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刘童童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穿行，周末几乎宅在家里的她，没料到休息日出行的人会这样多。
好不容易挤到潮男“云雀”身后，“云雀”正巧转身，与刘童童撞了个面对面。
面前的潮男“云雀”，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色彩明亮、线条干净，微圆的小鹿眼里写着疑惑，继而又弯成两道新月，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简单的话语卡在刘童童喉咙里，一瞬间，她仿佛被雷电击中，有种麻麻的、微小的电流感游走于全身。
“没没……”她低下头，脸颊泛红，忽而想起了正事，将手机递给他，“刚你手机掉了，我捡到了，给你。”
“云雀”惊讶，摸了摸口袋，手机果然不在原处。
他犹豫着从刘童童手里接过手机，一看那明黄色的手机壳和那熟悉的手感，立刻确定是自己的。
“啊！谢谢，太感谢了！兄弟，真的太感谢了！救我一命啊！”云雀男激动，顺手揽上刘童童的肩膀，来了个半开放式的“好兄弟”拥抱。
“别……别客气。”刘童童在拥抱里闪躲着，无奈周围的人太多，躲无可躲。
幸好云雀男及时收回了手，兴奋地追问起捡到手机的细节，两人也顺势互相告知了姓名。
“刘童童？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名叫田辕的青年说。
“还好吧……”刘童童腼腆。
“总之多亏你了，必须请你吃饭！”田辕爽朗，“对了，下午有事儿没？我和朋友约了场球，等打完球吃晚饭啊。要不你和我们一起玩会儿吧，在b大南校区，下一站就到了~正好我们缺人呢。”
如果刘童童是女生，一定不会接受邀请。
尽管20好几岁了，她依然恪守着爸妈的教诲：女孩子不能随便接受异性的邀请，女孩子更不与和只有一面之缘的男生出去玩，否则会出危险。
可她现在是男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
“不用吃饭了，但……”刘童童大着胆子说。
“但可以一起玩，对吧！”田辕热切地揽上她的肩膀，“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会打球。”
事实上，刘童童也确实会打篮球。
因为小学时个子比同龄人高，她被选到校篮球队。
尽管到了初中，个头已泯然众人矣，不过凭借练出来的一丁点儿技术，倒也游刃有余。
进入高中，爸妈以学业为由，彻底断了刘童童放学打篮球的念想。爸爸更是每天开着车在学校门口接她，生怕她耽误了学习时间。
直至上了大学，刘童童重获自由，体育选修课果断报了篮球科目。
然而，和她一起报篮球的女生们大多数是为了学分，下课练习者寥寥无几。
她经常一个人带着球，在寒冷幽黑的冬季早晨或天蒙蒙亮的夏季早上6点打球。
因为其他时段篮球场都被男生占领，而男生不会让她一起打。
现在，“篮球之魂”在刘童童心里重新燃烧起来，迫不及待想要一试身手。
“不知道作为男性的我，力量和爆发度有没有提升！”她兴奋地想。
b大南校区门口，田辕翻着双肩包：“童童你稍等啊，这学校要刷卡才能进。等下我刷开门，你赶快跟上来。”
刘童童单手插在牛仔裤口袋，扬起笑容：“不用，我能进。”
田辕眨着圆圆的小鹿眼，开心道：“你是b大学生？太厉害了，以后我都能找你玩了。”
刘童童挠挠头，清爽短发在她的指尖划过：“我毕业好几年了，但有校友卡，也能进去。”
有了“校友卡”的光环加持，刘童童的形象在田辕心里瞬间高大起来，从“童童”升格为“童哥”。
一路上，田辕像只云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说起，又吐槽了专升本的各种麻烦事儿，继而又讲到创业的种种艰辛。
“童哥，你是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啊，我那个街舞工作室……”田辕仿佛开了语速的3倍速，从校门口到篮球场短短一截路，他差不多讲完了自己的一生。
刘童童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每次收到来自“厉害研究生”的肯定，田辕都更加兴奋，眼睛里像冒着小星星般，一闪一闪的。
篮球场上，田辕更是向他的朋友们隆重介绍了“童哥”。
那些人里有两个b大在校生，其余的也都是像田辕那样，是跑到学校蹭球场的人。
简单的开场白后，大家切入正题，技术上见真章。
起初刘童童手生，频频失误。
打了40分钟后，她状态越来越好，从前刻意练习过的技术一一派上用场，颇有些半专业的风采。
田辕也和她打起配合，为她了制造了许多进攻机会。
第一次有人从旁辅助，让刘童童体会到篮球运动的更深魅力，也感受到更多的快乐。
