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时间在何山茶变着法子挖驯兽宗墙角的日子中一点点过去。
又是半年过去, 天泣引起的动荡也逐渐平息。
但这半年对于不曾得到天泣好处的三个大宗门来说过的却着实不容易。
天道一般不会插手大陆间种种势力的纷争，可这不带表其没有喜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就在三大宗门中的人修为没有增长的消息传出去后, 再想拜入这几个门派中的弟子瞬间少了大半。
都不是什么绝世天才，想拜入大宗门的人为的也不过是争取更多资源, 更大的利益。
虽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种修为飞速上涨的机会, 但万一有呢？那时候拜在这三个宗门里万一又错过了怎么办？
有着如此考量, 也就注定了这几个宗门今年新报名的弟子数量不会如往日那么多。
佛宗地界。
南洲位于五行大陆最南端，是除了西洲外第二小的洲界, 也是佛宗的专属地盘。
整个洲的人几乎都是佛宗的弟子，所以这里受到的影响反而不如另外两个宗门大, 门中普通弟子都如往常一般正常修炼，并没有生出多少异常心思。
然而看似平静的表象下, 也依然有人内心纷乱。
“福万师兄, 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静室内，福安盘坐在蒲团上，面对沉着脸的虎目和尚，脸上隐隐浮现出不安。
“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各洲探查消息, 那场天泣除我们之外，其他各个门派的人修为都有增长, 是不是我们做的事被那位发现了？”
提到那位时, 福安用指头小幅度地指了指屋顶, 显然非常忌惮。
福万双手合十, 沉默着听他说完所有的话，声震如钟, “福安, 你的心乱了。”
福安苦笑, “做了这么多恶事，如何能不乱？”
自从为了秦清风身上的功德害死周青以后，他不止心乱了，整个人也乱了。
当初加入佛宗，他立的誓的是博施济众，恪守己心。
可现在，五戒十善，他不知破了多少条。
妄言妄语，欺世杀生，样样都与他要走的路背道而驰，如此种种，怎能不乱？
福万理解他的感受，沉默半晌，开口劝道：“可这事若我们不做，便再无人能做。一旦预言成真，那些人即使不因此事而受伤，以后也难逃一劫。”
想到两百年前太上老祖佛堂前卜出来的那一则预言，福安微微出神。
当日老祖摆出阵卦，召集了门中所有大乘期佛修共同做见证，甚至最后还请出了圣人舍利加以预示，最后的结果却昭示：
天道欲重启。
本来他们还不太了解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老祖又开三卦补充，这才让他们窥探到其中真意。
原来重启的意思，便是抹去一切生灵，让此界重新开始。
结合着五行大陆被封闭了这么多年以及空气中的灵气逐年消失的情况，这则预言，竟显得荒谬又真实。
截断飞升之路，留下的修士如困兽一般，只能攫取大陆内的资源。
而随着被强压下来不能飞升的高阶修士越来越多，低阶修士的路便会越来越窄，最终无路可走。
演化到最后，必然会出现一场大厮杀。
届时天道，便能轻易达到重启的目的。
而今日，这场又造就了上百甚至上千个大乘期修士的天泣，更是将这件事往前提了数千年。
福安神情黯然，“师兄，你说它是为什么呢？”
它，自然指的是天道。
福万轻轻捻动佛珠，沉声道：“为己，为人，都有可能。”
“就好像世俗界的人耕田一般，这种作物不合适，那便换一种，于它而言，人亦是如此罢。”
这是福万沉思许久才得出的答案。
他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劝自己是对的。
“但对我们而言，哪怕这世间的生灵不解善恶，可只要生下来，它们全都有活着的权利。这五行大陆的无数生灵，全都有活着的权利。”
说这话的时候，福万的声音咬的很重，透出一股坚定，“所以哪怕今日过后会担上无数骂名，我等也必须迎难而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做着与天道相争的事，被发现或者被厌弃也是他早有预料的事。
