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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清晨时分的阳光温暖明媚,不刺眼,划过长安城古老的青石城墙,落于每一寸长安土地,此时的长安会有属于它的安宁,没有舞姬起舞,没有乐师奏乐。

        郑秀秀每日都会早早起床,稍微梳洗打扮一下,然后坐在闺房门口,眯着眼睛看向太阳,直到眼睛发痛,流泪划过香腮,才收拾东西进屋。可今天她没有心情去盯着太阳,想那个多年不见的人,因为昨天那个胖子说今天会继续来。

        郑秀秀开了房门,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白净的脸颊不施粉黛,在此时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她只穿着一身淡粉色的亵衣亵裤坐在椅子上,没穿袜子的双脚踩着椅子的边缘,双手抱膝,双眼无神地盯着院子里的某一处,连连叹气,嘴中念念有词,“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快坚持不住了!昨日又有人来,我想跟着你离开这里。”说着,头埋在膝盖上。

        昨日吴一一离开永安当不久,店中就来了两人人。为首之人大腹便便,做的是银号生意,其银号离永安当还有一段距离。他以前仗着自己家大业大,时不时会带着几个家丁护卫来永安当调戏郑秀秀。好在去年有个少年无意中碰见这种事情,手摘树枝作剑,给那些人打了个好歹。之后,那少年也在永安当住下,故此,那群不知好歹的人再也不敢来永安当为非作歹。

        而那位在永安当住下的少年就是吴一一。

        昨日吴一一与张顺天去往书院,那大腹便便的胖子又来了,不过这次只有两个人,除他之外还有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胖子带着书生似乎像找到了依仗,不再怕吴一一,来得时候没以前粗鲁,可也嚣张至极。昨日胖子就趾高气昂的对郑秀秀指手画脚,道:“小心肝儿呦!你可别等那不知死活的男人了,做了我的情妇,你还用开这小小当铺吗?有的是山珍海味。你今日不应了我,我就天天来此,就是当初打我的小兔崽子在,我也无惧,说不定还会打死他。”

        郑秀秀脸上青白交加,好不容易将胖子二人轰出去,立马关门,躲在门后哭了起来。她害怕如同胖子说的一样,会对吴一一出手,心中很想让吴一一离开,可还抱有一丝期待,希望吴一一可以再次赶走那胖子。因为她此时除了吴一一就再无人可依靠了。

        昨夜郑秀秀在大厅,也就是想等着,若是吴一一没回来,也就算了,她不会再有所指望,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就去长兰官道找那个负心汉,哪怕那负心汉走时语气多么生硬冷漠,让她别去找,也别打听他的消息,她还是要去。若是吴一一回来,就侥幸试试,万一吴一一再次如当年一样,手里拿着树枝,打退一帮人呢?这也有了张顺天二人回永安当看见的一幕。

        郑秀秀在门口坐了好久,直到万里无云,阳光刺眼时才收了椅子。

        此时,张顺天和吴一一也刚从桌子上起来。

        吴一一急急忙忙扣上衣服扣子,一边卷起铺盖,嘴里不停说着,“完了完了,昨日太累,今天居然睡到了这个时辰。太阳都晒屁股了!”说完,还指着同样慌慌张张的张顺天,歪嘴笑道:“你也完了,第一天干活就起的这么晚,比我还晚。老板可是每天都会在房间门口坐一会儿,楼底下的事儿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顺天黑着脸,手底快速穿着吴一一给找的一套黑色束衣。昨日确实太累,又睡的太晚,今晚太阳过窗都没发现,要不是吴一一突然惊起,还不得睡个正午。

        二人简单洗漱了一番,吴一一指着当铺大门,道:“去,开张!”

