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雄鸡一唱天下白。
林茵茵算是明白了，这白只是个抽象表达。现在这个时刻天还黑着，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点模模糊糊的白光。
她感觉有些冷，去柜子里找了件稍厚的斗篷披上，坐在床边，直待到天明。
出发，找小花！
王小花同志又被一个圆滚滚的肉包子诱惑走了，和茵茵姐姐走在路上，啃包子的精神头比昨天还起劲儿。
林茵茵隔着手帕，握着油乎乎的小肉手，和她说：“小花，今天我们任务有点重哦，我们上午把全套动作顺完，下午跟着鼓乐试试好不好？”
王小花一边和包子作斗争，一边随意点点头。待反应过来，还捏了捏拳头：“可以的。”
林茵茵的脚步陡然轻快了些。
将小花带到练舞房，先将上一次的动作温习了一遍，然后又开始教她新的内容。
经过一上午，两人俱是大汗淋漓。
小花的跳跃动作却总是做不好，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似地起不来。
“小花，你把重心移到前脚掌。”
“茵茵姐姐，什么是重心？”小花迷惑地问道。
林茵茵才发现自己一时着急，竟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现代的舞蹈工作室上课。
她舒了口气，耐心道：“来，小花，你先站好。”
小花板正地站直。
“然后我们身体向前倾。”
小花弯成了一百二十度。
“不是，小花，身体要站直，靠脚的力量往前。看我示范一下。”
林茵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选择的是适合小花的蒙古舞，但是靠这两天速成蒙古舞实在是有一定难度。
她在穿越前的记录是用完整的一天时间教会了一个孩子整套考级舞，但那孩子毕竟有基础，沟通起来也不用多解释。
好在这具身体年轻，只有十六岁，感受不到什么酸痛。
她想着，便给小花示范了一次重心前倾。
小花竭力模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弯成一个量角器。她自己也着急起来，嘟囔道：“茵茵姐姐我做不到。”
“我们休息一下吧。”林茵茵擦着小花额头上的汗，给她端来了一碗水。
“今天好好辛苦一下，晚上姐姐带你去逛集市。”
小花肉嘟嘟的脸上涌现出了向往的神情，手里抱着碗，边喝边道：“我还没有逛过集市。”
林茵茵也没有。
这几日忙昏了头，也没空去把这城逛上一逛，若是小花能学好整套舞，她也能松口气儿。
她把小花有些散乱的辫子解下来，打算重新梳整一下，手上的头发很柔软，她不由一时兴起，给她尝试起蒙古辫来。
当时表演这个舞时，就是给孩子们编了辫子，戴了头饰。小花的发量很多，很适合这个发型。
将最后一绺头发编进去，林茵茵满意地看着小花，简直是活脱脱的一个蒙古族小姑娘。
这套舞后面重复的动作和旋律比较多，花了一个上午，倒也勉勉强强地把动作都顺完了。
临到中午，林茵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来吧小花，咱们跟上鼓乐，从头试一遍。”
小花很有天赋，再加上勤奋练习，竟然真的能按鼓点将动作做的一下不错。
只是林茵茵越看，心中越生发出一点不对劲来。
这横平竖直，充满力量的动作，怎么那么像现代的广播体操？
小花面目严肃，肉嘟嘟的脸蛋都在发力，手臂和身体动作着，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而原本激烈肃杀的鼓点配上动作，竟也像是现代广播体操的节拍。
林茵茵赶紧叫了停。
小花停下来，大大的眼睛里透露着疑惑。
“小花，你要想象自己是只小鹰。”
那小脑袋上仿佛跳出来一个问号。
“要有在草原上翱翔的感觉。”
林茵茵只叹这里没有大屏幕，否则就能直接将小朋友跳的草原舞投上去，也不至于描述得如此干巴巴。
“姐姐，什么是草原和因？”
小花对“鹰”的发音甚至都不太准，含含糊糊的。
林茵茵“”
她这下可犯了大难，现代的孩子早已通过电视了解了天南海北的东西，可是小花只是个古代的孩子，视野困在世界的小小一隅。
怪不得舞蹈很僵硬，小花只是在单纯地“模仿动作”，而不是在跳舞。
林茵茵摸摸小花的脑袋。
“是姐姐没有解释好。先送你回去吃饭吧，等下午姐姐就告诉你！”
林茵茵摸出之前收起来的荷包，是上次衙役给她的，还没有打开过。
她抽开绳子，看到里面白花花的几锭银子，其他都是些散碎银两，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但按照原主记忆里的概念，应该还是足够完成准备的。
揣在兜里。把小花送回去之后，她就顺便上了街。
在街头巷尾溜达半天，才找到了一个茶楼，中午人烟稀疏，一个伙计正在收拾桌子。
林茵茵走上去：“请问这里有评书吗？”
茶楼平时来的都是些老爷儿们，少有这样水灵儿的年轻女孩，还点名问评书。
伙计觉得新鲜，停下了手里的抹布，回答道：“有啊，现在那位评书老爷在隔壁房休息呢。有事儿吗？”
