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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平朝王室密卷 雀湖烽火(一)


“皇上,敌军杀进宫了!请您快快起驾暂避!”跪在玉阶下的老太监浑身浴血,身上散发着不同于寻常太监的气势。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长叹一口气,摸了摸那椅子上光华的玉雕龙头。这短短的“皇帝”就当了三年多,现在,自己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啊!

        外面的喊杀声把其它声音阻隔了,局势明朗,胜利并不站在他这边。只是,至少这些仅存的战士还愿为他而战,虽然并没有希望。

        “宫里还有多少守军?”

        老太监回答道:“虽然叛军冲进城里但是宫内有两万御林军,足矣掩护皇上撤退。”

        “退,哪里退?这城四面八方都是那些骚奴的骑兵,跑出去也会被追上,我不会飞,大军更不会。”他说得自己都笑了,他兵变弑君夺权,杀死了所有的皇子公主,唯独遗漏了两个。

        两个!就这一男一女两个!竟然带回来了七十万游骑南下复国!谁能料得到?谁能相信呢?

        他靠着自己这杆长枪称帝,普天之下能和他一战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杀尽仇寇,败尽英豪,固一世之雄也!天下已得,谁料想一时疏忽留下后患,纵然如此也未曾想能败得这么快。

        “我就是让他们杀了喂狗,也不像懦夫一样跑回森林里当野人!”他想到,他带着森林里面三十年来所有积攒下来的力量夺取的是什么?是这个椅子,这天下,还是这些人吗?当年盘山如龙的队伍现在只剩两万人,这两万,在这危在旦夕的时刻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没了。

        他回去,没有颜面面对那些自己熟悉的老人,他们的子孙和自己一起走了,却没有回来。多少的血染关山,又快速的失去天下,纵使那些老人依旧可以容纳他,再拥护他,可他也无法面对,无法面对那些因为他和他那大业所葬身年轻人的老辈们。

        “抬我枪来!”他吼道。

        “陛下!”老太监四肢伏地跪在地下,脊背上横着一杆枪。

        这枪就像是酒杯口一样粗细,像一头骡子那样重。天下少有人能用双手掌握它。

        把枪握在手里,皇帝撤掉了身上的龙袍,赤裸上身,露出山岳般的身体。拉起跪在地上的老人,问道:“胡膑,你可愿意,随我最后一战?”

        “愿与吾皇同生共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宫的中心,是一湖碧水,联通南北水门。这里是皇宫里面最美的地方,金色的鸟雀会在湖畔的树木上栖息鸣叫,春冬之时,则如碧玉,夏秋,水寒如冰泉。

        当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湖面上,第一缕月光也将出现,也会照在湖面上,那时,太阳和月亮都在湖面上。就是“日月同天”的奇观。

        一蓬殷红的色彩在碧绿的湖水中散开,湖面失去了宁静,颜色也变得越发妖异了。

        仅剩的守军仍然负隅顽抗,身后是冰冷的雀湖水,仅有一艘船,已经无路可退。

        白袍银甲,方天画戟。这是原野手下第一员大将华瑜洲的披挂,“白袍所至,万军惧”,这种评价并不为过,他是当世少有力敌百人的武将,眼前的敌兵不值得他出手,但他仍亲自挥动兵器砍倒敌人,以激励部下。

        攻下都城,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御林军的副统领严解成正挥舞手里的长枪压住了敌人的长戟,刚刚御林军的正统领已经倒在了一片刀光之下。现在,这仅剩的一万多人别无退路,除了战死,还是战死。

        仅仅一交手,严解成已经明白了双方实力的差距,长戟的力量之大使他的兵刃近乎脱手,他不仅要运上双臂的力量,还要咬紧牙关,将腰部、双腿全部的力量集中,尽管如此也只能勉强应付几招。

        他的对手对于他来说似乎是过于强大了!华瑜洲,原野太子手下的第一大将。原野太子复国这一战,他一个人带着一万兵马率先开路,会和北地骑兵,自关外寒城关一直打到帝都长安城。其间八千里路,一直势如破竹。太子原野能复国,一半的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一条方天画戟四十九斤,当世无双。

