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羔羊（5）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葛平略显急促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
“施小姐她们刚上马车，院墙外突然又翻进来一个人，从背后一刀削下了周达的脑袋，跳上车就把施小姐往下拖。我见状连忙抽身过去阻拦，车夫趁乱爬上车，想带施小姐她们先走，但是那人身手远在我之上，一柄弯刀使得极好，两招就将我逼退，转身紧追在马车后面。眼看情况不好，我与高明拼死将另外俩人打伤，骑马追了出去。”
“我们追上马车时，车夫已经死了，那个‘弯刀’攀在车辕上，正把施小姐往外拖。当晚下大雨，到处都坑坑洼洼的，车颠得很厉害，马受惊拉着车疯跑，冲进了路边的麦田，差点就翻了，幸好高明从马背上跃过去控住了缰绳。可就在这个时候，潘小姐身边的嬷嬷突然将施小姐推下了车！她竟然把施小姐推下了车！”
葛平深深吸了口气，硬压下胸口的怒火，“施小姐和‘弯刀’从车上摔下来，施小姐的丫鬟见了也跟着从车上跳下来，我急忙勒住马，调头过去想把施小姐拉上来，可我的手刚抓到她的衣裳，那个‘弯刀’就一刀挥了过来……”
说到这儿，他不由举起左手看了看，“我痛得从马背上滚下来，当即摔得昏死过去。等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一个人躺在麦田里，施小姐他们都不见了。”
“然后你就回京城报信了？”
“没有。”葛平摇了摇头，“小人当时伤得很重，站都站不起来，没撑多久就又昏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有人把命案报到了官府。那晚事发突然，很多东西来不及细想，可我醒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担心官府大张旗鼓地查案，把事情宣扬开反倒麻烦，于是就立刻表明身份，让人找了辆车送我回府。”
邵庄听了不由一笑：“宣扬开怎么就麻烦了？官府查案不是很正常吗？”
葛平飞快瞄了他一眼：“如果是在平常自然不怕麻烦，但眼下逆贼还在逃窜，大佛寺的那位太太又被他们掳走了，小人不得不多想。那三个人的目标明显是施小姐，可施家不过是一户普通的读书人家，哪能惹来如此厉害的仇家？小人觉得他们是冲您来的。如果真是冲您来的，当然不能让官府的人插进来碍事。”
邵庄又笑了笑：“你怀疑那三个人是佟家的人？”
“不是怀疑，小人敢肯定他们就是逆贼。那样的身手，那样狠毒的手段，不可能是普通盗匪。最关键的是兵器，那人所使的弯刀，小人从来没见过，明显是异族的东西。”
邵庄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那个使弯刀的人，你可有看清他的长相？”
葛平摇头：“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又是晚上，那人蒙着脸，根本看不清长相，不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小人与他近身交手的时候，发现他好像少了只耳朵。”
“左耳还是右耳？”
“……应该是左耳吧。”他又想了想，“没错，是左耳。”
见邵庄一脸沉思，邵明不由问道：“您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
邵庄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回那个田庄看过了？”
“是。”察觉到他不想多说，邵明压下心底的疑问，答道，“当时您不在府里，一则我怕时间长了不好找线索，二则担心当地官府压不住事，就立刻和葛平一起去了那个田庄。”
“有什么发现？”
“雨太大了，到处都冲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我们在查看田庄里的尸体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
邵明看了葛平一眼，葛平自觉接话道：“您还记得小人提到的那个媳妇吗？”见邵庄点头，他接着说，“官府的人在后院墙根下发现了她的尸体，估计是在逃跑时被杀的。但她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话听起来意有所指，邵庄不由惊讶地挑起眉：“接着说。”
“小人听说金吾卫和神机营为了抓逆贼倾巢而出，却至今连逆贼的影子都没看的。就算逆贼厉害，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这么没用？常言道狡兔三窟，鲁大人他们不会是被……被耍了吧？”
邵庄不置可否：“这跟那孩子有什么关系？”
“逆贼不是从岭南劫走了镇北侯刚出生的孙子吗？他们会不会想搞一出狸猫换太子？”
葛平说着不禁小心地看邵庄的脸色，见他神色平淡，不由十分忐忑。
他略显不安的挪了挪脚跟：“小、小人瞎猜的……”
“你当差很用心。”邵庄突然道，语气有些感慨。
葛平愣了愣，这是世子第二次说他当差用心了，他上一次见世子，世子也这么说。
他喜出望外，正要想说谢世子夸赞，邵庄已经起身往外走。
“把人给他。”邵庄对项南道，回头指了指邵明，“看在葛平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
说完他就步下台阶，穿过院子，往大门走去，护卫们哗啦跟上去，留下一头雾水的邵明和心惊胆战的葛平。
“世子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邵明问项南，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我犯错了？”
项南满脸同情：“跟我来。”
邵明和葛平跟在他身后，来后院的柴房。柴房外守着一个人，项南示意他把门打开，带着邵明俩人走了进去。
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胡长青正迷迷瞪瞪地靠在墙角，看见他们顿时把眼睛一瞪，呜呜的哼唧起来。
邵明也把眼睛一瞪：“这、这怎么回事？”
项南露出看热闹的表情，把胡长青干的好事详细地讲了一遍。邵明的脸色越听越震惊，越听越难看，最后差点腿一软，一屁股坐下去。
“彭渊被我了结了，世子爷说这小子是你的人，让还给你。”项南搀了他一把，笑眯眯道。
邵明顿时一激灵，背心直冒冷汗。
熟悉世子的人都知道，他从不会越过手下人处置他们的人。但这并不是宽容，而是警告——出了错，你们自己的人自己处理，我只管拿你们是问。
“这次算你走运，你真得好好谢谢葛平。”项南道。
邵明这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不由重重松了口气。
葛平却吓得差点蹦到房梁上，连忙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邵明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一乐，轻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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