        张顺天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双手在身上摸着,整理了一下衣服,长长出了一口气,伸手退掉门栓,慢慢拉开了门。

阳光从门外光秃秃的树梢间穿透,直直照进屋来。门外来往行人三三两两,小贩叫卖声从街道远处传来,也有追逐打闹的孩童从门前跑过,后面还有他们的家人边追边喊,“你这兔崽子,别跑了,赶紧回家。”不知从哪家客栈后厨跑出来的饭菜香味也飘到门口,结结实实撞在张顺天的鼻尖,可着实勾起了张顺天的食欲。

张顺天贪婪地吸了一口不知何处的香味,嘴角挂笑,暗道,眼前景象何处不是人间,这淡淡人间烟火才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上什么山,说什么跳出红尘,哪儿有这人间真正自在。

张顺天心中无限美好,可下一刻就被吴一一破防。

吴一一喊道:“喂!站傻了啊!”顺手还将张顺天换下的衣服扔到张顺天身上,用手扇了扇捏着鼻子,闷声道:“赶紧把你这衣服给洗了去,都发臭了。”

张顺天摸了摸脑袋,尴尬捡起衣服,笑道:“嘿嘿,居然有点儿忘了,这就去洗。”

他二人洗漱在后院一口小井边,洗衣服也是。

张顺天抱着自己有点儿发臭的衣服到了此处,放到井口边的大盆中,打了两桶水,洗起衣服来。

“哟,不错,这衣服穿着挺合身。还会洗衣服呢?”说话的人是刚从楼上下来的老板。

张顺天手底下没有停,抬头看了眼,只见老板依旧穿着昨晚的翠绿衣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一把小吃吃着,笑意盈盈,轻轻走下楼来。张顺天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在家时就一直自己洗衣服,所以熟练,没什么不会的。”

郑秀秀噗嗤笑了一声,道:“你这可不像大名鼎鼎张家的子嗣啊!怎么在家中还自己伺候自己?”

张顺天摇头苦笑,道:“可不!世人眼中威风堂堂的张家什么都没有,自己伺候自己的小少爷倒是一大堆。”

郑秀秀一愣,随即又想到从兰城传过来的荒唐消息也就释然了。走到张顺天身后,伸手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张顺天面前,问道:“你吃不吃。”

张顺天一愣,看着郑秀秀白皙手掌中的吃食,摇了摇头,道:“还是老板你吃吧,我没有吃小吃的习惯。”

“不吃拉倒。”郑秀秀像是赌气,跺了跺脚,道:“连小吃都不吃,注定是没有口福的主。”说完往店铺里走了。

看着离开的倩影,张顺天心想,这世间少有的大美人到底是什么性格啊,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洒脱的不像一个扛起生活的妇人。想到此处,失声一笑,而后又认真洗起手底衣服来。

秦州张家落魄不落魄外人不会在乎,其实这世上很多人眼中都见不得你过得好,嘴上却戏谑你过得不好。张家好不好于外人毫无关系,就说张顺天穿的衣服,只不过是被灰尘遮了本来的样貌,洗洗干净也能瞧出是兰城特产的寒蝉丝绸,穿着走在街头,也有小二笑着请进去喝一杯酒。

张顺天洗完衣服,又找了个刷子,将带过来的兽皮刷洗了一下,手里刚晾起来就听见前面铺面有吼声传来。

张顺天双手在衣服上蹭了一下,立马就跑到了前面店铺。

此时店铺内有五人,分成两面对峙,一面是老板和吴一一,张顺天自然认得。另一方有三人,一人穿着官府服饰的官差,腰间别着一把刀,看服饰也就是个捕快长,一人大腹便便,满身珠光宝气,一人是书生打扮,手中拿着折扇。

张顺天悄悄走到吴一一和郑秀秀身边,悄悄问吴一一,“一一,这是发生了何事?”

吴一一微微摇头,一脸严肃,没有说话。张顺天看了眼郑秀秀,发现郑秀秀双拳紧握,眉目怒气不减。

此时对面胖子说话了,“郑老板,你这伙计身手不错就是太过粗鲁。今日我带包大人过来,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目无王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伤人。”说完,胖子转了一下套在大拇指上的扳指,一脸奸笑。

郑秀秀看了眼吴一一,对胖子怒目相视,银牙暗咬,道:“钱老板,你可真是费尽心机,连包大人都请来了。”

胖子对着郑秀秀拱手行礼哈哈笑道:“客气了,我今日就是来典当一东西,可这正儿八经的东西,到你这里就变成了假的,你们永安当还真黑心,我这可是当代大师傅青源的画作,你就不怕让这小小当铺赔进去!”本是笑脸的胖子,说着说着脸色就阴狠下来。