但无论如何，他们佛宗必定会为整个五行大陆，通出一条真正的飞升之路。
福安吐了口胸中闷气，释然道：“师兄，是我着相了。”
福万摇摇头，“你也不过是因为牵连了旁人心有愧疚罢了，这事怨不得你。若是真觉得这些事难以进行，那你这段时间就在宗内安心修炼，旁的事我交给别人。”
“不用，也就是外出走走看看哪些人身具功德罢了。除了阵心要的十名压阵之人需要请过来，其他人身上的功德我顺手就取了，不废什么事。”
取功德又不是取人性命，顶多倒霉一段时间，多做做好事就恢复了。
福安本来就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这段时间心态不稳，所以想找个人倾诉一番罢了，这会儿得到师兄开导，心中已经没有那么烦闷，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笑。
只是他的烦恼有人开解，也不知道师兄的烦恼与谁人诉说。
身为佛宗的掌门，福万师兄如果有困惑的事，能说的上话的大概也只有太上长老了吧。
等到福安离开禅房，屋内又重归寂静。
福万闭眼打坐良久，等到平复好内心的情绪，这才起身往殿后的小佛堂走去。
太上老祖晋入大乘期已久，早些年还常在前殿内帮小弟子们答疑，但自从占卜事过后，就几乎再也不曾出现在人前。
现如今只在小佛堂内打坐。
一直往后走，两侧的路越来越荒凉，直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出现在眼前，福万一直沉重的脚步才轻快了两分。
笃笃。
敲响院门，片刻后，木质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清雅的面孔。
福万双手合十行礼，沉稳道：“阿弥陀佛，巫施主。”
被称为巫施主的男人点了点头，微笑道：“圆恒长老前些日子将体内功德输入了阵中，身体尚未恢复，此时还在闭关。”
“无碍，修炼要紧。”福安收起心中浅浅的失望，转而问道：“阵法现如今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如今只缺功德。”
“好。”
现如今距天泣过去已有大半年，各个宗门也差不多完成了整顿，只剩一小部分进阶太多的人仍然还在闭关巩固修为。
但有些天赋卓绝的人，进阶的快，巩固的也更快。
比如顾不凡。
他从金丹七层一下子蹦到了出窍期巅峰。
该说不愧是几师弟妹中天赋最强的，单灵根在吸收灵气的速度上，确实让其他几人难以企及。
但晋升太快也不是没有麻烦的。
比如没招式可练了。
比如鸿蒙剑诀只到元婴。
半年时间，早就够出窍期修为的顾不凡把《鸿蒙剑诀》元婴篇练的滚瓜烂熟，可后面的内容还没有着落。
不怪顾不凡这些年对任务不上心，主要他原本在神剑宗拍师尊马屁拍的好好的，还有个特别给面子的兄弟撑场子，偏偏却遇到了一群不安常理出牌的女修。
他不就是多说了师尊几句好话吗？怎么就成师宝男了？
那群女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神剑宗青石峰的大师姐江樱桃，到处破坏他名声，还一副‘我帮你清理了桃花以后好好修炼有机会比划比划不用谢了’的理所当然表情。
顾不凡：“？？？”
小顾心里委屈。
小顾呆不下去了。
小顾气咻咻地回到了太初峰。
到的时候其他几个师弟师妹都不在，反而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尊固定在了掌门殿内。
一见到大徒弟，云轻舟眼睛都亮了，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凡啊！为师的大徒弟！你可算回来了，为师想死你了！”
顾不凡：“……”
如果不是师尊一边狂笑一边把他往椅子上摁的话，或许这些话还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云轻舟可不管，自从她从无浮长手里接过这活儿，整整半年都没能撒手！
顾不凡好奇地左右看了看，“师尊，掌门师祖呢？”
“别跟我提他！”
一提到掌门云轻舟就来气，捏着个玉简在桌子上敲的砰砰作响，悲愤道：“自己日日笙歌、醉生梦死也就算了，还留我一个单身狗给他收拾烂摊子，他简直没有心！”
