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二次见面
他们说，小孩是幸运的。尽管小孩没名没姓。在末世里，不是所有的新生儿都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夜幕下的基地寂静无声，二十余年过去了，人类的娱乐活动被压制到最少。以至于当年小酒馆开业的时候都引起了轰动。小酒馆就真的和它名字一样，一点都不夸大，就是一座普通的房子，连块招牌也没有，就跟小孩一样。开它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小孩就是他年轻的时候捡回来的。
喝醉的老头又一次说起这事，一旁帮忙的小孩抢着接了他的下句，“你可得好好活着给我养老送终。”
“臭小子，抢什么抢？”老头吹胡子瞪眼，对长歪的小孩凭为不满。当初捡到的是个细皮嫩肉的水灵娃娃，给任何人看了都要夸上几声。这才过了几年，这兔崽子硬生生从人见人爱活成了人喊人打。
“哐当，哐当。”某处传来的沉闷声响，在死气的基地里蔓延，又泛起波澜。
擦拭桌子的小孩停下动作，遥遥望去，门外的天空又一次坠入黑暗。一，二……五声吗，向导们回来了。
“去，给你老子拿瓶酒来。“老头灌下最后一口酒，对基地里的钟声充耳不闻，冲着小孩嘟囔。
小孩权当没听见，装模做样的擦桌子。那个正对着大门的桌子被他用脏抹布擦过一遍又一遍，彻底变成了花猫。
半天没人搭理的老头自个儿下了位，悄咪咪摸到小孩身后。对小孩花痴似行为的嗤之以鼻在看到变样的桌子后迅速转变为暴跳如雷。
“小孩!“老头子大喊一声，跟着手就举起来，目标直指小孩的耳朵。
像早有预料那样，小孩矮身一躲，一个转身绕到了老头面前。
“老爹，少喝点酒对你有好处。”那双带笑的黑色眼睛里映着憋屈的老头和点点不走心的关心，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很久以前的午后阳光。
但这阳光很显然没温暖到老爹，老头冷哼一声，伸手把抹上灰的手指放在小孩眼前。”这就是你的劳动成果?第几次了?第一张桌子，正对着大门，这代表什么?“
“门面。”小孩依旧懒洋洋的样子，就是不知不觉中站远了点。
“你还知道，一群向导就……“
“小孩，来杯啤酒。“高昂的声音强势插入两人的对话，穿着件破旧军装的壮年男子老远就喊了一嗓子，他的身后跟着一群风尘仆仆的人。来者带笑，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客户至上啊，老爹。”小孩把抹布一放，笑着推开半开的大门。
这小子什么时候跑那边去了。老爹有些郁闷，有些上头的大脑固执的思考这一问题。
“来了。”
原本无人的街道渐渐走出三两行人，一盏盏油灯为归家人照亮前路。
小孩喜欢向导们的，不是老爹所以为的那些热血，而是他们回基地时带来的鲜活气儿。不论悲音还是欢笑都令他怀恋。
这让他所感到的孤独少了那么点。
“哎呦，好了，好了，媳妇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亲一个，亲一个！”
“好嘞。”
小孩端出啤酒，听着门外难得的闹腾劲儿轻轻笑了。“刘队，喜事儿？”他满上杯推给落座的刘理孟。
刘理孟撇嘴一笑，麦色的手握住杯柄，狠狠灌下。他鼓嘴深吸一口气，微微缓解不适。“今个儿，高兴！”
小孩替他到倒上酒，静静等着下文。
“数数看，数数看，小孩。咱们少没少人？”刘理孟放下酒杯大吼着，像是要把天也给震下来。
小孩还真看见几片灰羽毛似的飞下来。
“刘理孟！聋子也能给你震耳聋，小点声。”吧台的老爹气的直拍桌子。
“嘿，老爹。来喝酒啊。”刘理孟哈哈笑着，这个粗犷汉子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述说欢喜。
是应该高兴，在基地这么多年向导们出去没几次是全身而退的。小孩淡淡喝了口酒，劣质酒的味道冲刷味蕾。也渐渐将过多的欣喜冲走。
“刘队。”小孩不由得叫停了喝做一团的两人，“这次怎么……”
“嘿，你小子！”满脸通红的男人目光越过小孩，对门外吻在一起的男女暴喝出声。
小孩顺着目光看去，男的明显是吓到了，女孩儿小脸一红隐在人堆里了。
哈，又一个被气氛感染的。
“都杵着干嘛呢，押进来，喝酒。”刘理孟大手一挥，小酒馆里涌进来几十号人。
“亲了就得负责，明白不。这年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打光棍，追啊，去追哦。”刘理孟怪笑着狠劲揉着偷亲的向导，猛的推他到门边。
“前面的姑娘你先跑，追上就是他的人喽。”一群大老爷们站在门口看热闹，连流氓哨都吹出了花。
老爹骂骂咧咧的从柜子里翻出这几年的珍藏，闭眼塞在小孩怀里。脸上的表情就跟自家闺女要被糟蹋一样惨烈。
给这群不懂酒的大老粗们喝，其实也差不多了。但是，喝酒嘛，图个高兴。老爹年轻的时候也是向导们的一员，自从捡回小孩后他就不怎么往外跑了。
