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张招给的任务
老者目送孙姓少年脚步轻快的进了书院，回头冷冷看了眼张顺天二人，只不过目光划过吴一一时会多少柔和一点儿。随后，他推着门扇，打算是关门了。
这朱红大门高过一丈，木料也是上好的木料，一扇门推起来最起码也得百十斤的力气，眼看着这瘦小老者居然单手缓缓就要关上门，看得一旁的吴一一直龇牙咧嘴地吸凉气。
张顺天听着关门声咯吱作响，眼中早就只剩下缓缓关上的大门，哪儿顾得上震惊这老者的力气。
就在大门剩一尺有余之际，张顺天伸手抵住了老者关门的动作，抬起头，直视有些诧异的老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沙哑，道：“烦请老先生去给你们院长说一声，就说有极西之地故人来访。”
老者歪头看着此时眼前的少年，有些浑浊的眼珠中散发出难以捉摸的情绪，一会儿他对着张顺天露出一口微黄的牙，咧嘴问道：“我知你是兰城张家子嗣，你也不用刻意提醒我。老头子我甚是好奇，张家子嗣不是一直龟缩于府邸而不出吗？怎么现在不怕死了？”
张顺天眼角抽动了一下，老者说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早些年，朝廷大军出动，在宁州、庆州、云州以及长安四地以规划边疆的名头驻扎多年，兰城上下人人自危，保不齐哪天朝廷大军压境，兰城糟了劫火。有些害怕在梦中被人砍了去脑袋的人，早早就拖家带口往东逃难去了，留下的也都是些跑不动或者实在不想走的人，就这样，兰城人气被朝廷一道阳谋硬生生削去一半。
至于张家的子嗣就更不用说了，若出去说一声是张家人，第二天横尸街头就是归宿。可怜了那些当初冒充张招子嗣想要作威作福的人，大半儿都死在了兰城的酒肆青楼。第二天寻过去的张家人见到惨状也忍不住连连摇头，大呼可惜了条命。
当年兰城情况如此，张顺天也就被张招彻底的囚禁张府，每日陪伴他的就是各种书籍，还有他那个不知所踪的卫老师。
眼前老者此时提及张家的这事儿，明摆着就是给张顺天一个下马威。在张顺天的眼中，此时弯腰驼背的老者早已变成了持戟拿刀的士兵，正一刀刀砍在张顺天心头。
张顺天吞了口唾沫，道：“张家子嗣何曾怕过死，老先生莫要听信谗言。”
老者冷哼，关门的动作停下，反手又拉开大门，双手负于身后，戏谑道：“哦，那我就要看看你张家子嗣是如何不怕死的，就凭你背后的刀？”说着，看了眼张顺天背后长刀。
老者的弦外之音张顺天怎能不懂，今天他要是拔刀了，能不能斗过眼前人，此生他是进不了学院了，要是不拔刀，以后就算进了学院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张顺天双手握拳，手背青筋直冒，右手缓缓向身后长刀摸去。
“你疯了！”吴一一见状不妙赶紧抱住张顺天，一脸急切，拉着张顺天退后的几个台阶，小声呵斥：“他的心思就是让你拔刀，你若拔刀，学院可就进不去了。”
“我知道，可事事不由人。”张顺天满嘴的苦涩，现在他终于知道出了兰城世人对张家有多大的抵触。他推开吴一一拉住的手，道：“一一，今天要是进去，从今往后也就进不去了。”
背负双手有些佝偻的老者此时插言，“老头子我有幸学过一些江湖功夫，你今儿要是在我手底下能过几招，我就去帮你通传一声，要是过不了，你以后也别来了。”
张顺天缓缓抬头，语气冷冷清清，道：“我既是张招让过来学点儿东西，虽然我不待见他，但怎可连门都未入就回去？”他一步步拾阶而上，反手抽出背后三尺漆黑长刀。
老者瞳孔微缩，哼了一声，道：“好刀！”说着，站直了身子，将两扇朱红大门硬生生拉开了。
吴一一摇头，他清楚此时的张顺天已经不是在争论要不要进去的事了，而是在为当年的张家或者以后的张家争一争名声。
此时张顺天右手持刀站在门外，老者负手立于门内。
老者抖了抖衣袖，拍了拍干净却有些陈旧的袍子，也不清楚在拍什么，低头对张顺天道：“出手吧，张家少年。”
话音落下，张顺天双手持刀，对着老者头顶狠狠挥出，黑色刀身在空中留下一串漆黑残影。
张顺天当初耍过些刀法架势，出手的前一刻还想着怎么握刀，怎么劈砍，可出手以后，什么套路招式都没有，有的也仅仅是地痞流氓打架的那种劲头，刀法嘛，双手持刀劈下去有股子威力不就是好刀法吗？用得着像耍剑一样还得透着灵巧吗？
老者眯眼盯着落下的刀，向后快速退了小半步，肩膀往右侧了侧。张顺天这看似威力十足的一刀就落了空。
张顺天心里头也想到了这个结果，眼前老者没点儿真功夫能在帝国最高军事学府看门吗？所以他下手也没什么顾虑。刀身失重，张顺天咬了咬牙，反手刀锋朝上，往上狠狠一提，走到半中，又是一个横劈。
许是黑刀锋利，张顺天舞起来划过空气居然发出咻咻声。
老者看着这一刀，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这不是张顺天这个不入流的少年能发出的，而是这神秘黑刀太过锋利，似乎是要割裂身前这一方空间一般。他不敢马虎，急急向后退了两步，堪堪躲过。
耍过这两刀，张顺天停下手，刀尖撑地，双手像拄着拐杖一样拄着黑刀，脸色红润，有些喘气，道：“老爷子这躲避的功夫着实了得。”
老者脸色微变，看了看脚下，此刻张顺天一只脚踩在门槛，而自己却退后到离门槛两步远的距离，他扯了扯身上的袍子，道：“张家小后生刀法一塌糊涂，最上功夫倒是利索，若不是你仗着这黑刀犀利，还想我老头子退后半步？”