张顺天在一旁算是听了个明白,想必是眼前胖子贪图郑秀秀的美色用假画使了个计,可是郑秀秀可吴一一没有眼力劲儿,一头钻了进去,被胖子摆了一道,现在要是真被胖子得逞,估计这永安当是保不住了,自己也说不得要重新找个住的地方。可是刚才一声断喝是何事,张顺天想不明白,估计和对面那书生扮相的人有关。

吴一一冷眼盯着书生,不看胖子,对他道:“原来是找了一江湖好手,我说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可是你以为就凭他这没有登堂入室的庸手就能和我过几招?”

胖子一脸笑意,不说话就是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此时书生道:“阁下年纪轻轻剑法就已登堂入室,确实不是我能力敌,可今天包大人在,我们也只求个公道。”

一直抱着双臂怀里插着一个卷轴的官差突然冷冷插了一句,“画,真的。做不得假,若是动手,休怪我无情。”

张顺天眯着眼睛,这官差不管是不是主持公道来的,今天的结症就在画和官差身上。张顺天此时也想起当初年长风给他说的关于公道的事,此情此景可不就应年长风的话。哪儿有什么公道,公道在不在全在主持公道的人手中握着,而现在,主持公道的事眼前看似桀骜不驯的官差。

郑秀秀怒不可遏,往前一步就要发作,吴一一伸手拦住她,道:“大不了我带你二人离开,不要冲动。”

官差冷哼,道:“区区登堂入室的小剑客,妄想离开长安?在长安地界,犯了事,不管你是龙是虎,都得给我乖巧些。”说完,握住腰间的刀。

吴一一不甘示弱,冷眼相对,往前一步。此时张顺天说话了,“包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愕然,谁都想不到这小小的伙计居然敢这么对着官差如此放肆,古来有言云,民不与官斗。就是江湖人士也不想得罪地方官员,毕竟谁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都得往有人的地方走,也离不开帝国的统治。

张顺天身为郡守之子,郡守贵为帝国正二品官员,与掌兵、内阁大臣同级,大官见的不少,不用说小小的捕快长,当然有底气说这话。

“哦?”官差眯眼,冷笑,道:“你是何方神圣,是瞧不起我这小小捕快长?”

张顺天一步向前,道:“身为捕快,专司缉拿之事,却要跑出来主持公道,难不成城内衙门是摆设,还是你根本就当那是摆设?”

官差将手中卷轴夹在腋下,拍了拍手,笑道:“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多,看来确实有来头。你也不用戴高帽子于我,就说这画,确实为真。生意不做便罢,出手,不行。”说完,冲张顺天挥了挥画卷。

“哦?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傅青源的真迹。”说着再向前一步,伸手讨要画卷。

郑秀秀急忙叫了一句,“张顺天!”

张顺天回头看了佳人一眼,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碍事。

吴一一也一脸急切,开口道:“不要勉强。”张顺天点头。

官差听着眼前少年姓张,眼睛微眯,心中有了个大概,转头又看了眼胖子。胖子依旧笑着,微微对着官差点头。见胖子回应,官差也不逞强,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张顺天。

张顺天拿着官差递来的画卷,走到一方桌前,擦了擦桌面,又擦了擦手,终是缓缓摊开画卷。

画卷用纸是豫州河洛上好的熟宣,河洛宣纸工序复杂,听闻似乎要经过多达三十六道工序,也正是严苛的工艺,使得河洛宣纸光滑洁白,深得一些名家大师的喜爱。

画面摊开,看内容是描述山间劳作的田园图,题字也写得清楚。书,青源与烈马相持共道,同山川并结游历,归来时山明水净,于天启三十三年作《田园游春图》。

张顺天绕着画卷转了两圈,轻轻抖了抖,一边摇头,道:“傅青源的画我见过几副,字帖看的倒是多点儿,什么《白日问神帖》、《玄英帖》、《白藏访山帖》等都有看过,不过前几日倒是见过一幅真迹画作《归田山居图》,你这同是田园风景画,笔锋遒劲倒是如出一辙,可下笔潦草,不像是个沉的下心的大师所做。傅青源被当代书画界推崇,无非就是靠着煌煌正气,你这画作有点儿小气。画这东西,能模仿笔记,模仿不了精气神。”