末世开始后的前十年里，人类算是一败涂地，只有几只队伍勉强支撑。据老爹的描述，第十年发生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自然灾害。丧尸和人类死伤惨重，有一只队伍扛起大旗，自此展开了人类生存的争夺战。
随着基地和机甲的建立与发明，向导这个行业横空出世。出击，周旋，二十年如一日，奔赴沦为地狱的战场，他们可以说是人类最后的挣扎。
老酒的香气沁人心脾，小孩轻转手腕，淡黄色的液体准确的注入酒杯。所以大家对向导们总是谅解的，玻璃酒杯折射出绚烂的光彩，向导们的笑容在暗色的灯光下柔和成一团。谁知道这些大个们下一次还在不在呢？
“老爹可说了啊，今天敞开喝。”小孩淡淡的笑着，迈着悠闲的步子走的像个真正的酒馆老板。
“滚蛋，谁说的？”老爹还没从心疼的心情里走出来，一回神就听了这一耳子，那个臭小子已经大咧咧混在向导们的中间，豪气的挥手。
“哈哈，老爹，小孩要当老板啦。”起哄的向导们乐呵呵，给有些冷的酒馆带来暖意。
“小孩，你能不能换个名，以后当老板怎么叫啊。”像是嫌老爹气的不够，这群幸灾乐祸的汉子还真有落实的意思。
“不用，挺好的。”小孩没什么表示，懒散的靠在桌子一角。
小孩没名没姓，老爹捡到他的时候没指望他能活多久，索性连名字也没起，小孩小孩的叫到现在。得亏后来老爹没参与过起名这种事，不然指不定哪天就出来几个小孩一二三号。
谁也没想到，小时候瘦瘦的他长大抽了条。十七岁的年纪快到一米八了，基地里同龄的孩子没一个不服他软。
“哎，王哥呢？”他光明正大的偷喝老爹的酒，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喝酒的汉子咳嗽着放下酒杯，突然就兴奋起来。“小孩，我跟你讲，今天是真神了！”
“咱们被那群龟孙堵在外面，就等着队长下令去拉垫背了，你猜怎么着？”他眉飞色舞的说着，连身体都有站起来的意思，隐隐的后怕都看不见了。
旁边直性子的兄弟等不及，哎一声就把事情讲了，“有个大家伙就像从天上下来的，直接砸在丧尸群里。那他妈是机甲啊！”
机甲？
瘫在座位上的身体一瞬间绷直，小孩眯起眼渐渐强制自己放松下来。
难怪大伙会这么高兴，难怪所有人都安全回来了。机甲的推广和完善距今才过了二十年，一般人很少能看到那些巨大的杀戮兵器。
“那架机甲长什么样，现在在哪，谁是驾驶员？”清脆的声音稍稍令亢奋的情绪们平息。
那位卖关子的仁兄最先反应过来，文绉绉的来了句，“那抹红撕裂天地，又于少女指间歇息流淌，大漠无边，只……”
“一个女娃子开的，看起来跟小孩你差不多大。”急性子的兄弟一手拍在仁兄头上，简介明了的做了总结。
“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瘫坐的小孩微微转身，避过了仁兄寻求知己的眼神，“是吗，那她是走了还是……”
“嗝，跟着我们回来的，王哥带她去找区长了。”
“唉，小孩，我问你。咱基地那徐姑娘长得怎么样？”
怎么样？边塞区的向导们十有八九都是色狼，只要是个女的他们就能谈上半天，他怎么就忘了神秘机甲的驾驶员是个女的呢。
体能较弱的女性在末世里被大幅淘汰，现在的男女比例极度不平衡。据说以前的科学家达尔文早就揭示了这种铁律。
小孩有些头疼的看着自个儿闹腾起来的向导们，他真没觉得徐姑娘长得怎样，不就比自己多长两块肉嘛，以前跟小屁孩们偷看她洗澡时又不是没看过。
“咳咳，偏了，偏了。”他咳嗽两声，试图将向导们不知道偏到哪个角落的意识唤回来。
“小孩，你是没看到。”急性子感叹一声，无法形容的美好藏进晃动的酒杯里，荡漾的水儿似碎梦般迷人。
“伊非人间艳，而为神之伴。”仁兄轻抿一碗酒，为知识缺乏的大兄弟完美总结。
呦，把他们迷成这样的女子他倒是想见见了。
“小孩，别在那喝了！你是客人吗？干活去。”熟悉的声音念经似的传进他的耳里，“唉，来了。”小孩半掩着耳朵示意向导们继续。
“老爹，换个名呗，小孩快成大傻个了！”
“滚蛋。”
自己的声音混在口哨声里听不真切，他看见老爹严肃的脸上浮现笑容。
啧，还想让我给你养老送终，胳膊肘尽往外拐的老爹。
小孩几步走到柜台，被灰尘染的看不出颜色的白色衬衫，被主人胡乱的塞在外裤里。他单手拿着托盘，故意拖着长音喊送酒。小小的酒馆快被向导们的欢呼震塌了。
“臭小子！”
小孩淡笑着，“送酒了啊，送……客官，里面请。”
走进来的王哥走进来又走出去，一屋子群魔乱舞不忍直视。“小孩，怎么了这是？”他被这阵势整的有些蒙。
“怎么说，新老板上任第一天，怎么也得这么大场面吧。”小孩邪性一笑，身上的衬衫硬是给他穿出了痞子气息。
小孩眼里笑开了花，王哥愣愣的表情愉悦到了他，等等，王哥……
“嗝，跟着我们回来的，王哥带她去找区长了。”
那个女驾驶员……小孩吞下唾沫，装作不经意的向门口看去，一向平静的情绪略微起伏。
“酒馆怎么还能给小孩进？”人未到，声先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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