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武道六境

张顺天觉得与枣红马在半月多的朝夕相处中，自己骑马的技术早已出神入化，可当他坐上李流凤的马时，那种自信被摧毁的一干二净，要是手中不抓个东西，他早就被甩下马多次。这也就是为何张顺天一手撑伞，一手环抱李流凤的原因。

        李流凤本来安心骑马，可雨势越来越大，心中焦急，好在此时路上没有行人，便加快了速度，也就是这一遭，腰身猛的被身后男子搂住，腰间如同蚂蚁爬过，丝丝缕缕麻痒刺穿全身。她穿得不单薄，可还是能感受到从张顺天手心散发的阵阵热气。不免红透了脸。她心中清楚，如此速度，不抱住自己，张顺天根本坐不稳当，心中暗暗接受了被张顺天抱住的事实。

        才子佳人形容两人颇为不妥，因为张顺天不是什么才子，倒是李流凤为一佳人。也不是非得才子才能配得上佳人，张顺天这等俗人也可以。

        张顺天定定盯着李流凤的侧脸，没有收束的发丝随风飘动，他鼻尖是淡淡的清香和雨水味，抱住李流凤的手不敢有丝毫动作，浑身僵硬，安安静静坐着。李流凤身体也僵硬，耳垂红的像樱桃，脖颈处浓烈湿热的呼吸，让她心绪难平。

哒哒马蹄声划过空旷街道，刺破大雨的声音向无尽远方传去。

长安城落于帝国腹地，正月大雨滂沱稀松平常。可要说帝国哪里雨水多，世人不约而同会说东州。东州位于帝国大陆最东部，与夷族隔海相望，天然的地理优势让东州成为帝国港口最多的州郡。三月梅雨时节，东州阴雨连绵月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可惜那一片片粉色桃花。

不知是马快还是和佳人一起时间过得快，张顺天觉得还没一个时辰，两人就到了学院门口。看着已近完好如初的朱红色大门，张顺天脑海中浮现出年长风的身影，该是他揽下所有的事儿吧！不然他捅下这么大篓子，学院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张顺天怔怔出神之际，耳边传来李流凤浅浅的声音，“你还不下马，已经到学院了。”

张顺天呆了呆，搂着李流凤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便尴尬地抽回，语气慌张，道：“给，给你伞。”

李流凤没有多想，接过张顺天递来的伞，将伞低低压下，头也不曾转过，她不想让张顺天看见她此时的脸。

冒着大雨，张顺天下了马。此时学院门口来往的学员并没有多少，偶尔一两个人也没功夫搭理张顺天。张顺天抖了抖身后半湿的包袱，一只手挡在头顶，道：“你这马往哪里安置？”

李流凤还是压着伞，回了一声，道：“学院有侧门，那里能进去。”

张顺天左右张望了一下，可惜雨势太大，看不清侧门到底在哪儿。他借李流凤马匹来学院，总不能此时扔下她一人就离去，大声道：“我陪你过去吧。”

李流凤并没有听清楚张顺天说了什么，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句，当她回神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下马。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撑住马鞍，潇洒下马。张顺天怕马不稳，也轻轻拖住马缰。

李流凤站稳，偷偷抬起伞看了看张顺天，只见他一只手挡在头顶，一只手牵着马缰，雨水更是打湿了好大一片衣服。见此情形，李流凤赶紧上前两步给张顺天也撑着伞，道：“你怎么湿了这么多。”

张顺天咧嘴笑了笑，道：“这不是你在前面嘛，应该给你多遮挡点儿。”

世上男子温柔时比女子致命。李流凤当初见张顺天只觉得他是人才，身上有那种诗书气，可此时她觉得眼前少年不仅仅是诗书气，更多的是憨傻气，哪有人顾及他人而不顾自己的。

张顺天比划了一下手中马缰，道：“你说的侧门在哪儿，我陪你去。”