以前在学校打球时，她都是一个人完成自主进攻，不怎么需要队友掩护，事实上也没人去掩护她。
当然，这份“孤独”也让她练就了三分远投和无限中投的能力。
随着一声哨向，刘童童一记远投砸入篮筐。
“压哨，绝杀！”场边的人兴奋喊叫。
一小时前还完全陌生的人，一一搂住她的肩膀，给她拥抱。
“太牛了，童哥！”
“卧槽你这专业练过啊。”
“三分牛批，中投更牛批。”
“哈哈哈童哥你下次穿运动衣来啊，衣服都湿了。”
刘童童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白衬衣湿了大半截，衣服面料汗津津地贴着后背，腋下也有汗渍。
牛仔裤更是能扭出水似的，绑在两条大腿上。
她早上出门时穿了介于端庄与休闲之间的衬衫连衣裙，腰间绑着一根松松的装饰皮带，性转后则变为了“白衬衣+牛仔裤”。
她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要是女生运动后衣服被汗水湿成这样，绝对会被人说的，甚至会被骂故意勾引男人。
“可就算是男生，我现在这样也很尴尬啊啊啊！”她内心狂叫。
正想着，一条软蓬蓬的白毛巾搭到了她头上。
“新的，一次性那种~”田辕从双肩包里拿出条压缩式毛巾，扔到她头顶。
“谢谢。”刘童童急忙擦起来，擦到后脖颈时，却发现力有不逮，胳膊弯不过去了。
明明作为女生时，她能轻易将手弯过去，摸到脊背上。
“啊哈，我来。”田辕拿过她的毛巾，帮她擦了脖子，又从下面撩起她的衬衣，准备擦她后背的汗。
“不不不用了！”刘童童转身，一把夺过毛巾，脸颊绯红。
“咦？”田辕歪头，忽又笑了，“童哥可真是文化人，太容易害羞了吧。”
晚饭是在离学校不远的麦当劳解决的，乌泱泱一堆男孩子进入店里，颇具压迫感。
按照往常，如果刘童童吃饭时看见七八个男生勾肩搭背走过来，第一反应是避开他们，内心警铃大作，生怕这些男的会忽然发疯、找事、打架什么的。
但此刻她就走在这一堆人中，感觉心情非常微妙。
田辕付了全部小伙伴的饭钱，刘童童表示她也工作赚钱了，理应也该付。
但田辕笑着拒绝，并说：“这次随便吃吃，之后我单独请童哥你吃饭~”
安格斯厚牛培根堡、培根蔬萃双层牛堡、双层深海鳕鱼堡；麦辣鸡翅、青花椒风味半鸡、麦麦脆汁鸡；可乐、香芋派、麦旋风……
这些热量炸弹一一上桌，男孩子们纷纷大快朵颐，鸡翅、鸡腿、汉堡、芝士齐飞。
刘童童又喜又悲：“坚持了1个月的戒晚餐计划，就要完蛋了吗？”
忽然，她嘴里被塞入半个鸡腿，炸制的脆皮和油香四射的汁水霎时间在口腔里爆开。
“再不吃就被他们抢完了。”田辕举着鸡腿，维持着塞入她嘴里的姿势。
“唔唔……好。”刘童童红着脸接过鸡腿，津津有味啃起来。
一起吃饭的人中，有人起哄到：“辕哥太温柔了吧！咋不给我们喂啊~”
“花钱让你们吃，还不算喂吗？”田辕伸手打过去。
“要嘴对嘴那种喂~”
“辕哥真真贤妻良母范儿，今天球场上怎么给童哥打配合的，大家都看到了吧。”
“哈哈哈哈，说，你是不是想给童哥当媳妇儿？”
刘童童捂住嘴，笑得连嘴里的鸡腿都要喷出来了。
“来来来，我给你当媳妇~”田辕冲他们说，“保准三天让你们喊我爹！”
吃完了饭，在夏夜的丝丝凉风中，刘童童脚步轻快地踏上回家路。
从口袋掏出钥匙，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喜悦、快乐的情绪一点点褪去，焦虑和害怕涌上来。
她咽了口唾沫，脑子里演练了几遍面对父母的说辞，才缓缓将钥匙插入锁孔。
“搞砸了相亲，爸妈脸色会很差吧……估计又要被一顿说。”
刘童童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脚步踏入家门。
烟雾缭绕的客厅里，爸爸正一根根抽着烟，面色似乎不善。
妈妈在厨房里咚咚咚剁着骨头，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直令人发毛。
“我回来了。”刘童童小心翼翼，准备好了面对暴风骤雨。
“你回来啦！”妈妈扯着嗓子叫到，手里还端着一大盆酱骨头，“快洗手吃饭，今天受委屈了，中午没吃好吧，我特意做了酱骨头给你补补。”
“啊？”刘童童茫然。
沙发上的爸爸也掐灭烟头，面色沉重地走到她身边，做了一个所有男人懂得都懂的拍肩动作：“童童，包羞忍辱是男儿。”
“啊？”刘童童更茫然。
“行了，老刘，不是说好不提相亲的事儿吗。”妈妈瞪了眼爸爸。
爸爸叹气，痛心疾首道：“谁能想到安娜那丫头居然能给童童介绍那种人。”
妈妈哐的一声把酱骨头放在桌子上，嚷道：“可不是嘛？介绍了个30好几200斤的女的，还属羊！就算他们家再怎么有钱，童童也不能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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