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生机
仿佛经历了两次同样的人生，栗夏忽地感觉如释重负，或许，从一开始她便错了，她认为的救赎，其实是走入更深的沼泽。
“长姐！”
“母亲！”
粗粝沙哑混着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原来，这次处心积虑的招魂的仪式是为了她。
栗夏豁然明白，这个女人她见过，赤墒王牧承的屋子里，有她的画像，她便是赤墒王的妻子！
“母亲、母亲！”骆玲儿凑到近前，满脸泪痕，“快告诉女儿，杀害你的凶手是谁？”
女人瞪着空洞的眼睛，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仿佛她唯一的兴趣，是将栗夏吞进肚子里。
“长姐！”耳畔响起粗粝沙哑的呼唤声。
栗夏感觉身体被另外一股力量控制，直挺挺弹坐起来。
“长姐，”付叶思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栗夏这才彻底看清他的面容，是一张和玉逍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便是眉宇间的气质，同为医者，玉通的脸上透露着强烈的执着，仿佛有种至死不休的执念。
“告诉我，权杖在哪里，在哪里！”
粗粝的声音急切地质问，铁钳般的双手扣住栗夏的肩膀，拼命摇晃着她，像要把两个灵魂都摇出窍一般。
“权杖……”栗夏神情恍惚，那股力量驱使她抬起右手，指向虚空中的某个方位。
玉通死死盯着那里，问：“再清楚一点儿，再清楚一点儿。”
栗夏强烈地想要“夺回”控制权，手臂又猛地落了下去。
“母亲！”
骆玲儿的声音再次主导，同样非常急切，“告诉女儿，凶手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陌生的灵魂情绪陡地激动，思绪翻腾，许多画面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浮现。
眼前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眼前，栗夏极力望去，对方面容逐渐清晰的时候……却被粗粝的声音打断，“长姐，回答我！”
连篇的思绪如洪水般涌现，又一次次被打断，栗夏身体里两个灵魂相互交替，场景错乱，想要顶破天灵盖一般，她表情痛苦地摇着头，全身开始抽搐，却经不住两人不断的追问。
“住口！”寒意凛冽的声音喝道。
不知何时，赵沛已站在“玉冰蝉”不远处。
付叶思难掩惊诧，“你怎么会？！”
下一秒，一道寒光闪现，立在头顶的巨蟒陡然长啸一声，张开深渊巨口向着付叶思飞扑过去。
付夜思仓促躲避，左肩却被一口吞入，半边袖子瞬间被血迹染红，袖口晃晃荡荡，整条手臂已落入巨蟒的深渊大嘴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付夜思意识到的时候，早已血流不止，身负重伤。
骆玲儿尖叫一声，慌慌张张抱头逃窜。
赵沛趁机打横抱起陷入昏迷的栗夏，发现她周身冰冷，像是没了气息。
“别忘了你的承诺！”耳畔响起季摇光的声音，较之之前的掉儿郎当，严肃且郑重。
冷风飘过，人已无影无踪。
以季摇光的功法，制住赵沛易如反掌，若非赵泽一定要他亲眼看到栗夏活生生“被人替代、永不超生”的一幕，他也没机会“放水”，令赵沛侥幸求生，却也因为如此，为妹子寻到一线生机，靖远王向来一言九鼎，说到必然做到。
见骆玲儿、季摇光一边护着玉通，一边与狂暴的蟒蛇缠斗，无暇分身。
赵沛怀抱着栗夏，环顾四周，为了举行“仪式”，他们被带到远离悬崖，悬空的正圆形“岛”上，四周全是火红熔岩汩汩流动，想要逃离也并非易事。
眼见在二人合力之下，受伤的蟒蛇渐渐落于下风，赵沛沉吟片刻，脑海灵光一现。
他来到“玉冰蝉”旁，用脚勾起地上的金网披在身上，小心仔细地将栗夏包裹地严严实实，快步行到悬崖边上，深深看着怀中的人，飞身一跃。
耳边风声烈烈，两人一起急速下坠，被熔岩炙热的气息的包裹，越来越热。
赵沛黑眸中全是她的睡颜，几乎下意识间，在栗夏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霎时间，他们的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托举，悬浮在半空之中。
猜对了。
蟒蛇可以被运送到这里，果然是这条金网的作用。
只不过，需要用命来试。
赵沛微微用力在石壁上一蹬，二人便随着这股力道往崖边而去。正行到一半，忽听身后女子高声道：“他们跑了，快追！”
赵沛回头，三个已经齐齐聚集在崖边，正准备发力追来。
他不禁加快速度，可在功法高手面前，仍然力不从心。
堪堪来到崖边之时，三位高手也随之赶到。