说完这番话对着官差行了个揖礼,道:“包大人,小子不才,这画啊,十成十赝品。”

不待这官差回话,胖子先拍手称赞,道:“年纪虽轻,见识不少。不过你以为你是何人,来评头论足我的画作。”

张顺天笑而不语,转身回到后院,没一会儿,穿着一套渗水的衣服重新走出来。到众人面前站住,对着胖子道:“胖子,你是商人,可能看出我这衣服是何材质?”

胖子眯着眼睛,这会儿也不怎么笑出来。先说话的是官差,道:“兰城寒蝉特产丝绸。你是秦州张家人?”

张顺天挥了挥湿透的衣袖,哼道:“自然,我不过与这店中伙计是好友,来此看望一下。我张家傅青源的真迹没有太多,二三十还是有的,难道我还能看错?”

官差抱起膀子,笑道:“你虽是郡守之子,可也是小小秦州之地的落魄世子,到了这长安,你这点儿阅历名气,无用!”

胖子也道:“包大人说得对极,你兰城人,管不到这长安来。再说你说这画假,那就是假货了?”

张顺天心中也知对方有备而来,怎可能被自己这落魄世子三言两语就给劝退,盯着画,原地跺了跺脚,又道:“傅青源自幼家境贫寒,一生考取功名而不得,四十岁参加完考试,再次落榜,于是在闹市写字谋生,不曾想一手好字硬生生抬高了名气。后来又被其师蔡放看中收入门墙,再后来才有了现在的傅青源。因此,傅青源的字更甚于画,可你这画中之字,寥寥草草,锋芒不露,沉稳不足,当真是一塌糊涂。你以为凭借一手好字出名的当代大师,写字就是这种样子?”

不管张顺天说得对不对,众人还是顺着张顺天的手指,看向画上的题字。出了郑秀秀,众人虽不懂字画,可一手好字任谁都能瞧清楚,这画上的字,确实不堪入目。

郑秀秀脸上大喜,立即道:“钱老板,这字怎么看都像街边卖字求生的落魄文人写的。”

胖子脸上冷意不散,盯着张顺天,道:“小看你了。可我说它还是真的。”

张顺天冷笑,抬手指着胖子的鼻子,道:“本世子此次来就是于铁血书院求学,书院院长为我长辈,他的房中有傅青源《归田山居图》真迹,若是你依旧不依不饶,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听闻张顺天说铁血书院的院长,屋内众人脸上都显得有些慌乱,最紧张的莫过于那捕快长了。

铁血书院是帝国最高军事学府,书院院长更是身兼从一品帝国将军职位,莫说是小小的捕快长,就是这长安掌兵和郡守来了都得恭恭敬敬叫声将军大人。

不管张顺天说的真假,搬出年长风此事就算是了了。

郑秀秀一脸喜色看着张顺天,吴一一脸上也挂满诧异。

胖子愤愤挥着衣袖,收了桌上画卷,对着张顺天道:“看在院长大人的面子上就姑且信了你是兰城世子,我倒要看看你是这里伙计还是去学院学习。”说完,招呼了一下书生扮相的中年,又对官差行了个礼,道:“包大人,这次多谢了,在下感激不敬。”

官差摇头,笑着看了眼张顺天,对胖子道:“无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就走吧。”说着官差先一步出了门,而胖子却死死盯着张顺天。

张顺天摇头,看了眼身边两人,大声道:“一一,此次看你无恙,心中安稳不少,我这就出去逛逛,明天就回学院了。就不来这里了。”说完甩着湿透的衣服就要离去,对着胖子不屑道:“走吧,这位老板。”

胖子脸色难看,冷哼着出了门。张顺天也跟着,一脚迈出当铺门槛。

“顺子!”

“张顺天!”

吴一一和郑秀秀同时出声。张顺天回头,看着吴一一停在半空的手和郑秀秀急切地眼神,嘴角扬起,道:“告辞了!”说完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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