李流凤看着与她在同一伞下的男子，心中暗叹，世上果真有如此傻的人，嘴角上扬，伸手指了指身旁一侧，道了句：“就在哪儿。”张顺天顺着她所指方向望过去，还是一片模糊，被大雨遮盖了视野。

长街漫漫，远处有伞影、马匹缓缓而来，伞下两人，李流凤低头撑伞，一手提着裙摆，路过积水不避径直跨过去，张顺天牵马，也跟着李流凤跳过一个又一个水坑。在他们眼中，大雨、积水皆不能阻挡他们一路向前。

······

学院杂物处屋檐下，糟老头子闭着眼睛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就在他不远处的小路上，一白袍男子缓步走来，这男子不曾打伞，可周身一寸环绕着肉眼近乎不可察的乳白色气层，雨水就硬生生被挡在这身前一寸的位置。

不待白袍男子近身，糟老头子就闭着眼睛神神叨叨地说道：“这‘乾坤一气’是上上佳的内功心法，就是名山上也少有道家真经能与之比肩，初窥门径之时经脉中内力如涓涓细流，练之以筑其基，以壮其体，骨体坚如铁石，而形式气质，威严状似秦山。一知半解之时内力如奔腾河流，于经脉不止，练之以腾其膜，以长其筋，其劲纵横联络，生长而无穷也。一朝顿悟得以登堂入室，内力渐转，若无机缘，此生都不得将内力转化为真元，此境界就是武道终点，若再顿悟，跨越鸿沟，一身内力尽数转为真元便可成就炼虚化神之境，此境界练之以清虚其内，以轻松其体，内中清虚之象，神气运用，圆活无滞身体动转，其轻如羽，达此境界便可窥视登峰造极之境界。至于武学极致返璞归真，万法同源，一法通则通万法，当世除下落不明的陈长生无人可窥视。今日院长大人的乾坤一气一朝顿悟，破入炼虚化神境界是向老头子来炫耀吗？”

白袍男子赫然就是年长风。

年长风走到糟老头子面前，会心一笑，道：“文老可真折煞人，我怎会那么无聊来此炫耀。你老人家一身真元早已转化完毕，只是不想破入炼虚化神的境界，不然早就入了，哪怕我现在高出一个境界都不见得是你老的对手。”

糟老头子还是不曾抬头，低低骂了一句，道：“屁，就会捡好听的来说。”说完砸吧砸吧嘴问道：“那你这年大院长所来何事啊？”

年长风也不恼，而是满脸忧虑，缓缓道：“韩非道入了听雨苑。”

就此一言，糟老头子倏然起身，双眼直直盯着年长风，好一会儿才摇头，嘴里不停说着，“可惜了，可惜了。”说完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可拿起来摇了摇才发现没酒了，糟老头子不免失望的看了眼往杂物处来的小路，长叹一声，缓缓道：“非道这孩子自幼孤苦，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来学院也是机缘巧合，为以后谋个出路没有什么错，他要去便去吧，可惜了多年谋划成一纸空谈。”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年长风双手置于背后，抬头看着落下的雨滴，好一会儿才道：“我发现一人或许可以继续计划。”

糟老头子深深看了眼年长风，道：“吴家登堂入室的小子？”

年长风置若罔闻，不知在想何事，片刻后道了句，“我会核实一下他的目的。”

糟老头子点头，手中晃着空荡荡的酒葫芦，躺在椅子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了一句，“张家那小子不错，说不定能成一个左膀右臂。”

年长风低头，看着糟老头子，道：“他不行。”

“呵呵。”糟老头子笑了声，缓缓闭上眼睛，道：“非道写的诗是什么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往圣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糟老头子笑着重复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拍了拍手，道：“有志气。不是俗人。”

就在此时，远处透过雨幕传来脚步声，糟老头子睁开双眼，眯眼望过去，回首之间，年长风早已不知所踪。

糟老头子喃喃自语，“炼虚化神当真了的，我也是时候看一看这层境界的奥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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