“你们走不了的。”粗粝沙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赵沛与对方只有一步之遥。
玉通不愧神医之名，受了如此重的伤，竟然功法尚存，他扬起的手臂正要落在赵沛的肩头，不远处传来的声响攫住他的注意。
“叮、叮、叮，叮、叮叮……”
那是镌刻在童年的深刻记忆，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印记。
玉通蓦地顿住，僵在原地。
“你终于现身了。”颀长身影自暗处渐渐走进视野。
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玉通表情复杂，桀骜中带着一丝惧色。
玉逍却不再看他，径自来到赵沛近前，躬身道：“王爷。”
赵沛语调清冷，却含着一些意外，“你来了？”
玉逍深解他的意思，将玉通晾在旁边，第一时间查看他搂在怀中的栗夏。
随着检查的深入，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沉吟须臾道：“王爷，暂无大碍。”
“‘暂’是何意？”赵沛扬声问。
“这个说来话长，”玉逍拱手，“王爷，容卑职先处理族中之事。”
既这样说，当前应该可以放心，赵沛看着栗夏，眸色深沉。
这边玉逍来到玉通面前，逼得玉通步步后退。
两人面对面立着，仿佛照镜子一般。
“阿弟，走了这么些年，别来无恙？”沉默许久之后，玉逍率先开口，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眸底划过一丝心痛。
听他如是说，玉通眉宇间的戾气倏然绽开，披着一身血衣，开口道：“兄长倒是一如往昔。”
“你的声音？”玉逍一惊，
“还不是拜兄长所赐？”玉通露出一丝冷冷的笑。
玉逍恍然，随后道：“若非那时我出面阻止，你早就没命了。”
玉通陡然狰狞，沙哑的声音含着极度的阴鸷，“若非你‘及时’出现，长姐便把权杖交予我手，我才是蜚族名正言顺的王！”
玉逍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阿弟，你误会了长姐的意思，她那么做是为了……”
“不要被他迷惑！”骆玲儿骤然打断玉逍，“抢了你的王位，就该还回来，我们马上便成功了。”她转而指向栗夏，
“母亲还在她身上，赶紧问出权杖的位置，凭他两人挡不住我们的。”
“不会，”玉逍望向她，目光犀利，“招魂‘仪式’中断，长姐已经离身。”
“你凭什么这么说？！”骆玲儿问得声嘶力竭地。
“因为，”神圣玉通沉声道，“他就是创立招魂‘仪式’的者。”
“什么？！”骆玲儿满脸惊诧地看着玉通。
“亏你还记得。”玉逍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阿弟，这种仪式参照古法而为，后来我发现此乃逆天之举，所以严令禁止，还焚毁了典籍，没想到你会暗中拓印。阿弟，强行招魂会遭天谴的！”
“胡说！”玉通满脸通红地辩驳，“你不想让我拿到权杖，动摇你的王位吧。”
玉逍沉声道：“即便拿到，你能说服族中长老吗？”
”骆玲儿叫道：“他明明在迷惑你，拖延时间。”转而对玉逍说：“华荫王已派军将这座岛围得严严实实，今日你们插翅难飞，权杖也必须找到。”
玉逍表情一滞，盯着她打量半晌：“早闻长姐女儿尚在人世，长这么大了？”
对着玉通同样的脸，骆玲儿被看得很不自在，半躲在玉通身后，“舅舅。”
玉逍淡淡道：“这么说，我也是你舅舅，叫我一声。”
在场之人：……
说话间，悬崖远处传来隆隆响声。
众人偏头望去，发现橘色光芒间，支撑着圆台的细柱不知被何物侵蚀，突然折断，整个祭台向下倾倒，连同上面的“玉冰蝉”和各种祭品纷纷滑落，掉进滚滚熔岩之中，而五彩斑斓的巨蟒则似乎预料到危险降临，早已沿着光藓钻进山间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通和骆玲儿同时对玉逍怒目相向，“你早有预谋！”
玉逍微笑：“是我家王爷英明。”
“那又如何，”玉逍笑道，“华荫王下令，今日你们有来无回，这岛掩在迷雾之中，即便北军找来，你们已经是尸体了。”
“阿弟，话不要说得这么满。”玉逍静静听完他的话，神色自若，伸出食指点了点，“仔细嗅一下，这里有何味道？”
玉通一凛，凝滞片刻，面色顿时黑如锅底，声音微有颤抖：“你、你究竟何时？”
玉逍远远站着，淡淡道：“和你说第一句的时候。”
“这么些年，你竟丝毫未变。”玉通立刻掩住口鼻。
“这么些年阿弟才觉察？晚了。”玉逍挑了挑眉，“你明白的，只要动作快些，于性命无虞。”
“舅舅，他是何意？”骆玲儿懵懂发问。
玉通只觉血气膨胀，沿着经脉迅速蔓延，若他没有受伤，尚可拼上一拼，如今看来，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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