇守那我们就可以加强巡视别处了嘛，师兄觉得呢？”
“这能由着你的意愿来么？不是师兄说你，这话若是被师父听去，你还有好果子吃？切记慎言。”
“师兄教训的是。”
颜娇竖起耳朵，听殿外交谈声逐渐远去，又过一盏茶工夫，她放轻脚步朝殿门外瞄了瞄，确定无人后向身后挥挥手，巨大的黑蛇悄无声息的贴地靠近。
一人一蛇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下疾速前行，行至半程，颜娇突然站住不动，四下扭头嗅了嗅，之前淡去的腥甜味如影随形愈发浓烈，她脸色微微一变，霍然回头看去。
小黑呈攻击状，蛇尾一摆将颜娇扫出几丈远，她腹部剧痛袭来，气息逆行两眼发黑。
失去意识的瞬间她望见小黑高昂头颅，“嘶嘶”吐舌，一双碧眸中闪过亮光。
屋内一灯如豆，明灭烛光下，厉狂澜嘴唇抿成一条线，神色莫辨，这次离教尚不知归期，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便……该走了啊，长吐一口气随即吹熄蜡烛。
她把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响，门开了，微风拂面，她回头看了眼屋内陈设，默念一声‘后会有期’抓紧手中行囊离去。
夜色压抑得紧，一丝不安在厉狂澜脑海里来回游窜，难道计划存在什么纰漏？推演几次后她不禁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亥时，厉狂澜和封一念在山门碰头，颜娇却迟迟不见踪影，厉狂澜来回踱步，沉吟片刻道：“娇娇那怕是遇到了情况，我去看看”说着转身想去找颜娇。
封一念按住厉狂澜的肩膀轻轻摇头“不急，再等等，许只是遇上巡逻弟子，不能如约而至。”
厉狂澜想了想，觉得也是，点头应允“倒也不无可能，那便再等等。”
二人又等了半个时辰，颜娇始终没来，等待中，厉狂澜之前的不安重新翻涌上心头，当机立断道：“不能再等了，娇娇定是出事了。”
对视一眼，二人朝神殿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颜娇也悠悠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腥甜的气息令她干呕起来，牵动腹部也跟着疼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她昏迷了多久，想到阿澜和一念还在等她，顿时心急如焚。挣扎着坐起身来，确定她还在竹林里，揉着几欲分裂的腹部，大脑空白。
出师不利，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颜娇想破头也想不通小黑为何无端发狂，不仅尾巴一甩将她扫出几丈远，还不许她接近，只见它盘成一团，竖瞳在黑夜中发出莹绿色的光芒，望着天空不断“嘶嘶”吐舌。
眼见着约定时间已过去大半，小黑也带不走，只能先去同她俩汇合再做打算了，颜娇一咬牙向约定地点赶去。
一路飞奔，半道上撞见寻她的厉狂澜和封一念。
“可算见到你们了！”颜娇乍喜。
厉狂澜：“怎么回事？”
颜娇闷声道：“小黑出事了，嗳三言两语的说不清，你们先随我来。”
三人回到出事地点，目力所及之处倒了一地竹子，小黑孤零零盘成一团，盯着天空。天上乌云散开道缝，清冷月光落下，映照在小黑身上，竟有说不出的圣洁。
三人望着一时怔忡。
听完颜娇的转述，厉狂澜来回打量小黑也是颇为不解，直到瞥见小黑眼底有暗金色浮现，陡然一惊。
化龙？！
若真是如此，小黑无端发狂便说得通了。
似是印证她心中所想。
“吼！”一阵清越龙吟自穹顶响起，顷刻又变成万兽咆哮，振聋发聩。
声音呼啸而来，厉狂澜虽捂着耳朵却还是有余音回荡，心跳加速仿佛要在胸膛震碎般，喉头泛起一阵腥甜。匆忙道“小黑这是要渡劫，快些远离，在雷劫范围内我们全遭殃！”
穹顶咆哮声演变为雷声，渐渐沉寂下去，但威压却在不断积聚等待爆发，乌云中肉眼可见闪电噼啪。
厉狂澜瞧着这阵势若有所思，化龙遇劫她还从未亲眼目睹过，眼瞅这空中乌云蓄势待发，怕是雷劫落下可有的劈，目光不由回望小黑，它能捱过去吗？
小黑如临大敌，不断地“嘶嘶”吐舌，而就在此时，一个蒙面黑衣人从神殿方向冒了出来，目光贪婪的望着小黑，身上邪气四溢，发出桀桀怪笑。
“哟，原来你这小孽畜在这里，费我好大一通工夫，但值了哈哈哈。”
他左手结了一个复杂的印，随后念起一串古怪咒语，右手五指虚虚一握，小黑仿佛就被他握在手中，额间凝出一朵花的虚影，伴随着花的浮现小黑痛苦的疯狂扭动，大地随之震颤，黑衣人似对小黑势在必得，不仅无视远处三人，更是毫不在意这头顶积雷。
厉狂澜心下惊诧，小黑可是洪荒异种却被此人轻而易举的掌控手中，可见其功力之深厚，目光略过那朵还未凝实的花，心思活泛起来，伸手握住腰间短笛，打算见机行事。
只是她还未动手，身旁的封一念已经提剑向对方刺去“何方歹人潜入我教，是何居心？”
封一念身法灵动，速度之快，幻化出数道残影，一刹那流过漫天剑光。她本想用剑雨打断黑衣人左手结印，未曾想黑衣人看也不看她，果断一脚笔直踢中封一念的本体，剑雨瞬间破碎。她本可以避开，但身体仿佛被泥沼束缚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踢中，身体飞出数丈“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败于一招。
