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黑白光头的真假

听着和尚的话，郑则脸色阴晴不定，暗自思量，这话听着好耳熟。

郑则尴尬一笑，问道：“我与大师有缘法？大师可是要化缘？”

这次轮到月白僧袍的和尚脸上露出尴尬了，化缘一事说好听点儿就是化缘，其实和街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乞丐是趴着把钱要了，化缘是站着把钱要了。什么香火钱，要是真心实意去寺庙上柱香，许个愿花的钱，那才是香火钱。化缘嘛，强求来的香火钱。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也不能不接下，和尚直得点点头，口中颂一句“阿弥陀佛”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大师莫要见怪，我身上没什么钱财，刚才遇见一蓝柯寺大师，身上钱财全给他捐了香火钱了。”郑则又解释了一句，离开家族时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敬畏鬼神，哪怕是为图个心安理得也好。

“你说蓝柯寺？”和尚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手中翠绿色的串珠也不自觉地快速拨动。

郑则道：“不错，正是佛门第一圣地蓝柯寺的高僧。”

听见有蓝柯寺的人化缘，和尚再也待不住，忙问一句：“他去往何处了？”

“往巷子深处去了。”郑则指了指巷子深处，只见人流在两条淡绿色带子般的墙壁围拢下向前慢慢而去，人流深处就是他指的那个黑袍光头的去处。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和尚得了答案，匆匆行了一礼，一刻也不在耽搁，转身便快步离开，看样子是想追赶那自称蓝柯寺的和尚。

见和尚离开，郑则眯了迷眼，转而又对周师爷道：“回去吧。”

周师爷从始至终都没抬起脑袋，此时听见郑则使唤，勉强抬起有些酸痛的脖子，回了一声，“是。”

主仆二人也被淹没在人海中。

月白僧袍的和尚自然是从蓝柯寺下来的蓝柯，他听见刚才之人说有蓝柯寺下来的高僧化缘，心中不免奇怪得紧，因为和他佛法差不对的都已经下山完了，现在又出来一个，就不知是以前下山之人还是后面下山的同门了。

一想到能遇见蓝柯寺的师兄弟，蓝柯心中不免有些波动，这才匆匆忙忙想去找那个人。

不过也有让蓝柯奇怪之处，那就是蓝柯寺僧众从不主动化缘，除非逼不得已才会化缘，就像自己，要不是烟柳师姐的事情迫在眉睫，自己决计不会行化缘一事，这事儿被山上知道了，那可是犯戒律的大罪。

遇到如此奇怪的事情，蓝柯自然着急弄个明白，行进当中不免用了些佛门内力，使自己避开人群走得快些。

佛门内力说到底和普通武者修炼出来的内力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修炼功法乃佛家经典，其内力平和敦厚，故才说是佛门内力。

与之相对应的有道家内力，儒家内力等等，根据其修炼功法特点不同内力特点也略有不同，尽管如此，内力便是内力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蓝柯是开了慧眼的佛门子弟，若按照世俗来说，值得上一句高僧，可知这慧眼不是修炼时间可以弥补了的事情，这需要佛家挂在嘴边的“悟性”二字。

巷子很长，没什么岔路口，弯弯绕绕之后，行人也渐渐稀疏起来，蓝柯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自己所要寻找之人，与其在一起站在原地还有两人，一妇人衣着甚是华贵，另一人就是下人打扮的丫鬟了，看样子也是主仆二人在此游玩。

三人离蓝柯还有些距离，可他看得清楚那黑袍光头，因为那个白花花的光头实在是太显眼，就像常去寺庙上香的张屠夫带到寺庙的猪尿泡吹起来一样，在人群中别提有多醒目。

想起张屠夫蓝柯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也许他就是唯一一个能在蓝柯寺如此神圣之地带荤腥上山的人了吧！

收了思绪，蓝柯看着远方的光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嘀咕道：“我这也不会像他一样吧！”

蓝柯赶紧摇了摇头，不在想下去，只能心中一遍遍重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思索之间，蓝柯已经离那黑袍光头不足十步，后者所说之言他终于能听清楚，此时她正在向妇人化缘。

“施主严重了，佛家讲究本心，小僧游历四方，为完成三千六百宏愿，一桩佛门大愿，是不会在此地兴建寺庙的。”

“大师何必推辞呢，这长安自从西城外的寺庙毁了，也就没什么像样的寺庙，我等诚心礼佛之人都无处可去，大师是蓝柯寺高僧，自然不会看着我们一干信徒如无依之浮萍。”只见妇人也双手合十，行着佛礼，看样子她所言非虚。

