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星辰不照人

罗河乃当世第一长河，尽管没人知道罗河从何而起，但世人也绝对不会怀疑，就算是那些老学究也不会去研究罗河。秦州、宁州、云州属于罗河水系，罗河也就只在这里为人称道，而其余地方被尊敬的是渭水。

作为帝国母亲河的渭水起于秦山往东奔腾而去，路过州郡无数，经过高山平原，最后于威州入海口注入大海，而这途中经过最出名的地方有四处，分别是长安、千湖州云霄客栈、青州京师以及威州罗城。

老乞丐欲往青州，只需在长安南城区坐船顺流而下，半月有余便可达青州“青帝城”，也就是整个帝国中枢！

青帝城在天子脚下，达官贵族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至于长安嘛，自然是美酒不胜数了。

李流凤心思细腻，出了学院往人多的地方打听,碍于张顺天实在显眼，一路上书院之人指指点点倒让李流凤打听到他往烂人街走了。

李流凤到烂人街打听许久，始终不曾听见有人见过张顺天，就在她快要放弃时，终于在一处饭馆有了消息。

这家客栈叫做“悦来饭庄”，李流凤说出张顺天的特征，小二迷糊了一下，印象中没有这么个人，但是这家老板有些许见识。

“小姐，你说的少年我没见过，可是你说的黑袍我却见过。”老板肯定说着。

李流凤心头大急道：“你在哪儿见过？”

老板笑着指了指门口对面的巷子，道：“有一老乞丐穿着寒蚕丝制成的黑袍来过小店吃霸王餐，被我们逐了出去，那老乞丐钻进对面那巷子去了。”

看着漆黑的残破巷子，李流凤犹豫着，那张顺天的衣服怎么会在老乞丐的身上。老板看出了李流凤的顾忌，开口道：“这烂人街多是扒人衣服的流氓乞丐，如果你那位朋友酒醉不醒，多半是被那老乞丐扒了衣服。”老板哪里会知道是身受重伤，而不是酒醉不醒，他简单的以为李流凤是痴情女子遇见薄情郎罢了。

李流凤听完老板的话，再次看着巷子，眼中完全没有了恐惧。是啊，她这一路过来全听见的是张顺天身受重伤的消息，若是在此地体力不支昏死过去也是极有可能，其实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初识的男子如此，可耐不住心中全是那人憨憨傻傻的样子。

对面巷子也许没有张顺天的踪迹，但有知道他在哪里的人，这就足够了！

“谢过老板了，我过去看看。”李流凤道了谢，脚步坚定。

看着如此佳人为了一个负心人做到如此地步，老板也是于心不忍，于是招呼了小二，道：“小姐，你也莫着急，这烂人街的乞丐不会伤人，最多是拿走财物。我让小二陪你去看看。”

李流凤感激看了眼老板，再次道谢，在小二的陪同下进了巷子。

巷子不宽，张开双臂，两手指尖都可以摸到两侧墙壁，可这也让巷子见不到太多太阳，致使这里阴暗潮湿的厉害。

李流凤一进巷子就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白蒙蒙的身影，心中没由来一突，有一道声音告诉她，那就是她要找的人。

李流凤脚底加快了步子，来到这身影前，蹲下来，撩起此人散乱的头发，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张顺天。

张顺天此时只穿着内衫，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在洁白的内衫胸口处散开，散乱的头发梢被鲜血和尘土凝成一股一股纠缠在一起。

身后店小二悄悄问了声，道：“小姐，这可是你要找的人？”

李流凤声音哽咽，点了点头，道：“是他，就是他······”

小二松了口气，道：“既然找到，那我也就回去了，小姐你小心一点。”

李流凤低声谢过，她也没有权力要求小二帮她将张顺天带出去，她知道此地并没有客栈，让小二去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是在为难他。

小二道了句不必谢，就匆匆走了。

听着小二渐渐变弱的脚步声，李流凤再也忍不住，斗大的眼泪不要钱似的落下，清脆地砸在地上，她轻轻扶起张顺天的肩膀，想要将张顺天背在身后，声音颤抖无法抑制，“你起来，我带你回客栈，我带你走。”一个瘦弱女子哪里有力量将一个与她一样大的男子背在身后，这一切注定都是徒劳。

李流凤蹲在地上，双手在身后拼命扯着张顺天往自己后背送，一次又一次，终于她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青色长裙的裙摆沾染泥水，后背更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一片。

        李流凤转身，热泪滑落香腮，她拨开张顺天散落的头发，抱着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抚摸。她的脑海中浮现和张顺天相遇的一幕幕，不管是那个一身风尘的张顺天，还是一身黑袍提刀而立的张顺天，或者是那个在马上抱着她的腰，又在雨中憨憨傻傻牵马的张顺天，这一个个身影都是此时倒在她怀里的人。

        星辰自有定数，照应天下世人，可此时这小小的巷子里连一颗星辰都照不进来。

        “顺子！”巷子口有人大喊。

        李流凤赶紧擦了擦眼泪，在昏暗中看见一男子朝着巷子边走边喊，这人也颇为眼熟，正是不久前抓着李响打听张顺天的男子。

        这人就是吴一一。

        从纵横学舍出来，吴一一一直隐约听见关于演武学社发生的事，直到听见李响所说，他才确定，别人口中身受重伤的人是张顺天。

        原本他是不信的，因为当初一起入学院时年长风的表现任谁都能看出来是张家旧识，身为院长的年长风怎么可能让故人之子受如此大的变故。

        可这一路走来，无人不说是张家子嗣，吴一一也慌神了，他有不得不得找到张顺天的理由。

        烂人街很长，长到走一个来回得两个时辰，再加上分分叉叉，想在此处找人除了运气想不到更快的办法。好在李流凤和吴一一的运气不错，都打听到了悦来饭庄头上，也都找到了张顺天。

        吴一一跑到李流凤与张顺天身边，入眼情景让他也心中一颤，来不及细细问李流凤和张顺天是何关系，就要拉着张顺天往背上放。

        李流凤慌忙扯住张顺天，怒吼道：“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你别碰他！”一边怒吼，一边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吴一一见状，手头一松，柔声道：“我是他的朋友，就是我和他一起来的学院。现在我想带他离开，得找个大夫瞧一瞧。”

        李流凤发白的手渐渐松开，她不相信又如何呢？还不是在此地一筹莫展的等下去。

        吴一一见李流凤松开张顺天，轻巧地将张顺天背在身后，急急忙忙跑出巷子。李流凤起身，拿了张顺天的包袱，提起裙摆紧紧跟在吴一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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