颜娇惊呼着上前接住封一念，同时厉狂澜横笛于前，一曲杀伐之音倾泻而出，音波阵阵，凝音化刃，向对方袭去。
“同悲生？你这女娃有点儿意思”
黑衣人凌空踢了两记腿刀，阻断她的攻击，音刃破碎。
“功夫不到家啊，再练个十年吧，桀桀桀”
有封一念的前车之鉴，厉狂澜不敢贸然近他身，亦不能站在原地，瞅准黑衣人不能随意挪动，便绕着圈儿吹奏短笛攻击，黑衣人不疾不徐见招拆招，时不时反击，对此厉狂澜不尚能自如应对，还接二连三中招，很快她便力有不逮，身形一凝，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抓住这处破绽一连踢出七记腿刀，逼得她无路可退，唯有生生扛下，一时间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几欲错位。
好在只是气波，她捂着伤处狠狠看了黑衣人一眼。
“嘿嘿……滋味儿不好受吧，看在故人面上，我劝你快些带着你的两个小姐妹离开，不然，哼哼”黑衣人不无得意地发出威胁。
“故人？哪个故人？”厉狂澜没有忽略黑衣人话音下隐藏的忌惮，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这故人是指教主，还是颜长老亦或自己的娘亲？“你这歹人也挺有意思，不敢同故人正面冲突，只能欺负欺负故人之子，不知羞耻”
“哦？”黑衣人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愿走了？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却偏偏要入这死门，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跟你娘如出一辙！”
嗯？她娘认识这人？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厉狂澜眼珠一转，捂住伤处站起身，斜倚着一根竹子破口大骂“狗东西，少废话，罗里吧嗦叽叽歪歪的，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儿还自称我娘的故人，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知道是哪个老鼠窝里爬出来的大耗子，我呸！”
“呸”的一下颇为用力，牵动了伤处，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回应，但虚握着的右手转向厉狂澜抓去，可见气的不轻。
见状不好，颜娇顾不得出教计划，偷偷放出几只传音蛊，希望教主和圣女姑姑能及时赶来，这番小动作令黑衣人冷冷瞥她一眼，却没有阻拦。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杂种，一会儿落到我手上可要保持住这份刁钻。”
见那只手放弃了小黑，向她抓来，厉狂澜面无惧色疏狂一笑“谁像你这般没皮没脸的，怕是连块骨头都没有，软脚虾一只，自是该好好见识下本姑娘的本事。”
短笛再次响起，黑衣人大惊失色，右手匆忙转回去想要重新掌控玄鬼蛇，为时已晚。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该死的小杂种会‘唤龙’曲！
传闻，哭魂海下葬有龙神，龙神虽死却留有残魂于世，在哭魂海吹奏‘唤龙’便能唤醒这缕残魂，替吹奏者达成一个愿望，同时这曲子还能激发带有龙神血脉灵兽的自身潜能，不过世间流传的都是残曲，所以没有人能完整吹奏‘唤龙’。
厉狂澜当然也不能，她只是会一小段而已，但对于即将化龙的小黑来说，足够了。
“唤龙曲既出，我劝你不要挣扎了，安心受死吧”，厉狂澜抚弄着短笛挑衅地看着黑衣人“还是说，你想挣扎着死去？”
“小杂种！”黑衣人咬牙切齿朝她扑去，手上亮起一团黑色莲火。
想都不用想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厉狂澜嘴里泛苦，立刻横起短笛试图护住自己。
生死瞬间，黑衣人停在半空中，低头看去，黑色的蛇尾如同闪电迅疾缠上了他的右腿，拖住他的进攻。
小黑额间凝出的那朵花缓缓回归它体内，霎时眼中金芒大盛，发出一声似龙非龙的低吟，蛇尾用力一勒，黑衣人的腿骨噼啪作响，大声呼痛。
“不！”
剧痛下，黑衣人抬手向右腿劈去，想要断腿保命，一直盯着战况的厉狂澜哪里给他机会，笛音短促地响了一声，一道小小音刃将黑衣人击落蛇怀，小黑顺势将他整个人环绕包裹，蛇身慢慢收紧，只听得尖叫咒骂声不断。
而夜空中积聚已久的一道道天雷，也裹挟着不可撼动的天威，尽数落下，九道天雷后，小黑一动不动，蛇身下的咒骂声也止于天雷。
一切归于宁静。
封绪和厉星河赶到时，只有满目狼藉，三个姑娘连同护教蛇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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