顾不凡：“日日笙歌？醉生梦死？”
脑海中浮现出师祖严谨温和、克制收礼的形象，顾不凡嘴角微抽，这几个字，似乎没有半点跟师祖沾边的吧？
云轻舟冷笑一声，丢出一记重锤，“你太师娘回来了！”
太师娘？师祖的道侣？
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真人，但得益于云轻舟时不时念叨，所以顾不凡等人对太师娘并不陌生。
闻言欣喜道：“太师娘回来啦，那太好……”
好字说了一半，回忆起师尊前面说的那两个词，顾不凡脸‘腾’地一下红了，无奈喊道：“师尊！”
“干嘛！”云轻舟睨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乱想个啥？”
顾不凡：“……”
也不怪云轻舟怨念那么大。
主要是她以为师娘很快就能恢复，掌门也能很快回来处理内务。
结果某日掌门出来露了个面发现云轻舟一切都处理的挺好的时候，立马转身回了洞府，之后整整半年都没出来。
整个半年都没出门！
太过分了！
云轻舟当即就想摆烂。
但后面无浮长老却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气若游丝地望着她。
老头可怜巴巴的劲儿确实挺让人心里难受的。
没办法，其他人都在闭关，一眼望去，就她最闲，云轻舟也就只好老老实实待下去了。
可处理归处理，这种小事又怎么能困住一个向往自由的灵魂！
顾不凡抱着太合剑坐在椅子上，冷着一张脸道：“师尊，我还在神剑宗学剑，现在不太适合接管这些东西。”
“谁说的？”云轻舟愤怒拍桌子，“谁说的谁来管！那么多个个长老见着我就躲，我就不信谁敢到我跟前来说这话！”
谁来谁管！
顾不凡又镇静解释道：“师尊，过一段时间群英战就要开始了，我的实力还不够，需要多出门历练，暂时没有太多时间接管这些东西。”
群英战啊？决定十大宗门排序的百年之战？怎么又要开始了！
不过算算时间，还有五年，早着呢。
云轻舟想了想，勉为其难道：“那你管半个月吧，不能再少了。”
顾不凡：“……”
作为一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出窍期剑修，面对师尊的强力镇压，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好委屈巴巴地接受了。
只是管着这些杂物，顾不凡短时间内就没有时间去做任务了。
可是这种无奈的心情，在听到云轻舟交接任务中的一项时，瞬间就被改变。
“天泣后弟子们修为上涨，心态都有些浮躁，过几天门内各峰弟子间有场小比，以往开始前你掌门师祖都要出面说几句话，这次就由你来吧。”
虽然将事情都推给了大徒弟，但云轻舟这些安排也不是乱来的。
那些弟子浮躁不是觉得一下子修为涨这么多厉害了么，那再来看看顾不凡，当初他得到机会在金丹期时前往神剑宗可是全宗门的人都有目共睹的。
现在看看人家，出窍期！
再看看自己，呵，还好意思飘吗？
师尊的这番良苦用心顾不凡没有发现，但他却发现了一块天降馅饼。
顾不凡声音颤抖，“师尊，您确定要我当着整个太初峰的弟子们面前讲话？”
太初峰可是有三万弟子！
“对。”云轻舟刚想点头，但是看到大徒弟逐渐涨红的脸，想到他似乎不太爱跟人说话，犹豫道：“随便说两句就可以，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换成……”
“我愿意！”顾不凡‘豁’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道：“师尊，我愿意！”
云轻舟：“……”
愿意就愿意，咋还喊破音了。
难得内秀的大徒弟愿意出一次风头，还是为了她，云轻舟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鼓励道：“别怕，就算出了乱子也有我担着！”
主要是就两句话的事儿，再乱能乱到哪去。
“好！”顾不凡左手紧握，眼里闪着光，激动道：“师尊您放心！”
作者有话说：
云轻舟：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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