张顺天心知肚明，自己哪儿会什么刀法，此刻逼退眼前老者，全是黑刀的功劳，可这黑刀重三斤有余，耍一两下还可以，刀刀势大力沉的耍下去，能不能劈到老者不清楚，挥个十几下估计最后刀都拿不稳，此刻挥了两下，胳膊都有些隐隐胀痛，不使个法子，今天是碰不到老者，也挣不回张家的面子。
“老爷子见笑了，小子我从未学过刀法，只是借着这黑刀犀利逼退了老爷子。”张顺天心知肚明，挣口气不是意气用事，进退得有个大概。
吴一一摸了摸额头，看着张顺天的背影，嘴上小声嘀咕，“本事没有，话说的可真漂亮，逞强也真利索。”
对面老者可能听不见吴一一嘀咕，但张顺天听得一清二楚，微微扯了扯嘴角，还是佯装镇定，对着老者道：“怎样？老爷子再走几招？”
老者轻轻哼了一声，算是下了台阶，回道：“你这黑刀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物，看来天下人传得不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张家着实不可小觑。至于这打不打，都开始了，没个结束怎么能行？”说完，上前一步，定在张顺天面前不足两步处。
张家是死了，破船还有三千钉。可有些事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要是这话被当今那位听了去，那对张家可是雪上加霜。
张顺天心中苦笑，踩在门槛上的脚撤了下来，提刀扛在肩头，笑道：“老爷子说得不错，是该如此。不过我张家可没什么宝物，这黑刀是一异性兄长赠予我，张家嘛，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罢了。”
吴一一在书院门口台阶下听着，用力拍了拍额头，一脸嫌弃的看着张顺天的背影，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财不外露都不明白的主。
老者盯着黑刀看了眼，道：“不错。”
话音落下，张顺天眼神骤缩，扛在肩头的黑刀借着巧劲儿化为一道黑影，斜劈向矮了他一头的老者。
黑刀划空的咻咻声穿透三人的耳膜，而此刻面对黑刀的老者最为震惊，面前这张家少年看似后退半步，实则是为了合理地将刀扛在肩头，让自己毫无防备。这会儿自己话音刚落，对面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挥刀砍来，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这些都要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人来完成，眼前的张家少年就是这种人。
“呔！”老者大喝，眨眼的功夫扎了个马步，身子倾斜，整好躲过了这借力一刀。
黑刀太重，张顺天也没有熟悉，再加上发力过大，他抬手想收回黑刀，但已于事无补。狭长黑刀噗嗤一声，就见前端没入学院这朱红大门中。
老者黑刀劈进了大门，心里暗道不妙，身形赶紧跟着，单手成爪，准确无误地抓住张顺天的手，而后双腿使劲向后一蹬，张顺天一个踉跄，拖着黑刀跌坐在地上。
看着坐在地上，拿刀的手还有自己手里的张顺天，老者紧紧皱起眉头，回头再看大门，门扇上已经有一道一尺长的痕迹，就连门钉都被劈开了一个。
吴一一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发生的荒唐事，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砍了一刀这帝国最高学府的大门，虽说是无心之失，可这事儿确实发生了，这要是传出去，天下间谁不称赞一声他张顺天胆子太大，要知道，现在学院的背后站着的是“帝国长老会”，这个可怕的组织掌控着帝国七成的经济，皇族都不敢太得罪长老会的一些骨干人员。
如此存在的一个庞然大物，居然有人拿刀砍了底下学府的大门，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还有哪种解释？
顾不上继续震惊下去，吴一一赶紧跑到老者身边，恭恭敬敬道：“老爷子，他这是无心之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老者彻底拉下了脸，死死盯着张顺天，道：“有心是罪，无心之失也是罪，二者同为罪，并无分别。破坏学府大门，这是死罪。”
张顺天被抓住的手使了使劲儿，根本纹丝未动，这才发现老者的力气有多大，当即道：“老爷子未免说的太过了，今日我破门确实闯了泼天大祸，可这也不是我一人为之，难道不是老爷子非要比个高低吗？”
“你！”老者被说了个哑口无言，而后厉声道：“好个小崽子，居然如此那我就先送你一程，再去请罪！”说着，抓住张顺天，单手成掌，一掌就要拍在张顺天的头顶。
“王老爷子，且慢！”
张顺天先是感到头顶一阵掌风，而后便听到救他性命的一道声音。
老者的掌随着声音，也停在张顺天的头顶。吴一一见状赶紧抱住老者的手，对着老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老爷子手下留情。”
老者看向来人，还是收了掌，松开了张顺天。
吴一一赶紧拉张顺天起身，对着老者连连道谢。张顺天缓了缓被捏的酸痛的手腕，笑着看了眼吴一一，心中涌出无限温暖，回头再看向刚才救他一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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