        伪帝颜不党的“御林军”是他从自己老家昆明湖带来的两万剽悍山民,都曾追随颜不党啸聚山林。在他反叛自立时,这两万人正是他军中的中流砥柱。

        其中一万是闻名天下的藤甲兵,另一些则是死忠颜不党的山民募兵。这些人都是南中昆明湖方圆千里野人山树海中的剽悍山民,渔猎为生,战斗力亦属一流,但困兽之斗,绝无外援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御林军副统领严解成和正统领严解防是兄弟俩,跟随了颜不党十七年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从军二十年来,只有今日的形式最为险恶,回天乏术。严解成兄长万箭穿心战死,自己除了做必死的决心,也无可奈何了。

        尽管今日定要身死,他也丝毫不后悔,不后悔跟随了自己和兄长认定效忠的人。想当年,颜不党在昆明湖只是镇南王益州牧治下一普通士兵时,他们便已相识,可谓贫贱之交。颜不党他为人仗义,但因生活所迫偷了军饷的银子,被抓住连杀七人后被砍伤了左腿。被擒后,本要处以极刑。又是他们兄弟用死囚瞒天过海换他下来,让他前往古国边境野人山,当时颜氏兄弟父亲在镇南王手下做军官,多对颜不党有帮助。后来颜不党在野人山以一身胆识和武功取得了野人山众多蛮族的臣服,集结了三十万蛮兵直取益州,先收昆明湖,再捣锦官城,把镇南王一族全部沉湖处死,上告朝廷自领昆明王。当时他占领古国天南半壁,以昆明湖改名滇池,为都城。与四周千里山中各野人部落交好,还获得了西部雪地蛮族支持,虎踞西南,可谓一位枭雄。

        他发迹以后并未忘恩,届时颜氏兄弟父亲已死。颜不党将他们兄弟俩招入军中,苦心栽培,最后使之成为他日后夺取天下的“五军”中其中一军之长。可以说是知遇之恩。

        后来颜不党悖逆犯上,皇帝下召讨伐,七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攻向昆明湖。颜不党请动锦官城名士庞豪庭,以逸待劳,凭借地势低洼,气候炎热,丛林茂密,多瘴气、毒虫、猛兽,疲敌之师,并破开昆明湖堤口,水淹七十万大军。古国疲惫之师,七十万人只剩下不足三万回去。此后颜不党挥师北上,鲸吞天下,直捣黄龙,最后打到了首都天长安城,杀死皇帝与皇室成员,唯独逃掉了一个王子和长公主。颜不党当时就自立为皇,即天子位,古国大片土地尽入其手,江山易主,虽未一统天下,但已是得了天下之二。

        往事入脑,严解成不禁迟了半刻。须知临敌对阵之时本该心无旁骛,倘若稍一不慎便会亡命沙场!严解成戎马半生,饮血斩敌无数,岂会不知?何况此时对阵的是他半生所未遇过的劲敌,须知高手对阵胜负只在一瞬间!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去回顾自己这一生,虽如此但也仅是一闪念而已。

        “临阵对敌竟然心不在焉!看戟!”华瑜洲一戟当胸直刺,严解成和他交手几合,深知不能力敌,只能走巧以对,当下就用手中之枪去勾住大戟。他手里的是昆明湖附近南疆野人常用兵刃钩镰枪,就是在枪上再加一个倒钩,刺敌不中还可以用钩子回拉伤人,南方野人甚至可用钩镰枪勾住树干在两棵树之间跳跃,从一棵树上跳跃到另一棵树上,敏如猿猴,是门巧妙的兵刃。