林茵茵挺高兴：“我可以去见他吗？”
“去呗。”伙计重新抹起了桌子，将茶杯垒起来，碰撞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林茵茵推开了门，只见一位年龄稍长者正靠在太师椅上，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此刻半阖着眼。
似是有所感应，他忽然坐了起来，回过头。
林茵茵道歉：“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那老者似是有些惊奇，挥了挥手：“不过是个臭评书的，用不着这么礼貌。”
他和蔼了不少：“姑娘，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说过关于草原英雄的评书吗？”
老人有些诧异，随即抚须一笑：“当然。天南海北，上下千年，只要有的书，没有我说不出来的。”
但转而神色又黯了黯：“可惜无用武之地，这里的人只爱《三国》《水浒》那些厮杀的场面戏，或是些艳俗片段，那些英雄传，我好久不曾讲了。”
林茵茵立刻道：“我下午像带个孩子来听听，您可以讲给我们听吗？我可以付钱的。”
老人爽快道：“当然。姑娘，我见你也投缘，就不收你的钱了。待日暮的时候来吧，那时客人散的差不多了。”
“只是这关于草原的书甚多，姑娘想听哪个片段？”
“关于雄鹰的，草原落日，雄鹰展翅，这类就好。”林茵茵说。
老人点了点头：“这可多的是了，放心。”
下午，林茵茵到了小花家，还未及叩门，就听里头暴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死丫头！你就是来讨债的！把他弄醒干什么！”这是一道粗犷的女声。
然后是小花低低的呜咽声：“弟弟的被子掉了”
林茵茵连忙敲了敲门，但声音埋没在嘈杂之中，在一阵谩骂和哭声中，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林茵茵顾不上别的，用尽全身力气把门砸的咚咚响，这才响起了夹杂着辱骂的脚步声。
“王大花”开了门，仍在气头上：“来的正好，赶紧把这讨债鬼给我弄出去！碍手碍脚没有用的拖油瓶！”
林茵茵赶紧跑到屋里，看到坐在炕上呜呜咽咽的小花，脸上都是眼泪，哭得一抽一抽，却紧闭着嘴不敢出声，脸蛋上还有个巴掌印。
“王大花”还在数落着：“没把儿的就是拖累，当时该听那老东西的话，把你溺死”
床上的婴孩嚎啕大哭，吵得人耳膜发紧。
林茵茵赶紧把小花抱出了门。
直跑出了百米路，那声音才渐渐听不到了，她这才觉得胳膊酸痛，把小花放了下来。
“呜呜呜”小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泣着停不下来，憋得小脸都发红了。
林茵茵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脸，一面轻声安慰她：“想哭就哭吧，不用憋着了。”
这一句话，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小花“哇”地一声，仰着脑袋大哭起来，嘴巴张得像一个圆圆的黑洞。
周围人纷纷侧目，林茵茵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小花嚎了几下之后，自己停了下来，用口袋里的小布手帕擦干净了脸，抽抽地说：“对不起茵茵姐姐。”
林茵茵说：“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第一次见到茵茵姐姐的时候，我不是也在哭吗？当时还是我的姐姐安慰我，所以现在我也在安慰你。”
小花埋着头，沉浸在悲伤的小世界里。
很久之后才开口：“阿娘不喜欢我。”
林茵茵拉着她坐到了一块石墩上：“我阿娘也不喜欢我。”
“呜呜呜我阿娘只喜欢我弟弟。”
林茵茵摸摸她的头：“我阿娘也只喜欢我弟弟。”
“茵茵姐姐也有弟弟吗？”
林茵茵眯起眼睛，像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有呀。我弟弟身体不好，大家都很关心他。”
“那后来呢，茵茵姐姐的娘喜欢茵茵姐姐了吗？”
“没有。”
看着小花变得落寞的表情，林茵茵又补充：“但是后来我就不需要她的喜欢了。”
“等你变得优秀，认识更多的人，就不缺那一个喜欢了。”
她看着小花懵懂的神情，站了起来：“走吧。说好的，我下午带你去逛集市。”
“有肉包子吃吗？”
小花眼里含着泪，脸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林茵茵笑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她回答：“有，不仅有肉包子，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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