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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介书生


长安人红鸟不知是何品种,申一癫亦不知,他对外人说辞是游历十万大山时无意中得到,曾有商贾花重金也未能从他手中买走,此后岁月申一癫进出都是红鸟相伴,也是在这段时间中申一癫慢慢从一个没有名气的赤脚医生变成了长安首屈一指的神医。

神医就得有神医的派头,申一癫的派头就是治病时谁都不允许在场,睁眼的不治,没家世的不治,长安城谁不知道这三条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下场就是等死,神医都不治的人长安哪个大夫敢接,就算接下来能治好嘛?如果不死,那就说明不是什么大病,不需要找大夫。

申一癫一手捧着红鸟一手轻轻抚摸其身体,稍微过了一会儿,他见红鸟眼睛差不多完全闭上,便坐到张顺天身边,摇头轻语,道:“便宜你小子了。”说着,用力握住红鸟,面露肉疼之色,一只手颤巍巍探出,拨弄着红鸟羽毛,从鲜艳的红色羽毛中,捻起最是光彩夺目的两根,面色发狠,用力拔了下来,申一癫来不及心疼双目猛然圆睁的红鸟,急匆匆将刚拔下的羽毛根部塞进了张顺天的嘴中。

原本鲜红的羽毛在张顺天口中片刻,就褪去应有的颜色,慢慢变成灰白色,到最后直接变成了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白,此时申一癫缓缓伸手从张顺天嘴中拿出羽毛,随手揣进怀里。

“唉!”申一癫哀叹一声,不再理会张顺天,起身到凳子上坐下,手中的红鸟早已翻倒在他的手中,要是吴一一在,一定会拍着大腿,眉飞色舞道一句:“嘿!喝醉了吧!”

申一癫神情黯淡,看着手中没有动静的红鸟,想起那个赠他红鸟的书生。

书生唯一糊口的手段就是给人代写家书或者写写对联,说来说去就是靠一手字吃饭。当年申一癫游历至十万大山,初出茅庐的赤脚医生最是穷困潦倒,一番游历颗粒无收,想着回乡也是无言面见宗族亲戚,还不如不回去,或者自我了解。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申一癫在红尘海码头遇见了写字为生的穷酸书生。书生年纪很大,应该叫老书生就比较合适。

申一癫看着老书生一手行云流水的字就想寄一封家书回去,最起码让双亲有个念想,人活着没有念想才是最可怕、最伤人。

年纪轻轻的申一癫对老书生说:“先生,我游历至此,一无所有,只有些草药,你看能不能当作钱币,麻烦你代写一封家书?”

老书生抬头笑道:“可!”将笔搁置在笔架上,问申一癫:“其中内容大概为何?”

申一癫一愣,自己就想着写封家书,可没想到要写什么,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出有什么要与家人说。老书生看着愣在原地的申一癫,摇头笑道:“既然你未曾想好写什么,那你又为何要写家书?”

申一癫不知作何回答,支支吾吾道了三两句,老书生一脸思索,道:“我懂了,你是觉得自己游学在外经年,未曾学到本事,未曾赚到财物,亦未曾找到倾心之人,无颜回去?”

生于煌煌大世,为的就是有饱饭吃,老书生总结的合乎申一癫心意,于是忙不迭点头,道:“我这半生一塌糊涂,活着还不如投进红尘海。”

老书生摇头叹息,道:“我今年四十有六,从黄发小儿开始读书到现在年近半百,只不过堪堪中过一次秀才,说是读书人,哪儿是什么读书人?半个都算不上。”说到此处,老书生停了一下,面向红尘海,满眼沧桑,嗓音都开始沙哑,道:“还不是整日在这红尘海边看着浮浮沉沉的世人,其实啊,这世间人自己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有想清楚,就罔论人生,殊不知他们论的是别人的人生,原地踏步的自己还没有迈出步子就停下脚步,动都不动,更有甚者,直接倒退回去。”

申一癫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穷酸的老书生忽然就变成了老秀才,而他一字一句都好像一把刀子,割开自己隐藏恐惧的虚伪外表,自己还没开始走就害怕失败,结果自然是失败。在那一瞬间,申一癫羞愧难当,自己居然连自己的软弱都没有正视。

幡然醒悟的申一癫对老秀才行了大礼,道:“多谢先生,我懂了。”

老秀才似笑非笑看着申一癫,道:“你真懂了?”

申一癫用力点点头,道:“请先生写,父母亲大人在上,儿游历三年,颗粒未收,然成败未定,当有年岁可挖,自当勤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儿虽非璞玉,但可作顽石,顽石贵在坚韧,千颓不敢言败。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儿自当学成归来。”

老秀才下笔飞快,申一癫话音落下,他也恰巧收笔,白纸上一颗颗文字矫若惊龙,当是一手好字。老秀才捻起一角,轻轻吹干墨迹,将信递到申一癫手中,摇头道:“你还是没懂,不过好过刚才。”

申一癫愕然,暗生疑惑,老秀才说的不是在劝慰我?