        这一下,钩镰枪死勾住了画戟小枝,锁住戟刃,这一招的变化华瑜洲似乎并未料到,但是他即刻见招拆招,自己把方天画戟戟身旋转,使用了戟法里面厉害的“索枪式”把钩镰枪给牢牢锁住,两个人的兵刃绞在一起,一时难解难分,僵持不下,严解成突然从下面踢出去一脚直奔华瑜洲左膝而去,华瑜洲当时就大喝一声,手里大戟一绞,严解成只感到从兵器往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不但抵挡不住,而且自己也被这一股巨力弄得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几乎摔倒,脚也踢不准。手里的钩镰枪硬是让大戟给卷上天去,落在了宫阁的黛瓦朱檐上,打碎了不少瓦片。

        失去兵刃,在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严解成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救副统领!”四周的士兵看到严解成有难,纷纷围拢过来,几个士兵扔出几把飞斧,却被华瑜洲一一打落,趁着这个机会,这些士兵就挡在了严解成身前,以身护主。

        华瑜洲看着挡住了严解成的十几名士兵,他们的装束很特别,颜不党麾下一般的禁卫军装备精良,都是穿着钢铁甲胄。然而这些人身上穿的盔甲虽然照裹身体,但是并非金属所制作。外观上看则是色泽棕黑,棕黑之中又透出乌青,还闪动油亮光泽,似乎是植物所制作。

        “藤甲军!”华瑜洲的脑海里一下子就闪过了这个名字。三年前,颜不党起兵叛乱时这支军队就是他的主力,前帝都门户水心关守将,一代名将莫骅就是败在这只军队手下,自戗沙场。此部队强悍之处就在于其盔甲,虽然没有使用一寸铁,但这种盔甲是在南中野人山中采取的藤条制造,湿热气候下这些藤条异常坚韧,再经多重工序做成铠甲,坚硬无比!而且因为本身是藤条制作,重量比铁甲轻了不少,灵活多变且刀枪不入,经水不湿,这支部队在攻下帝都之后一直充当御林军了,由严解成严解防两人统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太子原野的义弟北地古远人首领王青狄入关后发现了这种铠甲的短处,那就是怕火。这种铠甲用桐油浸过,所以遇火而燃,身披铠甲的士兵遇火便会成为一捆燃烧的干柴。这次收复帝都为了对付他们,大多是用火攻的。

        但是现在华瑜洲没有时间去找火,十几个藤甲军已经挥舞兵刃向自己攻来了。

        藤甲军手里都是长三尺的大砍刀,背厚刃薄,便于砍杀。十几把寒光闪闪的大砍刀同时砍了下来了,即便是一头公牛也会被砍成几段!也不知华瑜洲如何应对。

        “吼!”

        长戟猛然横扫,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中似乎包含着炸雷一般的威势,华瑜洲这一戟竟然一下子折断了十几柄钢刀!此戟是当世神兵,破金断石,若没有如此锋利兵刃,也难以做到连断十几把钢刀。

        严解成不禁看呆了。藤甲军一个个两臂发麻、虎口流血,连断刀都握不住了。一名藤甲军在惨叫中被华瑜洲砍掉了双臂,藤甲笼罩身体,唯独不笼罩双臂,华瑜洲发现了这一点,又接连砍断了好几名藤甲军的手臂,一时之间残肢断臂满天纷飞!

        “住手!”严解成眼圈发红,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华瑜洲一个个砍断双臂,即便不死也成废人。严解成心中自然愤怒。

        严解成正抽出腰刀要和华瑜洲上前拼命,就听见有人高喊:

        “升日宫被古远王洛釜攻破了!”

        “西宫门被李馥水攻破了!”

        “不好了!郭亚、郭梁投敌反了!”

        “铁杵军从北门来了!”

        严解成心中万念俱灰,意志破碎,手里的刀,调转刀锋,横在了自己的颈项。

        那个人,现在他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如果他在这里,自己拼上这一回又有何妨?

        藤甲军扑上来抱住严解成,死命把他拖向船边,而华瑜洲则振臂高呼,挥军再攻。多年以后,他此战在史家记下总是浓墨重彩加以渲染,但什么语言都是乏力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那一天的白袍银戟究竟是什么风采,千军万马避白袍,足矣被后世传唱。

        空中猛虎一般的云朵,赤金如火,狂风呼啸之下,烟消云散,不过片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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