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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赐婚


翌日,一大早沈府门前就停了华盖马车,宣平侯世子姚璟穿了锦绣华衣,手持折扇。虽然脸上带着淤青,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京城里有多少条街姚璟或许不知道,但是哪个街里有美人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手下的小厮日常只做两件事:陪他玩乐和帮他打听他看上的姑娘。

        一年轻小伙拎着食盒从远走来,看到沈府门口这么大阵仗也放慢了脚步,诧异地打量了会儿,上前去拍了沈府的门。

        许是府里人都避着宣平侯世子,半晌才有人开门。一小丫鬟探出头来,先是警惕地往姚璟瞥了眼,然后才看来人,问道:“您找谁?”

        “赵记糕点的点心,沈小姐订的。”小伙计笑着把食盒递了过去。

        小丫鬟不解,自家小姐昨日才来京城,何时订了点心?不过怕姚璟钻空子进门,还是赶紧接过了食盒,道了句:“多谢!”

        府门口的人还没走,小丫鬟忙低了头回去,可是没想到还是被叫住了。

        “这位姑娘,劳烦通秉沈小姐,在下前来赔礼,万望一见。”姚璟好不容易逮着个见人的机会。他将扇子立在手中,学那文人才子深施一礼,看着不伦不类的。

        小丫鬟偷偷翻了个白眼,转身行礼:“世子稍等!”说罢,赶紧推门进了府内。

        此时,沈郁茹正坐在书桌前提笔行书。苍青长裙、皓腕玉指,发上多为玉饰,更衬气质清雅。额角上有一道浅红伤口,是昨日留下的。

        小丫鬟进门蹲身行礼,将糕点盒放在了桌上:“小姐,您在赵记订的点心送来了。”

        沈郁茹停笔往糕点盒看了眼,疑惑道:“我何时订了点心?”

        比起这盒点心,还有迫在眉睫的事情,小丫鬟顾不得这些,为难道:“还有宣平侯世子在门口不走,说来赔礼,非要见您。”

        沈郁茹想起了昨日的浪荡世子爷。可是紧接着,她眼前不觉浮现了那个白马少年的身影。

        “小姐,如何是好?”小丫鬟看她出神,内心焦急。

        “不见,也不用他赔礼,就说我身体不适。”这样的人见了也是徒惹是非。沈郁茹回神后,放下手中的笔去开糕点盒,全然不在意。

        小丫鬟虽觉不妥,但是又不敢多嘴,诺诺离开。

        糕点盒里精致的糕点上,摆着一张字条。沈郁茹见到后眼神一慌,即刻往门外打量确定无人,才把字条取出来。

        字条上写道:“成婚后,傅其章消息两日一报,送与赵记。”

        看过后,她谨慎地观察门外,然后将纸条伸向烛火引燃。跳动的火苗映在她的目光里,掩盖住神色中的慌张。

        沈府门口,姚璟还在昂首挺胸地立着,看到又是小丫鬟出来,不禁诧异问道:“沈姑娘呢?”

        小丫鬟道:“我家小姐说世子不必赔礼,另外小姐今日身体不适,有负世子盛情。”

        姚璟此刻耐心十足,连忙开口:“没事儿,没事儿!今日不便,那本世子明日再来。”说罢竟一点儿也不恼,大手一挥,领着比接亲还壮观的队伍就离开了沈府。

        没走出几步,姚璟脸色一变,对身边的小厮耳语:“让他们都回去,你跟我去书文院,见不着她,我还见不着她爹?”说着一撩头发,阔步走远。

        沈府不安生,换了匾额的镇远将军府也不安生。傅其章领兵一走就是五个月,这一回来杨逾恨不得天天在他耳边叨叨这几个月朝中的大小事务,给他讲明利害排坑避险。

        “现在成王在豫中监修河坝,等过些日子他回来和太子斗起来,有你闹心的。”杨逾用茶盖撇了撇浮末,饮了一口茶。

        傅其章继续看手中的军报,不为所动,道:“随他们去斗。”他向来不掺和这些事情。

        这哪里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杨逾着急他看不透背后的情况,提醒道:“太子和成王在挣军权,你如今正是新人,肯定都要拉拢你。”

        “能拉拢到我,也是本事。”傅其章朝他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什么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傅其章都不求。他巴不得离那些阴谋算计远些,省的去劳神费力。

        可从杨逾并不放心,反而隐隐地露出担忧,不过稍纵即逝。

        忽得,他眼神一动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神秘道:“诶!我跟你说,这沈家姑娘还真是个人物。今早姚璟去沈府门口要见人,莫说是见面了,就是府门也没进去。”

        一直低头写字的傅其章这才停笔,又回想起那日沈郁茹同他一起喝住姚璟,不禁一笑。细细想来,她应该是第一个敢将姚璟拒之门外的人。

        红日西落,各家门口都掌起了灯笼。沈府门前的小厮正在架梯点灯,就看到沈置的马车驶来,还未等随从搬垫脚的凳子,沈置就从马车上踉跄跃下。

        他圆脸上布满皱纹,怒不可遏地往院门里走,吹胡子瞪眼的。院里的小厮看见了浑身怒气的老爷,避之不及纷纷低头。

        沈置官服都未脱,直接往沈郁茹房间去,一掌砸开了门,二话未说张口便骂:“你个不孝女!”