老秀才笑道:“你不是我,但很像一人,语气都和她一样。”

申一癫道:“先生说的是何人?”

老秀才伸手指了指身后无边无际的红尘海,道:“海中人,你不可能见到了。”说完,老秀才脸上仿佛是自己提笔写满了干净利落的失落、彷徨,甚至是惊恐。

申一癫本来就不懂老秀才是什么意思,此时是更加迷糊了,索性也就不去懂了,这一放下倒是轻松得紧。他不再跟着老秀才看什么海,而是将身后的药箱子拿下,掏出里面所有的药材放在老秀才桌上,道:“先生不必介怀,虽然我不懂先生是何意,但我还是得感谢先生刚才的一番话。”

老秀才回身,看见申一癫放在桌上的药材,有一味是当归。

“天意啊!天意。”老秀才拿起当归,仰头之间,早已老泪纵横,口中念念有词,道:“当归啊,当归,当初我就应该回去,你又是何苦如此?”

老秀才并没有哭多久,他收住眼泪,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鸟笼,笼中有一只神俊的红鸟,他将红鸟递给申一癫,道:“我将它送于你,你好生待它,你会因它出名,但切不可挥霍无度。”······

“老先生是何人?”

申一癫浑身一颤,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抬头望去,是床上张顺天醒了过来,半撑着身子问他。

申一癫急忙将手中红鸟轻轻放回鸟笼,理了理衣服,笑容僵硬道:“我是给你治病的大夫。”

张顺天狐疑地看了眼躺在鸟笼中不动的红鸟,道:“我这是在哪儿?”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潮湿阴暗的巷子中,停留在老乞丐潇洒地转身离去上。此时醒来,他迫切想知道身在何处。

申一癫道:“你先躺好,不要着急,我也有很多事要问你。”

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萦绕在张顺天身上,他不得不听申一癫的建议,乖乖躺下,只不过偏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申一癫。

“哈哈。”申一癫哈哈一笑,摸着胡须,道:“老夫是长安城内一名大夫,姓申。你此时在李家小姐的客栈中,也是她找我来给你治伤。”

张顺天四处张望一番,和自己有关系而且姓李,开客栈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流凤,看来此时是在她的客栈中了。张顺天嘴角露出苦笑,摇摇头,暗暗想着,无缘无故的两人现在倒有些扯不清关系了。

房间布局别具一格,甚是清新脱俗,看着像女人家的手笔,心细如丝,自己当初离开书院有一段距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李流凤居然能找到,当真是幸事吧!张顺天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不自觉地抬起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看来你是知道在何处了?”陷入回忆的张顺天被申一癫打断,脸上乍现尴尬,匆匆收手,自嘲道:“确实知道了,欠了不小的人情。”

申一癫道:“也许人家不认为你是在欠人情呢?”

张顺天愣住,不是欠人情吗?那她是为何呢?

“咳咳。”眼看着张顺天又要陷入沉思,申一癫咳嗽两声,赶紧打断,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张顺天,道:“我说张家小子啊,我救了你,可你这身体有古怪啊!你得说说。”

张顺天眉头一挑,不解道:“先生说的是何意?”

申一癫起身,负手围着桌子转了两圈,酝酿了一下措辞,停下脚步,道:“众所周知,修习武道经脉中流通无非有两种天地之气,一种较为驳杂,乃是内力,一种较为精纯,乃是真元。老夫行医一生,手段还是有些,见过练武之人也不计其数,体内天地之气无非就是这两种,绝无其它。”说到这里,申一癫停下来,深深望着张顺天,嗓音沉重,道:“今天,在你身上我看见了第三种天地之气,它不属于内力不属于真元,我能感知出来,那是种更加无上的天地之气,比之真元都要精纯无数。此前你昏迷不醒也是此种天地之气在你经脉内郁结堵塞造成的,可是我对外说是你自我沉睡。我说这话你可明白?”

什么天地之气张顺天一概不知,就是内力还知道一些,自己从未修习内家功法,体内哪里来的天地之气?还凌驾于真元之上?这消息如果传出去,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走不出长安城,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会有很多人乐意见一见这第三种天地之气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张顺天淡淡看着眼前已有痴迷状态的申一癫,估计此人也是想看一看。

刚才申一癫颇有深意的一句“对外说是自我沉睡”,胸中深意,昭然若揭。

张顺天露出一脸不解,道:“先生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从未修习过武道,体内怎么会有天地之气?”

申一癫双眸带笑,道:“其实什么天地之气都无所谓,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你体内天地之气居然能自主修复损伤经脉,而且使之更加坚韧!”说道此处,申一癫已经状若疯狂,眼中全是赤裸裸的火焰。

“张家小子,能做到这一点的东西,你不会没有听说过!世间神使都在寻找的东西就在你身上!当年你张家先祖果然得了了不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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