蓝柯看着背对自己的黑袍光头，心头瞬间涌起熟悉之感，“是他！”一道明悟划过蓝柯心头，他苦笑摇头，这黑袍光头他知道是谁了。

蓝柯站在其身后不远处，也没有打扰，他倒想看看眼前之人是怎么冒充蓝柯寺之人的。

“着相了，施主着相了，你我目不可见我佛，手不可触我佛，但皆认为自己是佛家子弟，这便是因为你我心中有佛，佛在心中坐，有没有寺庙都能找到依托，寺庙只是你所能见，所能触，那并不是我佛。”光头说着，悲悯德念了一句佛语，对妇人道：“施主佛性如此之高，不可落了下成，须知心中有佛，佛无处不在。”

蓝柯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眼神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果然是和我有缘法之人，未曾理过一天佛，悟性已然不低。”

再看妇人，已经要热泪盈眶，嘴中一直念叨着：“高僧啊！高僧！”说着就招呼丫鬟哪些钱币。

丫鬟拿了钱袋子递给妇人，妇人看都不看就诚心实意德递到张顺天的手上。

这一次黑袍光头犹豫了，只因为妇人一声声高僧叫的声音洪亮，将周边行人都吸引至此，渐渐地小巷彻底被堵死，众人皆围在一起看所谓的高僧。

人类就是这种好事的动物，也是随众的动物，若是不随众，总会显得自己格格不入，正因如此，一个个原本独立的人在一次次随波追流中变成了人流中的一滴死气沉沉的浪花。

蓝柯由于离得近，也被一层一层的人墙围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蓝柯忧虑地看了眼围在四周的人群，他可清楚黑袍光头的底细，此时人群围过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黑袍光头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面上表情很不自然，可架不住人们指指点点。

“嘿，以前没见着和尚多帅气，这和尚还真不错。”

“可不是，不过这个和尚也挺不错。”

“别说，稀奇了，一个黑袍和尚，一个白袍和尚，看样子还不是一路的，这次化缘不得打起来！”

“去你的，人家是高僧，像你一样动不动打起来？”

黑袍光头越听越不对劲儿，“两个和尚？”他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念头，背后传来阵阵寒气，猛然转头！身后果然有一白袍和尚，此人他熟悉至极！早晨刚见过面！

“别来无恙啊，张……”蓝柯说到一半，话就停住了，似笑非笑看着身穿黑袍，脑袋理得比自己还干净之人，这人可不就是堂堂秦州郡守之子，张顺天，张大世子嘛！

早些时候张顺天央求百灵给自己剪头发，百灵手艺本就不好，剪着剪着张顺天就变成了光头。

不过这也恰好和了张顺天的心意，这原本就是他的打算。

理个光头，假装蓝柯寺的和尚，以化缘来实现财务自由。早晨老道士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张顺天，既然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方法，换不如剃光头发，走一些野路子。

所以才有了光头的张顺天到处化缘的景象，其实也没到处化缘，为了避开周家巷的街坊领居，他剪完头发故意走了一段路程来到此处才开始化缘，正因如此，此时在张顺天身边的妇人是其第二个化缘对象，第一个嘛，自然就是三品知守大人郑则了！

“大师，这是？”妇人迟疑地看了眼蓝柯，语气疑惑问了一句。

张顺天此时算是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人家正儿八经的蓝柯寺和尚此时就在自己面前，自己总不能还厚颜无耻说，“这是我蓝柯寺的师兄弟。”

这话，就是张顺天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来，自己早上可是刚拒绝了人家蓝柯和尚的一番好意啊！

张顺天不好意思回答，可蓝柯还是提他解了围。

“阿弥陀佛，我是他的师兄，也是蓝柯寺的和尚，法名叫做蓝柯。”蓝柯和尚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在张顺天看来，其手中的翠绿佛珠更加透亮了。

张顺天听着蓝柯的话欲言又止，他哪里会不清楚出家人说谎也是犯戒律的事情，此时为了保住自己一点儿面子，蓝柯算是犯戒了。

张顺天暗暗有些感动，心中开始考虑蓝柯和尚提到的引路人。

哗~！

人群哗然，震惊于两人皆来自蓝柯寺。

最激动的莫过于在二人身边的妇人，她嘴中念念有词，细细听来只有四字在一直重复。

“阿弥陀佛”就是那四字。

“哦？”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质疑，“这穿黑袍子的不是兰城张家的世子嘛？前几天还在学院，现在怎么出家了？还成了蓝柯寺的和尚？”

此话一出，小巷落针可闻。

张顺天脸色大变，转身望向声音传来之处，而首先，他要面对妇人凄苦有充满质问的眼光。

蓝柯再也保持不知镇定和微笑，别人冒充和尚就算了，堂堂张家世子如此，那怕是长安都容不下张顺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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