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个世界完结
原本被汲取的气力回复了几分，陈平俊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他的眼里只有黑气，黑气之下是殷枫的身体！
人是多样的，可以软弱逃避，也会突然想要坚持一件或许不可能完成的事。
砍！挖！如果死在这里，那这就是命，他认了，但他至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石头阵的阵光渐渐减弱，那男鬼长舌狂卷，发出兴奋的喊叫。他知道的，在这个世界，多吃掉一个活人就会多凝实一□□体，等他重新凝出一具身体，就能趁下一次门打开试炼的时候逃离这里，这是他死后就自然而然得知的。
他王有志才不会一辈子被一个女鬼奴役！
第二个五分钟过半，陈平俊再次濒临力竭。这一次破魔光以更快的速度黯淡下去，似乎是因为接近黑气核心，天罡正气刀不得不抽取陈平俊的气力以维持破魔效果，当气力也耗尽，等待陈平俊的就只会是剜心之痛。将对敌伤害平等转嫁到使用者自身，这是天罡正气刀最后维持破魔效果的办法，只要陈平俊停止使用，就不会落到这境地。
陈平俊会停下吗？
他以为自己是个不怕痛的，菜刀切到手也只是默默擦掉流出的血，搽个酒精，平淡地看伤口慢慢收拢。被骗到这个项目之后，陈平俊才知道自己也是怕痛的。
但他已经没力气喊痛了。
黑气爬过刀面，顺着刀柄缠上陈平俊握刀的双手——他单手已握不住刀。黑气犹如活物，在他手臂表面滑行，又钻入手臂之下，在体表拱起一道道好似寄生虫钻行的鼓包，吞没了他两只手臂。
这场面我真的没见过！
陈平俊根深蒂固的吐槽之魂在意识的角落花容失色。
“陈平俊，放手！”殷枫的喊声遥遥传来，却进不了陈平俊的耳。
“走，陈平俊！”殷枫的声音越发大，全没有往日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我不用你帮，走！”
他一直在关注陈平俊的状态，在第一个世界他一直在陈平俊的左右，他知道对方的极限在哪里。
我不。
陈平俊意识昏沉，根本没听明白殷枫在喊什么，但他的心下意识作答。
他努力回忆第一个世界里激发天罡正气刀附魔效果的感觉。在那个世界，激发附魔效果会大幅提升天罡正气刀的各方面指标，那在这个世界呢？他已经难以为继，如果不赌，就没有任何胜算。
“我不！”陈平俊哑声大喊，与此同时，他周身向外爆血，不知是他的手带着刀，还是刀带着手奋力向下一挥——黑气被刀劲扬开，分为两侧飒向高空，露出了一个空档，殷枫的身体正在那底端！
殷枫一个后翻，灵巧地落入石阵，跃入自己的身体。而陈平俊在挥出那一刀后就成了血人，摔落在地，不知生死。
短暂的静谧，百鬼暴动！
那些原本只做看客的影子影影幢幢奔涌向殷枫的身体，连原本对陈平俊恨极的夏星晴也调转了矛头，直取殷枫，所有“房客”都疯狂了！
吃了他！吃了他！
那是最原始的欲求，最深切的渴望，深深根植于这个世界每个鬼怪的意识！
石头阵不过一瞬就破，百鬼如浪一般一波波涌入坑底，遮天蔽日。陈平俊的身体正挨着坑，即使百鬼意在殷枫，并不特意攻击他，但鬼气骇人，真让这百鬼压着陈平俊的身体过去，陈平俊只怕也不能活了。
在这前赴后继的大流之中，唯有一个身影逆流而行。
那身影从陈平俊砍上半空的黑气里剥离出来，当即就冲向陈平俊，将他的身体拖离是非之地。她脖子有一道血线，头与身体连接得并不稳当，心脏处有微微的白色光亮。百鬼趋之若鹜的殷枫，对她却没有那样致命的吸引力。
“陈平俊！”那女鬼有些焦急，她能感受到陈平俊的呼吸愈发微弱，他的生气快要散了。
殷枫身体所在的坑底爆发了第二次气流，那气流全然不似第一次的黑气，反倒是近乎白的雾色。没来得及进坑的鬼物被那气流强劲冲涮，淡去了身影，天地间霎时一片茫茫。
气流在流经陈平俊这处却变得温和，柔柔地将他围裹，陈平俊的呼吸渐渐稳定绵长。
女鬼愕然地回视气流涌出的地方，殷枫从那坑洞里凭空浮起，无声地落在地上。他原本总是闭合的眼睁了开来，内里是无尽的光华，仿佛一整个星夜都收蕴在他眼中。
他快步走来。
“赶上了。”殷枫俯身查看陈平俊的伤情，松了口气。
这种心情对于殷枫来说实在是新鲜，他向来是施与者，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成了受与者，得到的还如此重。原本他的全知是让他自信的，但刚才，他害怕自己的全知并不全知，他害怕自己失手没能赶上。
“张婷，”殷枫转向那个形貌清秀的女鬼，语气平和，彷如造物主对着他的信徒，“你做得很好。善有善果，回你的世界讲述真相，与你的母亲团聚吧。”
张婷的眼顿时红了。
在气流拂过她时，记忆涌入脑海，她才想起来，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她就死了，为了一个不值得的朋友。
那一天，朋友预感到危险却若无其事地来到她家，只说要躲那个已分手的男友。那男友提了刀来说要谈谈，她们没有发现他的刀，等她们察觉不对后便努力逃到卧室。朋友在前，朋友关上了卧室的门，而她被关在了门外，死在了那个男人的刀下。
大概是十三刀，或者更多刀，张婷不记得了，刀一直在身体里进出。甚至她有一只手都伸到了门里，却被朋友推了出来。起初她锤着门喊“开门啊”，后来她对着尖刀喊“救命啊”，最后她朦胧地想着母亲。
她一直是仗义的，这是她相依为命的母亲一直教会她的，但她的仗义却成了小人自保的倚仗。
没想到死了以后，这一幕竟又在她和夏星晴身上重演了一遍。保护弱小，让她们逃在前面，她做了一样的选择，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啊。甚至第二次死亡后，她也下意识地劝阻夏星晴不要上了伥鬼的当，她焦急地跟进黑气里，却被黑气困住，直到陈平俊破开黑气才得以解脱。
幸好，她最后还是赶上了，救了一个值得救的人。
“谢谢您。”张婷的眼泪簌簌而下，她的身体慢慢由虚化实，脖子上原本的血线也消泯了。她擦着泪，走向铁门外，她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哭泣的脸。
“其他人呢？”张婷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折辱女人的就受女人的苦，换取孩童的就受被换的苦，忘恩无耻的就受被负的苦，阴沟之虫当烈日灼心，他们的来日皆是罪罚。纯良之人则命运回正。”殷枫将陈平俊抱起，一字一句交代了众人的去路。
张婷恍然一阵，噙着泪笑了。心下再无牵绊，大步踏出铁门外。
再无旁的人了。
殷枫抱着陈平俊走出铁门外，看着他在自己怀中星星点点地消散，他去下个世界了。
殷枫一直低头看着，手还维持着抱持的姿势。
即使下个世界，这个人放弃了他，他也毫无怨言。在这个世界，他为他做的，已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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