        突如其来怒骂与砸门声,沈郁茹却只是冷静地看了一眼,合了手中的诗册,问道:“女儿又做错了何事?”

        沈置看见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反而怒火更盛,一把夺过诗册,怒道:“你没事儿去招惹宣平侯世子作甚!今日他来找我,句句都是你。”

        一番大嗓门过后,屋内尤为安静,气氛紧张。

        可沈郁茹却司空见惯,整理了自己的衣袖,道:“女儿并未招惹世子,是他闹市纵马伤女儿在先。况且之后也未要他赔礼道歉,怎么算是”

        话未说完,沈置扬起粗糙的手掌就要打下来。

        沈郁茹偏偏不躲闪,只是倔强地望着他,逼得他不得不将手停在半空中,随即咬牙切齿甩袖道:“你最近给我安分点儿,哪儿都别去!”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寂,沈置神色中怒气未退,却听得方才说自己女儿受伤了,欲抬眼打量偏又放不下架子,最终只皱眉瞪了过去,冷着声音问道:“伤哪了?”

        这样不冷不热的关心,还不如没有。沈郁茹也不愿意服软,于是将目光移向别处,道:“不劳父亲费心。”

        方才还有一些心疼的沈置,如今又一股邪火上头,怒哼一声离去。

        沈置出门后,沈郁茹红着眼睛立在原地,望着敞开的房门。

        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斥责,她儿时已经经历无数次,早已经不会委屈地哭泣。

        一连几日相安无事,宣平侯世子又被老侯爷禁足在家,没能再来沈府。

        傅其章近日也悠闲,皇上许半月内他不去上早朝,也落得个清静。

        他把南疆不要紧的事务都处理下,再在后院练练剑,半日也就过去了。

        未过午时,张瑞书骑着马停在了将军府门口,往日斯文的他今日竟也将缰绳一扔,走路带风地进了府。

        “青卓?青卓!”青卓是傅其章的表字,张瑞书一进府里就开始四处寻找。

        傅其章刚刚收了剑,闻声从后园走来。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能把如此斯文的人急成这样,他擦了汗问道:“何事?”

        张瑞书气还未喘匀,直拉住他,慌乱道:“赐婚圣旨马上就到,我来时书文院已经拟好了旨,送去宫里盖印了。”

        “赐婚?”傅其章满目诧异。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内侍声音高喊:“圣旨到!”

        事出突然,傅其章完全没有准备。混乱中被拉着听旨,脑中嗡嗡作响。

        前边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宣旨的公公念了“今有书文院掌令沈置长女,品貌端庄,秀外慧中,心兰致雅”

        “沈置长女?沈郁茹?”傅其章这才猛然有了些神思,脑子里又嗡地一下。

        “傅将军,接旨吧!”宣旨公公不知何时已经宣完了旨,笑盈盈地把圣旨送过去,却见傅其章沉默不语,心中愤懑并不接旨。

        张瑞书跪在一旁察觉情况不对,直到傅其章突然撑起一条腿要起身,他才慌忙按住人,也顾不得宣旨公公惊异的眼神,低声道:“别乱来!”

        在得知书文院拟了这道旨之后,张瑞书快马飞奔,即刻向镇远将军府赶来。

        以傅其章的个性,恐怕晚一步他就会干出抗旨的事情。

        傅其章被按住后并未起身,似是因为呼吸急促有些头晕,强撑着道:“望皇上收回成命。”

        “将军说笑了,这赐婚可是天大的喜事,小奴恭贺将军!”小公公也未见过这场面,只能陪笑把圣旨送到了傅其章面前,可是他依旧没有动作。

        不接旨,与今日和谁赐婚无关。而是傅其章不愿意自己像只牛一样被牵着鼻子走,更厌恶这些背后弄权企图拿捏他命门的人。

        张瑞书沉声道:“接旨!”可是半晌还不见人动,干脆将声音压到最低警告道:“你想我们去大狱里捞你?”

        这时傅其章才清醒了些,想起抗旨的下场。张瑞书趁他出神,强行抬起他的手臂。

        小公公得着了机会赶紧将圣旨塞了过去,生怕再出什么乱子,道了句小奴告辞就急匆匆出了府门。

        往日里朝堂里那些个勾心斗角他不屑涉足其中,没想到最后却逃不过避不开,如今自己的婚事竟要被左右。

        傅其章握着圣旨,觉得如此烫手。

        两道圣旨,沈府那道沈郁茹只是平静地听完接旨,又打发了宣旨公公些银两。

        之后,就在园内站了良久,沈置见她没什么情绪,以为是在忍着心中苦闷,心下竟有一股酸楚。

        皇帝与他秘密商议此事时,他没敢说、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得知圣意后便匆匆将沈郁茹接来了京城,可进城当日姚璟就找进了书文院,他才一时气急呵斥。

        一桩不知根不知底的婚事,现下想起来,沈置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也只能安慰,他叹气道:“如此也算是门好亲事,你心放宽些,别把自己愁闷出病来。”如今这时,更多了些父亲的样子。

        沈郁茹眼睛里空空的,神色无悲无喜。半晌她仰头看着天,似是在祈祷什么,顺便将要流出来的泪留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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