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举杯邀星辰
夜已深，黑云遮星辰，长安万家灯火照映夜幕。子时过半，烟火不绝。
张顺天与吴一一坐在院子中，抬头看着五颜六色的烟花，二人脸上被照的忽明忽暗，院子中石桌上有两个下酒菜，两壶酒。
城内有租赁的马车，张顺天沾了吴一一的光，这次坐马车回来，正是如此，到周家巷的时候还很早。
酒菜是路边随便一个酒馆买的，也没有不合胃口，只不过是单纯的想喝酒。
就是清酒，没有闻名于世的赤血那样酒味馥郁，不过这对不贪杯的二人再好不过。
“今天有心事？”吴一一拿起一壶酒，咬掉瓶塞，喝了一小口，而后问了张顺天一句。
张顺天抿嘴一笑，拿起另外一壶酒，伸过去与吴一一碰了一下，陶瓷碰撞特有的清脆声被连绵不绝的烟火声遮盖，“我不想去学院了，没有必要了！”一口酒过后，又是看着烟火发呆。
“你刚才不是就说过了吗？”
“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不去了！”张顺天回头一笑，神色坚定。
“你自有你的考量，现在局势有些动荡，不去学院不失为一种自保，也好，反正一切以安危为主。”吴一一转头，笑看张顺天，顺带问：“你说呢？”
张顺天第一次见吴一一的时候没有感觉其相貌俊朗，该是一身的小二服装遮盖了其吴家子弟的神气，现在白衣若雪伴着玩世不恭的轻笑，在他看来吴一一居然帅气起来。张顺天不由撇嘴，道：“对，生死大于天。”
“那今后有何打算？”吴一一问。
出兰城短短十几天时光比得上在兰城十几年如一日的日子，张顺天不是木头，知道张家举步维艰，今日与先生当堂辩论看似自己拔得头筹，实则落入下风，在有些人的眼中自己已经属于大逆不道，再去学院，免不了受人节制，还不如能避则避，好过真到时候惹大麻烦。
想到麻烦二字，张顺天苦笑，自己初来乍到先是得罪孙少兴，后是得罪田莫取，前几日还被神医申一癫盯上，这桩桩件件那个不是麻烦，那个不是大人物，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怎么给申一癫交代。
张顺天低头沉吟，道：“没什么长远打算，得过且过。”
吴一一挑眉，示意张顺天碰一下酒瓶，“习武讲究的就是随心随遇，我看你带了本书回来，其实好好看看也未必不能在武道上达到第三境登堂入室的境界。我一直在永安当，这你也知道，以后有何事找我随时欢迎。”说完，居然仰头大口喝酒，一股股辛辣直冲口鼻。
“好爽！不愧有醉生梦死这种话，当真是好东西。”吴一一大赞，再看酒壶中，空空如也。
张顺天的看得目瞪口呆，看了眼手中的酒壶，干咽口唾沫，道：“你确定以前不怎么喝酒？”
“确实啊！”吴一一面不红气不喘，笑着回答。
张顺天耸耸肩，表示无言以对。
“行了我要走了。”吴一一将空酒壶放到石桌上，翩然起身，背对着烟火，冲张顺天一笑，道：“再迟点儿就回不去了，酒也喝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安全就好。”
“哎！”张顺天伸手，叫住刚要转身的吴一一，道：“现在街上正是人满为患，马车都跑不开，你要怎么回去。”
吴一一歪头笑道：“你忘了我是登高入室的高手了？”
张顺天愕然，是啊！第一境初窥门径一跃之下三丈之高，登堂入室的高手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自己完全是多虑。
“走了！回头见。”吴一一转身挥手，出了院子。
“再见。”张顺天咕哝一句，不知吴一一听见没。
看着吴一一带上院门，张顺天也懒得去栓，挪了挪位置，靠在桃树树干上，倒是惬意，此时若有兰城过来的说戏人唱一段那就再好不过了。
“真怀念在兰城的时候啊！”张顺天闭目长叹，虽然不待见张招，可是其身影此时在脑海中还隐隐约约浮现，老管家、张紫衫、卫老这些人的样子一道道都从脑海中闪现而过，还有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藏在心底最深处。
······
兰城，张府。
老管家躺在床上以不说话多时，可张招还是附耳候着，希望再能听见一点儿什么，在他心中已经失去太多了。
多年前，自己父亲进京，回来的只有遗体，自己深爱的女人身中剧毒，一夜之间化为血水。前不久，自己长子被自己亲手推下火坑。现在，就是当着自己面，从小照顾自己的老人就要消逝，张招忽然有那么瞬间觉得有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要么推翻，要么被压死。
“老爷，家父他······”
张招一愣，抬头看着对自己说话的吴管家，有些不知所措。
吴管家双目忽然通红，嘴唇哆嗦，“家父去了。”
吴管家四字犹如大锤狠狠砸在在场众人的心上，张招猛然回头，老管家原本有起伏的胸膛已经归于平静。张招颤巍巍伸手，两指贴到老管家脖颈处。
众人屏住呼吸，一个个目光惶恐，似乎不想从张招最终听到任何话，不管是好是坏都不想听到。
“吴叔仙逝······”
一瞬间，张招目光黯然到极致，这兰城终于没有人心疼他了。
屋子里忽然有悉悉索索的抽泣，吴管家红着眼，冷声呵斥：“不要哭，你们是想父亲走得不安生吗！”
吴管家回头又憋着哭意，对张招和卫老道：“请老爷和卫老移步，别让冲突了。”
张招看着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老人，头也没回，道：“我送送吴叔，为其入殓吧，他带大我，顺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我行儿子的礼没什么错误。”
“老······”
吴管家还有说什么，就被一旁的挥手卫老打断，他冲着卫老深深行了一礼，又冲着张招的背影行了一礼，豆大的泪珠终于砸在地面上，可他硬是一句哭声都没有发出。
“老爷，父亲留了一个东西给少爷，说等他回来就给他。”
张招转身，见吴管家从一个下人手中接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他接了过来，没有细看，直接收进袖子里。
吴管家冲着屋内其余人道：“除了成年男子，其他人都出去。”
老管家虽然终老，可吴管家一家之主的威严不减半点，甚至有所提高，再次的吴家之人皆听其所言。
等妇孺退去，吴管家走到床边，好大的泪水！
他与张招轻轻抱起已经瘦成柴火的老管家尸身，瘪着嘴，低声喝道：“入殓！”
······
张顺天终于从乌云中看见几颗星辰闪闪发光，他抬起酒壶，盯着寥寥几颗星辰道：“来来来，张招，敬你一杯！”说完，清酒入喉！
擦去嘴边残留，张顺天又道：“来来来！卫老师我也敬你一杯！”又是一口酒。
忽然，张顺天似乎透过夜幕看见了那个张府唯一对他好的老人在冲他微笑，鼻子忽然一酸，“来！吴爷爷，天儿也敬你一杯，天儿今年一定回去看你！”
一口一口接一口，张顺天已经有些晕厥，这一次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天上，他睁大眼睛，可始终看不清楚那是谁，“杨兰啊杨兰，我都看不清楚你了······”
“来来来！尘世只留我一人，一人生来一人死，我邀无垠星辰海，赠予失意天下人！”
张顺天拾起身，冲着天空肆意狂歌，随后酒壶冲着天空，像是要将黑暗天空撞出个窟窿。
美酒入喉！张顺天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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